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作者:藿香菇      更新:2022-03-20 01:45      字数:3516
  定王府接连办了两场喜事,一扫年初那几时的沉郁凝滞。

  外头的热闹声稍稍散了, 裴昕早换了身上繁复的衣裙, 穿着轻便地坐在床沿边儿上。

  侧妃不比正妻, 扯不上凤冠霞帔,该省的都省了, 就连外头办的席比之半月前那一场都少了一大半。

  她侧坐着, 梨蕊握着玉梳轻顺着那一头披肩的长发。

  屋里候着的下人除了她带来的几个, 余下的她一个都不认识。

  穿着暗褐色褂子的嬷嬷打外头进来,与她屈膝请安, “侧妃, 水打来了。”

  嬷嬷姓陈, 生的慈眉善目, 脸圆溜溜的, 一看就是个和气的性子,这个裴昕是识得的,她往日跟着陆珏曾见过两面。

  裴昕冲她点了点头, 便穿着同样喜庆的几个丫头一次进来,国公府的主子向来随意,比不上这王府规矩大。

  眼见着举着东西的诸人半跪在床边她着实有些不大习惯, 东西都是备好的, 橘杏上前取了搭在盆沿上的帕子,浸了水, 拧得妥当了才递给她。

  裴昕慢慢地擦了脸, 又由着橘杏一一拿了香膏往她脸上轻轻抹揉开, 托着香膏的面生丫头微抬了抬眼皮子,不过一瞬又沉了下去。

  收拾这么一趟也费了不少时候,待人退下,裴昕刚理了理身上玫红色的轻薄衣裙,便听得外头人叫了声王爷。

  打外头进来的人在离她稍远的地方站了会儿,面上带了笑。

  看得出来,今日他确实是有几分高兴的。

  裴昕起身请安,他走近,抬手托了人起来。

  很快屋里的下人们便依次退了出去。

  九微灯上的烛火,叫她们走时带起的微风掠得飘忽了一下,直到房门闭合才复了原位。

  橘杏和梨蕊就守在门外,夜深人静,外头更是连一点儿风声都听不着,倒是里头稍微动静大的时候能轻悠悠地飘出点儿声响来,叫这二人面红耳赤。

  天儿也不如往日冷,但大晚上的守在外面还是浑身发凉,陈嬷嬷取了几个暖手的小铜炉子,一人在手里揣了一个。

  橘杏握着铜炉子方站了一会儿,突觉得手上发痒,她轻挠了两下,非但没什么用处,反而更痒乎得厉害了。

  她这动静叫梨蕊见了,小声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叫什么虫子叮了,手痒得厉害。”橘杏说着伸出手借着檐下挂着的灯笼露出来瞧了瞧。

  只见那几根手指头上布着好些红色的小疹子,她哎呀一声,梨蕊也看了眼,惊呼道:“你这是怎么的?”

  橘杏又抓了两下,也有些急,“我哪知道,刚才还好好的。”

  橘杏话音刚落,里头也生了事儿。

  红烛帐暖,春宵一刻,陆珏与裴昕两人之间确确实实是有些感情的,往日碍着规矩也不好过于亲近,今日这正经儿时候,也没得多说些个什么废话。

  裴家无论男女就没有生得丑的,更遑论和裴都一母同胞的裴昕了。

  定王眼瞧着那张脸眉黛生春,这前头的动作愈发多了耐心,一步步地水到渠成。

  两人都生了热,额上布了细汗,裴昕只觉得身上这火烧得旺,脸面儿上更是热腾腾地像是要燃了起来一般。

  她咬着唇抬手从额上抚过,脸上陡然升起了细细密密的痒意。

  她挠了挠,有些难受地出了声儿,定王闻声抬头正要与她说话,却是浑身骤然僵硬,撑着的手一软,侧倒在一边。

  身上湿凉凉的裴昕也顾不得管了,直起身双手挠着脸也不能缓解丝毫,当下声音里便带了哭腔,“王爷,陆珏……”

  看着她那脸上红彤彤的一片骇人,定王整个人还是懵的,好在心性尚稳,忙扯过衣裤胡乱套上,拉起薄被裹将她裹住,又把那不停挠脸的手一道摁了下去。

  这才冲着外头厉喝一声道:“来人!”

  定王府忙着请大夫,大半晚上都没得消停,亮了整整一夜的灯。

  国公府里柳芳泗被裴都三言两语打发回了自己的院子,气得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坐起身,将枕头砸在地上。

  她这个样子跟守活寡又有什么区别!

  夜梅捡起枕头放在一边,又去取了个干净的来,小声道:“二夫人若是睡不着,要不要叫小厨房做些宵夜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柳芳泗踹了踹被子,转头就将火撒了出来。

  夜梅也知道她这是在裴都那儿碰了软钉子,将枕头垫在她身后,安慰道:“这大晚上的想那些不好的事儿作甚,不若想点儿开心的,入了睡还能做个美梦呢。”

  开心的事儿?

  经她这么一提,叫裴都在脑子里绕了半天的柳芳泗总算是想起来了,她拍了拍手,立马变了个脸,乐呵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我小姑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是好事儿嘛。”

  对她来说,可是大好事儿呢。

  不过……

  柳芳泗微停了停笑,“不会出什么差池吧?”

  万一没招呼到裴昕身上去,她不是白高兴一场?

  夜梅低声回道:“长公主殿下亲自动的手,又怎会出差池。”

  柳芳泗这下又高兴了,“那就好。”

  她裴昕没少在夫君面前说她坏话,暗地挑拨,哼,这就是报应。

  新婚之夜,偏叫你不如意!

  夜梅看她这个时候心情不错,又劝道:“二夫人,长公主的意思是如今大小姐嫁出去了,以后也碍不着咱们什么事,今天晚上她替你添手做这一场也算是把以前的怨了了,便莫要再过多纠缠,好好过自己的正经日子才是。”

  柳芳泗回道:“知道了。”

  她这么回着,面上却还是带了些愤愤之色,“也是可惜了四公主温惠没留在京里,要不得非要叫裴昕也尝尝有个不省心小姑子的滋味儿!”真是便宜她了!

  夜梅也由着她说,只要这主子不瞎乱动手搞事,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定王府那事被堵得严实,除了裴昕院子里的人也没几个人知道,柳芳泗这边也不会上赶着去认这事儿瞎传。

  莫说宁茴,便是老夫人那处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说。

  天气渐暖,花园子里的树枝桠上都抽了新芽。

  宁茴渐渐地也往外面跑了,和青丹她们几个出门买了些花草回来栽种在院子,每天伺候着,倒也不闲。

  青青草原惦念着自个儿女婿和女婿答应了要带回来的花花草草,每天都要期盼地问一句,“我女婿啥时候回来呀?”

  宁茴坐在外头晒太阳,抖了抖递回来的书信,“上面写着说还不大清楚,不过快了。”

  青青草原泄气地哦了一声,往外头瞅了瞅,问她道:“你回信了吗?”

  宁茴认认真真点头,“回了呀,夹公文里一道送过了。”

  熊猫又叹气了,把自己团成球滚来滚去打发时间。

  宁茴趴在小桌上,侧眼看着石几上新换的盆栽,无聊地戳着面前的果盘。

  说起来,好久不见,她还真有点儿想裴郅了。

  …………

  …………

  长道尽头便是水牢,隔得老远便能感到一股子阴暗潮湿,脚下的路上也淌着水,浸湿了齐商的黑厚长靴。

  整个瑨园已经被清扫了一遍,除开那几个跑掉的,余下的人不是被捉了就是被杀了,里头安安静静的,已然没了人声,只能听见尽头的叮咚水声。

  裴郅站着不动,面色阴沉,眼角下边儿还溅了点血渍,艳红艳红的血,在加上那苍白的脸色,在昏暗的烛光下是异常森冷。他收了剑,看着前方漫着水的地方并没有过去的打算。

  直到那头传来了水流涌动的哗啦声他才慢抬了抬眼,冷声吩咐道:“过去看看。”

  身后的两人抽出长剑快步上前,步子浸落在水里带着声儿,越发显得又快又急。

  那两人没一会儿就没入了尽头黑暗,紧接着便高声回了话,“世子,有个人。”

  裴郅眯了眯眼,齐商看了看他才道:“带过来。”

  半拖半架着人的侍卫回来时动作要慢得多,衣物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混合着水声,落在耳中颇为扰人。

  人被甩落在距离裴郅约莫一丈远的地方,污水四溅也没挨着身,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他凝目沉声问道:“死了?”

  那两人回道:“活的,还有气儿,这人是自己从水里爬出来的。”

  裴郅看着趴在地上的女人随意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外走,“是什么人,该怎么处置,你们自己看着办。”

  齐商就要跟上,却叫那两人拉住,“齐哥,这怎么处置啊?”

  齐商把他们两只水浸浸的脏手拍开,嫌道:“先把人带回去,查看看是良家还是瑨园的。”

  两人应了,那前头裴郅带着人都已经走得老远了,他提步就要小跑追上,黑色的衣袍边角却是骤然被人一把紧攥住,这么一咯腾,险些直愣愣地扑地上来个狗吃屎。

  齐商脸都歪了,差一点点,差一点点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就破碎了!

  他左右看了看,真是好险楚笏那家伙不在。

  齐商板着脸,眼睛下瞥,冷呵一声,抓住自己的黑袍子使了大劲儿从地上那人手里硬生生地扯了出来。

  他半转身退后一步盯着人。

  那人觉着手里一空,在半空抓了两下才无力地垂落回去,过后又慢慢地微抬起了头来。

  四目相对的时候齐商顿了顿,他瞅了半刻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了这人,但脑子里那印象实在是太淡太模糊了,愣是想不起来。

  他拧着眉头,张了张嘴话还没问出口,那人又一头栽下去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