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 如此廉价的生辰礼!……
作者:寒木枝      更新:2023-06-05 15:57      字数:6276
  第48章

  朱少虞很照顾裴海棠心情。

  为了让她尽早从爹娘惨死的愁云惨淡里走出来,困在暴雪封山的客栈里时,朱少虞特意不走楼梯和门,天天抱她直接从二楼跳下来玩雪。

  一来,享受迅速降落的感官刺激和像小鸟一样飞翔的快乐。

  二来,卖力地打雪仗。

  让她在一次次猛砸中,一点点驱散那些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

  后来,暴雪停了,山路解封了,大部队重新启程时,朱少虞也没急着赶回京,而是一路走走停停,或是陪她游山玩水,或是带她吃尽当地特产,或是与她一同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

  总之,以陪她散心为第一要务,慢慢悠悠地返京。

  原本三天的路程,硬生生拉长至半个月!

  “少虞哥哥,我是不是耽误你公务了?”

  踏入京城城门,瞥见街道上巡逻的金吾卫,裴海棠突然想起这个问题,略带不安地询问朱少虞。

  朱少虞一直骑马守护在她凤辇边,闻言,催马更靠近些,看着她笑道:“怎会,西北之行,父皇交给我的公务,便是护你周全。我能把活泼开朗的你带回来,便是立下了大功。”

  这些天,眼见着笼罩在她眉眼间的阴郁日益散去,在朱少虞看来,便是比什么都值!

  卫署的事儿,哪能与她相提并论!

  感受到他对自己浓浓的在意,裴海棠当然满心欢喜,可耽误卫署的正事……

  朱少虞又笑着补充道:“卫署的事儿早就梳理正了,再加上赵田七精明能干,有他镇守,我很放心。”

  哦,忘了说了,处决蒋青山后,赵田七补了他的缺,晋升为从三品将军,成了卫署的二把手。

  赵田七确实办事稳妥,这一个月里,无论有没有突发状况,每日分两次,中午和黄昏必给朱少虞飞鸽传书一封,将卫署里的大小事儿一一总结汇报。

  如此,朱少虞便是远在京城之外,也能对卫署之事了然于胸。

  裴海棠心中的不安终于散去。

  入了城门,三刻钟不到,便抵达郡主府。

  朱少虞跳下马,小厮已拿来马凳搁放在凤辇下,翠竹和翠玉正要上前搀扶裴海棠下车呢,却被动作快的朱少虞抢了先,一把搂住她小蛮腰,就给打横抱了起来。

  小厮、婢女和金吾卫纷纷垂眸。

  其实青天白日的,这样搂搂抱抱有失体统,但裴海棠更乐意享受丈夫发自内心的爱,所以无比配合,一双玉臂还大大方方环上他脖颈,哪怕被旁人瞧去也丝毫不怯。

  郡主府负责守门的两排侍卫,明显觉察郡主和四皇子去了趟西北,再回来,感情变得更好了,这是种细微的变化,一眼看过去,却能从两口子相处的状态里捕捉到。

  把裴海棠放下地,朱少虞又亲自去提竹篮,里头盛满剩下的九坛女儿红。

  朱少虞一手提竹篮,一手牵着裴海棠,小两口十指紧扣跨过门槛,甜甜蜜蜜回了家。

  ~

  次日,是腊月二十八。

  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今年却有些特别,宫里不是多了位太子妃嘛,不巧的是,正是太子妃的生辰。

  崔木蓉嫁入东宫后,得意得很,新婚次日就迫不及待地给京城各位世家下了帖子,邀请年轻的少妇和贵女们进宫给她庆生。

  那会子,裴海棠虽然还未回京,邀请函却送来了郡主府。

  “郡主,挑选什么礼物作为贺礼?”

  眼看着郡主吃罢早饭就要入宫了,生辰礼还未备好,翠竹躬着腰来到饭桌前请示。

  裴海棠正在喝银耳莲子羹,闻言,淡淡道:“随意挑套瓷碗瓷勺就行,贵重的不必。”

  翠竹:……

  这也太随意了,翠竹和翠玉对视一眼,怀疑主子一低头瞥见手里喝粥的白瓷勺,就这么随口定下的。

  两个丫鬟确实猜对了,对待仇家崔木蓉,裴海棠就是这么任性!

  管她是不是太子妃呢!

  ~

  东宫。

  十七岁的年轻太子妃,今日心情格外好,一大早起来缠着朱清砚恩爱了一回,才放他下榻去上朝。

  太子走后,崔木蓉独自躺在床上,看着绣满了鸳鸯的大红纱帐,触摸着才恩爱过凌乱不堪的床褥,随后又摸了摸自己胸前光溜溜的肌肤,她幸福地翘起嘴角。

  哼,出嫁那日状况频出,不吉利又怎样,只要太子待她好,她就能过得比所有少妇都幸福!

  “太子妃,沐浴水已备好。”

  闻言,崔木蓉掀被而起,光着腿走在烧了地龙的寝殿也不冷,待婢女拿来斗篷给她披上,便前往浴室硕大的汤泉池泡澡。

  洗毕归来,在四个宫婢的伺候下,崔木蓉迅速穿好了彰显太子妃尊贵身份的明黄色衣裙。

  提着裙摆晃两下,上头栩栩如生的牡丹花漂亮极了,尤其花瓣旁的几只彩蝶仿佛是活的,全在翩翩起舞,这逼真效果也只有宫里的刺绣大师才能做到了,宫外的绣娘们完全不能比。

  崔木蓉得意得眉毛上挑。

  忽然,一个宫婢瞧见了什么,欲言又止。

  崔木蓉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透过半人高的穿衣镜,目光落在自己白皙脖子处的一坨红痕上。

  指尖轻轻触摸一下,崔木蓉笑了,是太子今早留下的吻痕。

  “太子妃,奴婢给您换一件高领的裙子吧?”为首的宫婢请示道。

  崔木蓉无所谓地道:“不必,露出来正好。”

  宫婢:……

  宫婢哪里知晓崔木蓉的心思,她是故意要露给即将前来给她庆贺生辰的裴海棠看呢。

  裴海棠若是知晓她这个心思,非得翻个大大的白眼不可,滚,谁在意你和太子之间的那点破事!

  话说,裴海棠进宫后,刚下马车,居然在甬道里偶遇了裴珍珠。

  裴海棠笑了:“姐姐好,许久不见。”

  裴珍珠原本站在墙根那边,闻言,立即靠近了,勉强扯出一个笑:“郡主好,许久不见。”

  裴海棠迅速打量裴珍珠一眼,才半年不见,裴珍珠身形消瘦了,瞧着像是瘦了好几圈,再细细瞅她面容,啧啧,哪还有出嫁前的美丽光亮,即便上了胭脂水粉提气色,也掩饰不住那份憔悴,尤其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看来这婆家日子很不好过啊!

  察觉到裴海棠打量的目光,裴珍珠下意识地挺直腰背,努力让自己显得有气质,倔强地不肯服输。

  裴海棠笑了:“姐姐,自打出嫁后,怎么也不见你回娘家转转呢?听闻三朝回门都没回?这就是姐姐不对了,再喜欢婆家,也不该彻底将娘家丢开了呀。”

  裴珍珠:……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哪能不思念娘家,可顾夫人那个黑心肠的,硬说武安侯府是她堂哥家,算不上娘家,不许回!

  婆婆故意使坏,她又能怎么办?

  裴海棠继续笑:“过去的事儿便算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姐姐……可别又忘了。”

  说罢,裴海棠丢下裴珍珠,径自往御花园那边去了。

  裴珍珠恨恨地咬紧牙关。

  既恨裴海棠当面揭她伤疤,又恨眼高于顶、嘴毒心毒的婆母!

  恨过后,裴珍珠以落后裴海棠十步的距离,一同往御花园走去。

  不多时,穿过御花园,来到岔路口,居然见裴海棠走错了道,裴珍珠顿了顿,还是瘪瘪嘴提醒道:“郡主,这条路才是通往东宫的。”

  今日进宫,显而易见都是来给太子妃庆贺生辰的。

  裴海棠停住步子,转身道:“姐姐,我昨儿刚回京,今早进宫是来给皇舅舅和皇舅母请安的,并未走错道。”

  区区一个太子妃,还不足以让她专门跑进宫一趟!

  裴珍珠:……

  无视裴珍珠发僵的表情,裴海棠带着婢女,朝气蓬勃地朝皇舅舅的紫宸殿行去。

  一刻钟后,紫宸殿里响起裴海棠亲昵的呼唤声:“皇舅舅,这回前往西北,棠棠可是见着世面了!”

  听到棠棠娇滴滴的声音,正伏在龙案上御笔疾书的宣德帝,立马停笔看过来。

  只见裴海棠一身青草绿绣竹叶的袄裙,外罩一条白狐皮斗篷,发髻上别着一支独特的竹子制作的竹簪子,她手里捧着一坛子酒,双眼晶亮地款步走来,像极了翠竹林里走出的小仙女。

  宣德帝笑道:“哦?见着什么世面了?”

  裴海棠来到宣德帝跟前,笑道:“抵达西北那日,非常凑巧,撞见凉州刺史发放军饷。裴家军推了军饷就走了,结果途径一条峡谷时,遭遇了一大群贼人抢劫。裴家军也真是好样的,各个龙精虎壮,不到两刻钟便将贼人杀了个血流成河!不愧是我爹爹曾经的部下!”

  宣德帝敛起笑容,问:“那贼人是?”

  裴海棠直言道:“棠棠不瞒皇舅舅,正是神策军。”

  宣德帝面色微沉。

  太子大婚那日,西北神策军就闹了一通,说什么让太子妃给他们做主,事后,宣德帝立马派人去西北彻查,结果查出神策军和裴家军火拼之事。

  裴家军陈情道,近年来遭受神策军抢夺军饷和抚恤金,他们实在忍无可忍了,才奋起反抗!

  神策军却抵死不认,强行分辩道,裴家军谎话连篇,强行掩盖杀戮神策军、打砸神策军军营的罪行。

  目前,两支西北军队的统领均押送进京,正在大理寺接受调查。

  宣德帝问道:“棠棠,你当真见到神策军抢夺裴家军的军饷?”

  裴海棠郑重地点头,举手发誓道:“皇舅舅,棠棠不仅亲眼所见,还亲耳听到神策军的西北统领无耻地指责裴家军,得了军饷,不主动上交,讨打!”

  听听,听听,抢夺他人军饷,还抢得如此理直气壮!

  神策军还真是无法无天啊!

  宣德帝抿紧了嘴角。

  裴海棠突然换个话题,把怀里的一坛子女儿红,搁放到宣德帝怀里,道:“皇舅舅,不想那些糟心事了,我和少虞哥哥回了爹娘曾经居住过的军营,从一株大树下挖出了几坛子女儿红。听陈绍将军说,这是爹娘生前埋下的,棠棠想着皇舅舅也时常思念娘亲,便带了一坛子来。”

  摩挲着这坛酒,宣德帝愈发感慨万千。

  长公主夫妇还在世时,宣德帝曾多次坐在裴家军的军营里,与夫妇俩一边喝着女儿红一边畅聊军事。

  那时,裴家军是多么意气风发,才几年,就沦落到被神策军欺负的地步了。

  这里面,若说没有成国公的授意,绝无可能。

  削弱裴家军的目的是什么?

  让神策军一家独大,然后拥兵自重?

  思及近些年,越来越不受控的成国公,宣德帝面色愈发沉了三分。

  裴海棠知道,要想掰倒成国公不容易,只能徐徐图之,一步一步让皇舅舅对他生厌。

  眼下看来,效果不错。

  “皇舅舅可是思念我娘亲了?来,棠棠陪皇舅舅喝一杯。”

  裴海棠亲自启开酒坛盖子,一旁伺候的福公公非常有眼力见,早就让小宫女拿来了小酒盅。

  一人一杯。

  碰个杯,裴海棠一饮而尽。

  三杯下肚,有大臣紧急求见宣德帝,裴海棠便将酒坛子留下,告退离开了紫宸殿。

  去高皇后的栖凤殿请过安后,裴海棠便预备出宫了。

  “郡主,这生辰礼……”翠竹提醒道。

  裴海棠正要吩咐翠竹单独去东宫跑一趟时,一跨出栖凤殿的宫门,竟偶遇了路过的朱清砚。

  看着他相距十步远的背影,裴海棠笑着喊他:“太子哥哥。”

  声音清脆,又甜。

  听见熟悉又久违的声音,朱清砚脚步一顿,他一转身就瞧见快步走过来的裴海棠。

  只见她面颊酡红,先头喝下去的三杯女儿红有些上了脸。

  朱清砚不由得关心她:“棠棠,你喝酒了?”

  裴海棠笑着点头:“嗯,刚刚与皇舅舅共饮了几小杯。”

  还几小杯?

  他记得她一直不胜酒力,稍稍沾一点便要大醉,倒头睡个一天一夜。

  几小杯下去,怕是不等她回到郡主府,便要醉死在路上。

  朱清砚连忙催促她:“棠棠,你快些回府吧,别耽搁了。”

  裴海棠确实有些微醺了,用手拍着散发着阵阵热意的小脸蛋,笑道:“嗯,太子哥哥,我这就出宫回府。”

  刚离开两步,裴海棠又回身道:“对了,你大婚时我未能及时赶回来,抱歉哦,还望太子哥哥莫要生我的气。”

  “不气,你快些回吧。”

  朱清砚眼见她脚步有些虚浮了,生怕裴海棠下一刻就醉倒在地,不由自主提醒她身边跟着的丫鬟,提高警惕,做好随时张开手臂接住她的准备。

  翠竹和翠玉连连点头。

  “好,我走了。”裴海棠刚走没两步,又拍着小脑瓜,可爱地转过身来,“太子哥哥,我真是健忘,今儿是太子妃的生辰,这生辰礼我都带进宫来了,又险些带出宫去,忘记送了。”

  说着,裴海棠从丫鬟手里抱起礼品,歪歪斜斜递到朱清砚怀里:“我酒劲上来了,身子难受得紧,就不去东宫贺寿了,麻烦太子哥哥帮我转交给太子妃,可好?”

  朱清砚哪里舍得说不好,立马接过去,点了头,再次催她快些回府。

  礼物脱手,裴海棠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靠在丫鬟身上,依赖着丫鬟的搀扶,沿着小径趔趔趄趄离开,再没回过头。

  直到坐上马车,裴海棠才收起“醉酒”的样儿。

  她确实有些酒劲上头,却远远没到无法前往东宫给太子妃贺寿的地步,不过是不屑见崔木蓉那张脸,寻个借口罢了。

  当然,让太子转交生辰礼,裴海棠也是使了“坏心眼”的,那便是纯心气气崔木蓉!

  ~

  东宫,大殿。

  崔木蓉以太子妃之尊端坐在主位上,接受着一众贵妇和贵女的恭维,自然,收礼物也收到手软。

  崔木蓉脖颈上刻意露出的吻痕,一众宾客全都瞧见了,除却少不经事的闺阁少女外,那些成了亲的少妇们全都知晓那样的痕迹意味着什么。

  色泽嫣红,还未转成青紫。

  一看便知,并非昨晚弄上的,应该是今早……新鲜出炉的。

  少妇们心底有谱了,这太子妃还算得宠。

  可这些人,均不是崔木蓉想炫耀的对象,偏偏让她生气的是,临近午时了,还不见裴海棠前来祝寿!

  瞥见裴珍珠,崔木蓉招她来,忍不住问道:“你堂妹呢?”

  裴珍珠压低声音道:“回太子妃,昭阳郡主是与臣妇一道进宫的,不过……她先去拜见皇上和皇后了。”

  崔木蓉立马不悦了。

  是她这个太子妃过生辰,又不是帝后,裴海棠到底能不能分清楚主次?

  去拜见帝后作甚?

  正在这时,大殿门口的小太监禀报道:“太子殿下驾到。”

  大殿内响起一阵骚动,还有不少的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真心不错啊,一下朝就特意来给太子妃庆生。”

  “确实不错。”

  “新婚燕尔,甜蜜着呢。”

  听着这些艳羡的话,崔木蓉霎时将有关裴海棠的不愉快抛之脑后,起身,准备迎接朱清砚。

  很快,门口跨进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冬日暖阳从朱清砚身后洒落,将太子殿下俊美如玉的脸庞照得透亮,也将他身边小太监手里捧着的礼品盒照得透亮。

  这男人清晨已经送过她礼物了,这回又得了什么宝贝,迫不及待送她第二次?

  崔木蓉愈发满面荣光,双目晶晶亮。

  “太子哥哥,这也是送臣妾的?”

  崔木蓉主动迎上去,笑得一脸灿烂,有心炫耀给周围人看,便故意探出手指,抚摸上礼品盒。

  “嗯。”朱清砚微笑道,“这是棠棠赠给你的生辰礼。她在父皇那饮了些酒,有些醉了,便先出宫回府了,让孤将礼物转送给你。”

  崔木蓉的笑意瞬间僵住。

  棠棠?

  太子居然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嫌地脱口而出小名棠棠?

  这便算了,他对裴海棠的行踪居然如此了解,连裴海棠在哪醉的酒都知晓?

  以上都不计较了,裴海棠纵使醉酒,没法亲自给她贺寿,需要旁人转交礼物,裴海棠不会随意叫个小太监来吗?

  非要让太子转交?

  满京城谁不知道太子是裴海棠的昔日情人?

  裴海棠敢给,太子也敢接?

  这根本就是挑衅,纯心给她这个太子妃没脸,难堪!

  “昭阳郡主的礼物,臣妾不要!”

  崔木蓉恼羞成怒,小姐脾气立马犯了,一扬手,当着诸位宾客的面,就将礼盒掀翻在地。

  哐当一声脆响,几只普普通通的白瓷碗和白勺子从里头蹦跳出来,碎裂一地。

  崔木蓉:……

  她可是堂堂太子妃!

  她的生辰,裴海棠就送几只不值钱的瓷碗和瓷勺就打发了???

  看这货色,撑死了不超过十两银子!

  若说先头崔木蓉只是笑容发僵,那现在就是彻底发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