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帅被cue到，他还闹不清目前状况，他眨眨眼，没敢跟着说话。林斐也在好友开口的第二句就弄明白了，张儒赫虽说是在吐槽自个儿，但其实句句都是在暗告诉姜铁龙，告诉他在这儿达成长期交易付出一点点代价可远远不够。林斐适时地应和张儒赫，他苦着一张脸：“都是当老板的，你好歹还有家缠万贯当底子，可以先赚一个小目标。我这可纯纯白手起家，不麻烦大家一起来帮忙，这房子到现在还起不来呢。”这句话就是回答张儒赫吐槽他为什么这么抠搜了，因为白手起家，因为兜里没钱啊。这么两个小年轻一唱一和的，姜铁龙吹胡子瞪眼也没辙，这俩联合起来搁他面前耍赖呢，就是暗着告诉他：不答应林斐的要求这交易不能成！曲英见状，也忙左右劝和：“做生意嘛，不都是你方漫天要价，我方就地还钱？咱们可以把具体的细节部分再一一打磨打磨，直到最终咱们双方都能接受的地步不是？”“真是把我这个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啊！”姜铁龙挟一口酸辣白菜，白菜帮子在他口中被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姜铁龙是越吃，就越放不下林斐这儿的白菜。按理说，这个时候的白菜不好吃，因为还没打霜，白菜帮子吃着不甜。但林斐这儿的早白菜吃着就是淡淡的清甜，白菜自有的清甜把厨房里那么平凡的调味料压得毫无抬头余地。这还是没用自家秘制调料呢，要是用自己亲手炮制的干辣椒，亲手酿制发酵炒制的香醋呢？姜大厨已经在大脑中模拟这棵大白菜下锅时的味道了。姜铁龙又吃了一口，又幽幽叹气：“你们这群小年轻，真是合伙对付我这把老骨头啊！”这话说得，曲英很是不好意思，她赧然：“咱们可以详谈的。”“就这样吧。”姜铁龙摆摆手，一副懒得再谈的样子。对于姜大厨来说，他一向只做私房菜的高端形象在去做乡下流水席后，就完全崩塌了，每月做一次跟做两次，对他来说没区别。曲英看他那副意兴寥寥样子，还有些手足无措。张儒赫却知道姜大厨心中郁结所在，他笑道：“有您在，明儿个咱们农场肯定会更热闹，姜老先生您明天也不用太拘谨，大家伙都是乐观开朗的性子，您到时跟我们一起骂林斐是个黑心资本家就成。”姜铁龙听到这儿，终于脸上放晴，大声笑起来。不过，他也仅仅是随小辈善意的笑话笑笑而已，根本就没当真，他打算明天悄悄摸摸来，哪个小徒弟也不带，最好明天只躲在厨房里，不让自己太被人看到。临走，从农场刚出来，姜铁龙就交代小学徒：“今日的事不许说出去，谁都不能说，说了今后就甭怪我不认你这个徒弟！”小学徒虽不明所以，但他确确实实被师父少有这么严肃的表情给吓到，赶紧点头答应，并且当场发誓。-林斐觉得请姜大厨帮忙这个决定，简直是他一大英明决策之一！姜大厨对于工作态度之认真，确实罕见，他晚上回去后，就通过v信联系林斐，告诉他明日需要林斐给他准备的材料。第二天一早，五点半就准时到这边，甚至还带上他独家秘制的调味料。姜大厨自觉他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来得应该算是挺早，但在他印象里日日昼夜颠倒的年轻人们，竟然跟他几乎是同时来的？这可把姜大厨给郁闷坏了，他本身早起早到，就是为避开林斐所谓的朋友们，不想被人看见。但这会儿，林斐这臭小子逢人就给他的朋友们介绍自己是个大厨，说今天的饭菜准保好吃，可把姜大厨气得脸给锅底一样，黢黑！偏偏林斐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就仿佛没看到他的表情，一路走在前面把他带到了一个空地处，告诉他：“这就是农场的厨房了。”姜铁龙瞧着这一片空地，抬头看看到了中午勉强能为他们遮阴的几棵大树，再也忍不住了，他拔高声调：“厨房？厨房在哪儿呢？”旁边的年轻人们看他生气，忙上前安抚，并且一起骂林斐。“大厨也是被林斐忽悠过来的吧？这小子是个出了名的黑心老板，你甭跟他一般见识，等会儿可劲儿吃他的菜，吃他的肉，喝他买的饮料，叫这小子心疼钱。”姜铁龙仍是生气。“大厨师傅您可一定要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姜铁龙想骂娘，报个屁的歌，爆粗口还差不多！林斐生怕厨子当场撂挑子跑路不干了，他上哪儿去临时找大厨来给这么一大群人做饭？林斐忙脸上堆起笑容：“这确实是厨房的选址，就是我现在手里还没钱，厨房还没盖起来呢。”姜铁龙是个很有底线的人，他既然昨天晚上答应这桩交易，就算这会儿再生气也会忍气工作。可这会听到小黑心老板这么一句解释，忽然他心口所有的气都烟消云散了。之前姜铁龙也跟私人家庭农场合作过不少，他多少也知道现在国内干农业是个多么需要勇气的事儿。农业是个典型的重资产项目，投资多，回本周期长，且不稳定性差。林斐一个小年轻肯在大学毕业后，自己承包农场，投身农业这一行，就是个非常有勇气的孩子了，况且他种植技术确实不错……姜铁龙渐渐没了脾气，他是彻底没有任何脾气了。这时，一个人群里的拔高的声音把大伙儿全都逗乐，还是逗笑到直不起腰来的地步。他说：“这就是小品里参天大葱里的大葱！”这是08年春晚小品《梦幻家园》里的一个片段，算是两代人共同的回忆了，小品里蔡老师那句“一百年以后它们就长成参天大葱了”这句话，多少人当时笑到肚子都起不来。甚至十来年后，在齐鲁大地的种的大葱比人都高这个梗在短视频平台爆火后，这个参天大葱的梗再次翻红网络。姜铁龙没什么时间刷短视频，他听到这句话时第一反应是08年的春晚，也不由得会心一笑。看姜大厨心情放松，林斐也终于松口气，他道：“大家好好干啊，争取让我能早日把厨房和餐厅盖起来！”“知道啦，知道啦！”人群里也乐呵呵回应他。这种场面不由得让姜大厨觉得很奇怪，这些人明明是在骂林斐，但怎么场面又这么热闹且充满欢乐？张儒赫作为一个昨晚见面就认出姜大厨的，他被林斐派去给姜大厨打下手。姜铁龙在指挥张儒赫干活时便把这个萦绕在他心口半天了的问题，抛了出来。张儒赫笑道：“林斐虽说比较抠，但大家也确实都知道他农场才起步，资金缺口比较大，能理解他。”姜铁龙点点头，这一点，他也能理解。张儒赫跟着继续说：“况且，林斐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像黄三婶他们那样大棚种植户，他们需要从林斐这儿购买优质种苗，他们过来帮工，林斐就给他们免一些种苗钱；像王潜那种大学同学，他们毕业后在城市里工作多数从事的已经不是当初大学时候专业相关岗位，在这里干干农活其实也是对他们大学青春的一种纪念，况且，林斐家蔬果卖得贵，高档有机蔬菜在超市少的也要十来块一斤呢，林斐半价卖给他们，还半卖半送，其实坏算下来他们也没吃亏；像钱大娘，她之前就是个很普通的农村妇女，在认识林斐之前她基本找不到合适的赚钱活路，但林斐给她启发，教她怎么去做有机蔬菜种植，现在她赚到了钱腰板也挺直了……”张儒赫给姜大厨讲了很多跟林斐有关的人，大家的生活也因为他而变得越来越好。姜铁龙听到最后，反倒是一反之前对林斐的态度，而是为他叫屈：“你们就不应该老骂他黑心老板，这小子其实心底也善良着呢。”张儒赫失笑：“没办法，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被他坑过来干活，那真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去在床上躺半天还浑身疼呢。后来等慢慢品过来劲儿，也骂成习惯了。”姜铁龙想想昨天他差不多也是被坑蒙拐骗过来的，轻咳：“我的意思是偶尔骂两句也行。”张儒赫忍俊不禁。而在一旁的小徒弟，在之后看到师父还热情跟农场老板的朋友们打招呼，叫他们帮忙择菜时，更是瞪大双眼。这、这……师傅昨天晚上告诫他的话、昨天晚上他发的誓，还有什么意义吗？这次求助摇来的人实在太多，有相当一部分都没有农业基础，连锄头都不会握、剪钳卡扣也不会开……林斐只能督促老带新，再三要求谁带来的谁负责，并且早早给每个团队成员划分任务区块。一早上净忙这些了，林斐必须要感谢老天：“得亏现在不是夏季，不要好好儿的清早时间全被浪费在这上面了。”而一干被带来的新人们，看着他们那一团队被分到的“巨量”工作，差点晕倒。带了三个人的潘阿姨，不光要负责她那一片地的工作量，还要帮外孙女笑笑也承担一部分，毕竟她身子骨弱，这次带她出来纯粹就是让笑笑放松心情来着。何瑞莲的儿子赵英林看着满面愁容的老妈，心里清楚接下来肯定受苦受累的还是自己，他也愁了起来。被好友哄过来的张毅王洁两人，在得知他们今天要完成那么老大一片菜地的整理工作时，也是如被雷击。要是被雷击倒就好了，张毅王洁看着那么长整整三排的藤蔓啊，都需要他们逐一把里面的杆子清理出来，就头疼！更让他们头疼的还是，听农场老板那话里的意思是，整理菜地还是他们接下来要完成的工作之一，剩下他们还有更多的活儿要干，所以这么老多的藤蔓要赶在上午十点之前，清理出来？把好哥们好闺蜜叫来的刘越刘姣姣，也顿感后悔……可所有新人的后悔在吃到早餐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没办法，林斐家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早饭是咸疙瘩汤，这其实不是杨关市这边的传统早餐，是姜铁龙在统计到要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准备五十人早餐这么大工作量后，想出来的快速解决早餐的方式。首先是疙瘩汤，用的是王姨友情赞助的面粉，这种面粉是她昨天晚上临时拉着自家麦子去镇上老粮油店磨的，保留有一部分麦麸，算是当下比较热的全麦面粉。这种面粉吃着口感很扎实，搅出来的面疙瘩瞧着不白皙不好看，但闻着就一股子甜甜的麦香，吃着更是弹弹糯糯，也不粘牙，口感特别好。姜大厨炒了两种卤，一种是就地取材，用快要过季收的西红柿炒鸡蛋做的，酸酸甜甜，再点缀一点青菜，清爽开胃，卖相也特别好。还有一种卤也是就地取材，用的是林斐家菜园子里的包菜、青椒，再加上肉末一起炒，肉香四溢，虽说卖相不如前一款，但吃着才知道这是真的香！吃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鸡蛋也是农场里养的走地鸡下的土鸡蛋，吃的肉竟然是淮大农学院养殖出来的纯有机猪肉。“太香了，太香了！”刘越在吃完第一碗番茄鸡蛋卤后，又果断拿着碗去盛第二碗面疙瘩，这次他搭配的是肉末卤，吃完就忍不住跟四周的小姐姐们强烈安利。笑笑也听到这个小高中生的嗓子了，他一边说话还一边吃，说话声音里似乎都带着口水音，真的很容易就能让人有去吃肉沫卤的冲动。但笑笑很快又克制住了，因为她亲眼看到厨师在炒这个卤时，究竟用了多少肥肉！就算不减肥的人基本也知道吃肥肉特别长胖，更何况笑笑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这么肥的肥肉了，下锅时那简直就是一颗颗白色的肥肉颗粒啊，这让她怎么能下得去口？但随着一个个女性也去盛第二碗疙瘩汤，也去盛肉沫卤，也在大口大口干饭时对这个肉沫卤赞不绝口，笑笑深深吸气。潘荭一直都在关注外孙女的表情，她在把人带出来前，是跟家人打过包票的，确保笑笑能完整且快乐地回去。这会潘荭看笑笑这表情，心里就有约莫了，她起身：“我去打肉沫卤尝尝。”看外孙女没有发觉，潘荭一路小跑去盛饭打卤，这个过程中她三不五时就回头看外孙女的状态。很快，潘荭就把饭打好了，大口吃上两嘴，她本就提前准备好了不少夸赞这肉末卤的词语，但吃下去后千言万语只剩下这么一句话：“真的好好吃，你尝尝？”吃到美味，跟亲密的家人一同分享美味，这是每个人都会产生的心理。但潘荭却知道，笑笑之前就多次崩溃，她不能承受丁点儿的压力，这种话多少会给她带去压力感……话一出口，潘荭就后悔了。果然，潘荭亲眼看见笑笑抿起了嘴巴。林斐端着饭碗走过来，不过来也没办法，农场里五十多号人里有这么个招人眼球的“白骨精”，他不注意到这边都不成。况且他之前就知道潘阿姨家的情况，昨天也同意了潘阿姨说带孙女来放松心情，这会儿瞧她表情不对，不来哪儿成？笑笑摇头：“外婆，我不想吃。”紧接着，她又小声做了解释：“这个肉末卤太肥了。”听笑笑有解释，那就说明她这会心理压力还没到上限，潘荭多少松出一口气，就在她想下一句要怎么应对时，却听林斐说道：“肥肉多就挑出来不吃呗！”笑笑看着之前被大家一起骂得老惨的农场老板，很奇怪，他明明被那么多人骂黑心、骂他太资本家，但他仍是时时刻刻笑着的。“挑出来不吃太浪费了。”笑笑嗫嚅。她之前吐了太多食物，而且在进行治疗时很多东西她不吃挑出来给家人，爸爸也因为吃肥肉太多这次检查出来轻度脂肪肝。虽然家里都在瞒着她，但笑笑知道的。林斐失笑：“怎么浪费了？你挑出来不吃就扔垃圾桶呗，等晚上你们临走前也要对你们今天产生的食物垃圾进行填埋发酵处理，发酵好就变成了有机肥，等你下次还过来干活，指不定就能用上了。”笑笑瞪大双眼，她面色苍白削尖，就显得她整张脸只剩下这么一双圆圆的眼睛，她一瞪眼瞧起来还真有些吓人。笑笑小声问：“可以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