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作者:裁云刀      更新:2023-05-01 08:14      字数:3820
  “果然是祟气。”曲不询对着那灵火打量了许久,神色微冷,“这人还真是个邪修。”所谓邪修,就是利用人的躯体、性命来成就自己的修为或神通手段的修士。这是神州明令禁止的行为,一旦被发现,人人得以诛之。准确来说,七夜白就踩在这条线上,一个人一生能种两次花,第二次种出花后会死,很邪门,但又不能直接打为邪修手段,因为这世上除了利欲熏心的人以外,也有为了所爱之人而甘愿成为药人、种出灵药的人。无论是什么样的手段,还要看人怎么运用。曲不询伸手,灵气催动,轻易就将那一缕灵火熄灭,可是其中淡淡的祟气却挥之不去。他啧了一声,“这是用了多少人命炼出来的,才能有这么厉害的祟气?”祟气污秽之极,能销腐万物。白飞昙的灵火能腐蚀,多半也是因为其中强烈的祟气。想要抹去这祟气,需要花费的功夫可就多了去了。这也是邪修人人喊打的原因之一。“让我来试试吧?”楚瑶光忽然伸出手。曲不询看她一眼,有点意外。自从认识后,基本没怎么见过楚瑶光出手,需要斗法的时候,要么她的两个客卿松伯和梅姨动手,等到后来跟着他们,松伯和梅姨主要守着宝车、给他们留一条退路,又有陈献冲锋陷阵、沈如晚和曲不询保驾护航,楚瑶光机敏灵光,会动脑子,不动手也没事。这还是楚瑶光第一次主动出手。他依言把一缕祟气递了过去。楚瑶光接过那一缕祟气,催动灵力,掌心忽而绽放出莹莹碧色光芒,青葱剔透,气息纯净之极,掌心那一点祟气还没挣扎一下,刚触及到那碧色光芒,便骤然消融,半点也不剩下了。这回轮到其余三人一起怔怔地看着她。“不好意思,之前还不够熟,我隐瞒了一点。”楚瑶光歉然地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我在蜀岭楚家排行第四,人称楚家大小姐,因为我是未来继承人,从小就将族中至宝碧台莲炼化,能净化一下污秽祟气。”这一点零星祟气,对楚瑶光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我之前不怎么动手,也是因为碧台莲不能见血气,手上不能沾人命,更不能争狠逞凶、心生戾气。”她解释完,朝几人粲然一笑,“这可是我们家族从不外传的绝密,还请大家给我保密。”连沈如晚也没听说过楚家有什么碧台莲。楚瑶光就是一路同行,看准了三人品行有保障,就连最大大咧咧的陈献在保守他人的秘密上也口风很严,这才透露。这左一个方壶,右一个碧台莲,样样都是至宝,一起放在眼前,好似至宝就像大白菜人人都有。沈如晚和曲不询对视一眼,心情复杂。你说怎么他俩就没这好命呢?“人比人,气死人啊。”沈如晚也幽幽地说。曲不询沉默半晌。“好事多磨。”他轻喟一声,忽而洒然一笑,懒洋洋地站起身,垂眸,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沈如晚身上,不知怎么的,耸耸肩说,“其实我觉得,我的命也挺好的。”沈如晚挑眉。可曲不询只说了这么一句,又止住了。他悠悠转身,朝前走去,只把宽阔背影留给他们,看上去悠游自在,浑无拘束。“走了。”他不回头地招呼,“回去找你的乖宝宝师弟。”第69章 旧游旧游今在否(五)陈缘深还留在原地, 当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那里愣愣地出神,被陈献拍了一下才回过神。“师姐——”陈缘深看见沈如晚, 眼睛猛地一亮, 重新迸发出光芒, 可在触及她平淡神色的时候,不知怎么的, 又讷讷地说不出话, 许久也只是喃喃,“你没事就好。”沈如晚脸上没什么情绪。“我能有什么事?”她淡淡地说, “我不会有事。”曲不询瞥她一眼。还不会有事呢?她心魔都成那样了。她这人就是这点容易吃亏。永远嘴硬,永远逞强,永远装得满不在乎, 好似刀枪不入、心硬如铁。又能有几个人能看明白?陈缘深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怔怔地看着沈如晚,嘴唇翕动着, 半晌没说话。“走了,你还要在这里发多久呆?”沈如晚已转身, 朝陈缘深望了一眼, “带路吧,你的山庄该怎么走?”陈缘深如梦初醒。他垂下眼睑,安静地点头,比平时更沉默,仿佛藏了太多心事,“好, 师姐。”曲不询抱着胳膊看陈缘深走过去, 沉默了一会儿, 也迈开脚步,经过沈如晚边上的时候,偏过头,余光瞥了她一眼,望见她平静得仿佛半点事也没有的脸,不知怎么的,心头一股无名的烦躁,胸腔里隐隐的钝痛,涌到喉头。“你就逞强吧。”他没好气地说。沈如晚一怔。可曲不询说完这一句,不想再听她嘴硬,转过头便快步向前走去。沈如晚站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过了许久,她紧紧抿唇,也抬起脚步,追上几人脚步。陈缘深的山庄就坐落在钟神山十三主峰中最高的灵女峰上,灵女峰终年披雪,满眼皑皑,正对着雪原和归墟的方向,视野极开阔。“钟神山时常有雪,在这里长住的修士都习惯了。虽然这里不像碎琼里那样没有秩序,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松散的,基本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凑在一起,组建一处山庄,内部互通有无、自成体系,每个山庄都有自己的规矩,如果内部有什么人触犯了规矩,也是自己追拿惩罚。”陈缘深比先前更安静了,眼睑一直垂着,语气还温润,低低的,“倘若落雪,自己带上辟水符就可以了,能防上大半的雪花。如果还不满意,也可以买更贵的变种符箓,专门用来驱散周身雪花的。我在山庄里备了许多,待会可以给你们分。”沈如晚静静听他说到这里,抬眸看他,“听你的意思是,在钟神山有很多山庄?”陈缘深点了一下头。“对,我们这里以山庄为主。”他低声说,“这里有很多的山庄。”沈如晚微微皱眉,偏头和曲不询对视了一眼。原先他们以为钟神山只有寥寥几个山庄,那么无论是陈缘深还是邵元康,似乎都显得有点可疑起来。可若是钟神山到处都是山庄,这点怀疑似乎又淡了下去。曲不询微微挑眉。他目光望向远处的景致,忽而伸手,朝不远处遥遥的一排屋舍指了一指,“那里也是个山庄吗?”自方才被曲不询质问过之后,陈缘深似乎便对他回避了许多,也不再故意抢话头,沉默了片刻,顺着曲不询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没错,那也是一处山庄,盈袖山庄,邵元康就住在那里,他的道侣是盈袖山庄的主人。”不是公推出来的庄主,而是主人,独一无二、不需任何人认可的主人。沈如晚不由问,“你见过邵元康的道侣吗?”陈缘深犹豫了一下,“见过的。”他像是有些焦躁,有些话想说又说不清楚,“他的道侣来历很不凡,如果见到她,一定要多多留意,山庄里的那几个人很忌惮她。”沈如晚皱眉。陈缘深生在药王陈家,长在蓬山,什么样的来历能让他说出“来历不凡”这样的话?他所说的“山庄里的几个人”应当就是卢玄晟和白飞昙,这两人一个赛一个的狂傲,居然也会一起对某个修士忌惮不已?“你先前说,山庄里有三个要留意的人,好像漏说了一个?”她忽然想到。陈缘深默默点点头。“还有一个人,不是丹成修士,但日常打理山庄大大小小事物的人都是他。在我们几个人里,他是最受信任、知道的最多的那个。”他轻声说,“那个人叫翁拂,他……很阴毒。”白飞昙是邪修,卢玄晟能年轻时为了成名也杀过不少人,他们不阴毒吗?可偏偏陈缘深说翁拂很阴毒。“你刚才说,最受信任。”沈如晚的眼神忽而一凝,她盯住陈缘深,“受谁的信任?”陈缘深怔怔地站在那里,用很复杂的目光望着她,像是内心百般挣扎着。他嘴唇翕动着,“师姐,你相信我吗?”“废话!”沈如晚想也不想,冷冷地望着他,“我哪次没有相信你?”谁问都不该是陈缘深这么问。陈缘深渺渺地笑了一下,似乎终于做出决定,鼓足勇气开口,“师姐,其实我来钟神山做这个庄主是被人安排的,当初师尊死了,你也离开了蓬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好有人找上我,说看重我培育灵植的能力,让我来这里为他做事,我就答应了。可我没想到,来了这里之后……”“陈庄主?”不远处忽而响起一声不阴不阳的喊声,“到了山庄附近,怎么不进来呢?还有这么多客人,怎么不叫我来招待啊?”陈缘深蓦然一惊,颤抖着回过头,这才意识到沈如晚早就下了隔音禁制,周围人是听不见他们对话的,他不必担心自己说的话被来人听见。“翁先生。”他抿着唇,点了一下头,“我的几个朋友要来借宿,麻烦你安排一下。”沈如晚目光顺势望过去,站在不远处的是个身量不高的中年修士,长相平平,却无端让人觉得他极为精明。那人远远地审视着他们,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间尤其长,如果她没有感觉错,这人似乎对她格外关注。这应当就是陈献所说的那个翁拂了。“原来是陈庄主的朋友。”走近了,翁拂笑了笑,状若寻常地问过一行人的名字,最后落在沈如晚的身上,顿了一下,“这位——怎么称呼?”沈如晚对所有明知故问的请教很敏感,正如当初曲不询早知她是谁,却偏偏问她,“你姓沈?”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翁拂见过她。沈如晚在修仙界很有名,见过她而她没印象的人有很多,但偏要装作不认识的却不太多。当初曲不询是因为藏着和长孙寒认识的秘密,翁拂又是为什么?“我姓沈。”她淡淡地说。翁拂一点头,笑着看她,充满审视,“原来是沈道友。”走进山庄,满眼无边的皑皑白雪便消失在眼前。山庄里布有阵法,雪落不到山庄里,也比外面更暖和些,从正门走进去,轻易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鬓发微白的修士站在那里,看起来已不年轻,正对着面前一个少年暴跳如雷,“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谁让你采买这种东西的?我上次就说了不许买这狗屁玩意,再被我发现你采买,我扒了你的皮!”说着,那修士把手里一沓纸往地上狠狠地一掷,怒气冲冲地走了。翁拂的目光也不由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