第99节
作者:傅祁多      更新:2023-05-02 20:51      字数:3365
  “结果怎么着,还不是有个漂漂亮亮的姑娘要了我,”说着他得意地往她脸上“吧唧”一口,“是不是,媳妇儿?”她被喊得心头动容,抬头看他,围巾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星闪的狐狸眼,手揣进他的衣袖子里,道:“你带我看看你小时候的那些地方吧。”他顿了顿:“真要看啊?”“嗯,我想看。”于是,他便带着她逛了许久许久。他说起两个人脚下的这条路,小时候犯了错,和程砚安他们掏鸟窝却不小心砸了人家的窗户,被温老爷子罚负重跑,然后就与另外几个同样被罚跑的祖宗,在这条路上相聚,然后互踢互骂孙子。也说起那边有个旧操场,就隔了一道围墙,他们翻过去逗那只退役的老军犬,结果一群人被一只军犬追着咬,挂在围墙上下不去,最后被几个保卫员给弄了下来,举报到了家门口,又是一顿训和罚。还说起当年蒋清风高中的时候追姑娘,把那片围栏里的花全拔光了,结果姑娘没追着,还被人发现是他拔了人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向日葵,那天他们整个院里的人,都听见了蒋清风绕着那条路,雄赳赳地吼了几个小时的“我是孙子”的口令。温行知同她讲了很多,她听着那些往事,沉浸在笑里,慢慢地缠住他的臂膊。总之,与她曾经暗无天日的人生,截然不同。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她也想这样活。两个人最后走到了一颗老槐树下。槐树光秃秃的,温行知却说它到了季,树下多得是退休老人和上学小孩儿,槐花熬粥也清香甜口。她却冷得吸了吸鼻子,温行知注意到,低头问她,冷吗?她点头。他勾唇,伸手便将她揽进怀里。他怀中的温度,是如今日夜都能染透衣衫,传递在她肌肤上的温暖。她那三年里渴望的各种时刻,真的都近在眼前,触手可及。“所以,你小时候也在这下面,做过俯卧撑?”他轻吻着她的发顶,说对。她随口叹了句:“还真是处处都有回忆。”“但是从今以后,它就有别的回忆来替代了。”“什么?”她在他怀中抬起了头,他忽然低头来吻她,双唇轻碰,浅尝辄止。她以为他说的是这个绵柔的吻。于是又笑着窝进他怀中,手伸进他的大衣口袋里,无意摸到一个盒子状的硬方小物什,不禁好奇道:“嗯?这是什么?”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放轻的语气间,开始慢慢变得郑重:“苡苡,帮我拿出来。”她乖乖地从他口袋里,摸出了那个小物什,那个方正的丝绒盒子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后,她眉心一跳,几乎是立刻猜到了他想干什么。可她却傻傻地半举着盒子,滞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这对于她来说,猝不及防,又太过突然。可他要的就是这个。他从她手里接过那个盒子,低眉浅笑。然后便与她脑海中料想的所差无几——他摩挲着盒身,片刻后,缓缓地单膝而下。“这枚戒指,其实是我在分开的那三年里准备的。那时候我想的是,如果你真的不要我了,那就换我去找你,我甚至想过,如果你真要嫁给别人,那我一定会去抢走你。我确定我放不下你,你也只能是我的。”他的声音在冬日里如同暖风,她嘴唇翕动,终是吐不出字来。“本来,我是想等你电影首映那天向你求婚的,我想向世人宣告,是我在无可救药地爱你,是我在求你赐我一场姻缘。可是我等不及了,你明明就在我身边,我却总想快点让你成为我的专属。”“苡苡,我已经爱不了别人了,我好像只能爱你了,所以——”“嫁给我,好不好?”那枚戒指就在她眼前,泛着清冷而夺目的光彩。她愣愣地抬头,看着这个当年万难之事如山倾压而下时,仍能稳若泰山谈笑风生的人,如今却在半跪在她跟前,面上是从未有过的虔诚与认真。明明是想笑,却忽然眼眶一热,鼻子泛了酸。她是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实在是艰难。又想起这半生坎坷,其实总的来说,也算可以。芸芸万物间,她曾经在茫然中探索,在寒冬里苦熬,夜来思及,总觉得生而无望,疲惫不堪。是他从未想过放弃的爱,成为她这场荒野漫漫的人生里,一束无尽而炽热的火焰。那些浃髓沦肤的爱意,在这一刻,竟统统化作了半生奋得而来的罐蜜。程程山水,缅邈岁月。扬尘万里路,轻马踏闺途。她的答案始终如一。温行知,我愿意。(正文完)作者有话说:芜湖,正文终于完结了。感谢一路追到这里的小可爱,希望我下一本更有进步,也祝大家万事顺意天天开心~最后附上预收《既定事实》和《风止于枝意》,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啦,正在存稿。第72章 主角番【一】南苡在婚前, 带着南楠回了一趟云城。去的是南褶子的墓地,在城郊的一处荒山上,从那里看去, 可以俯瞰整个云城的风景。这个位置,是南褶子自己在遗书里面交代的。飞机落下了云层, 渐渐看见了城市。她和南楠, 终于再次回到这里。其实在来云城的前一天, 她和温行知吵过一架。原因很离谱, 她想要个小朋友, 而他不愿意,当时都临门一脚了, 她不让他戴, 他却拗着不依她。两个人是头一次在床上闹了矛盾。说实话为这种事情吵架,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还觉得温行知是想再玩几年, 当场发了脾气,穿了衣服就要往外走, 还是他急急拦住她不让她走。但即便如此,他到最后也没答应她。她明明就记得,之前她要吃避孕药,他还会生气, 而如今想要了, 他又不乐意了。自相矛盾。她心口发着闷, 和南楠顺着湿地公园的山路攀爬了许久, 绕到了后山上, 最后停在一座墓碑前。碑上刻着——“慈父南光正生于1968年, 卒于2011年四十余载, 风尘苦旅。为人师表, 四乡传颂。立此墓碑,永志纪念。”她清扫去碑上的灰尘与蛛网,碑上南褶子的音容笑貌跃然眼前。她今年,都三十了。南褶子却看着,竟也同她差不太多,是她在渐渐褪去风华,而南褶子,永远定格。“爸,姐要结婚啦,”南楠蹲在碑前,“我可没有让我姐受委屈丢面子哟。”闻言她笑。想起订婚的那天,还是这么个小姑娘替她去撑住了场面。当时温家泱泱坐了一桌子人,南楠却在人声最鼎沸的时候站起来,端着一杯酒,面向众人,不卑不亢地说了一段话。“温爷爷,郑外公,还有各位叔伯婶婶,今天是我姐和我未来的姐夫温行知的订婚宴,这第一杯酒,是我作为我亲生姐姐南苡的小妹,理应先祝我们家二位准新人结下金玉良缘,共结连理。”“第二杯酒,是庆祝今天的三世同堂。今天大家都聚在一起,也就意味着从今以后,我将荣幸与各位叔叔婶婶,带着对准新人的美好祝福,共同携手并行,所以,今天我在这里将姐姐托付于准姐夫的同时,也希望未来的日子里,可以万事顺,合家欢,丰年同堂犬不惊,如意满门护安平。”这漂亮话一说完,举座皆叹,郑老点头微笑着,满目欣赏,温老爷子也直夸南楠这小妮子能干懂礼貌。南楠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了第三杯酒:“这第三杯酒……”说到这里,南楠停顿了一下,是对着她:“我一定要敬我姐。”刚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贺词的南楠,此刻望着她,却没能多说一个字。许久,才轻轻哽咽:“反正,没有我姐,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希望我姐往后,前程无恙,此生无疾。”说完,仰头饮尽最后一杯酒。她到现在都记得,南楠说完那席话后,温行知感怀了句“小姑娘还是长大了”。都能护着她了。云城冬日依旧,山风裹着海边的湿意卷进她的衣领口。南楠还在同南褶子絮叨着什么,她坐在杂草堆上,一根烟尽后回到碑前。“之前还说快忘了爸的样子,现在记得了?”她细细清理着那张遗照。“嗯,记得了。”“那以后每年都回来一次。”“好。”风好像小了。“走吧。”她说。南楠看她,是有些遗憾的。其实在来时的路上,南楠一直在说,她应该带温行知一起来的,让爸也看看他未来的大女婿。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南楠解释两个人是吵了架的,只默默开着车,没说话。准备下山时,她们在来的那条路上,碰上了一个人。一路疾走上来,温行知还在微喘着气,此刻敞着风大衣,见到她,面有不善地看过来。其实两个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太好。可南苡在看见他后,却气消了大半。温氏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他一个分身乏术的人,竟然撇下一身事务,从京城追到了千里迢迢之外的云城。南楠聪明,看出他们俩之间的那点不愉快,找了个借口便先下山了。寒风凛凛,刮得耳朵都在疼。温行知朝她走近,虽气她一声不吭就来了云城,但还是耐着性子,替她把松软的围巾裹得严实。然后,牵着她,又回到了南褶子的墓前。“平时再怎么跟我闹都行,这种事怎么能不叫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