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码头。

  “既然法师都决定好了，本宫便不再挽留，后会有期。”

  虚空领着孟姣与无缘，来到了来时的码头。

  刘泓顾嫣然这些熟识的人前来送他们。

  虚空双手合十道：“太子殿下，顾小姐请留步。”

  “小狐狸……”

  “太子殿下，码头风大，殿下不必再送了，虚空告辞。”

  刘泓本想与孟姣说两句，虚空直接向前，挡在了她的面前。

  “虚空法师，你们慢走，一路顺风。”

  虚空三人上了船，顾嫣然与他们挥手道别。

  离别的气氛让她的脸上染上了一丝伤感。

  短短几个月。

  皇都城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着他们离去，她的内心也不由得动容了起来。

  繁华依旧的皇都，现在已是物是人非。

  “顾小姐可有空？”刘泓察觉到了顾嫣然的情绪，开口道。

  “嗯？”顾嫣然眨了眨眼，“太子殿下有事吗？”

  她问道。

  “本宫看今日的天气甚好，比较适合游湖泛舟，不知顾小姐可否赏光？”

  刘泓想带她散散心，省得顾嫣然郁结于心，一脸闷闷不乐。

  “太子的邀约，小姐岂敢推辞。”坑主丫鬟又上线。

  芙蓉不等顾嫣然开口，就将她推了出去。

  “芙蓉……”

  顾嫣然咬着唇，想要发火，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好忍气吞声的憋着。

  芙蓉都那么说了，自己哪有胆子当着他的面拒绝。

  “怎么就我们两个？”

  等到上了船，顾嫣然再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船已经向着湖面飘去。

  站在码头的芙蓉，笑容灿烂的朝着船摆手。

  “小姐和殿下玩得开心！”

  芙蓉抬起双手放在唇边，做起了喇叭状，使出吃奶的劲大喊。

  码头边的行人纷纷朝她注目。

  听到她口中的称呼，又看向了那艘逐渐飘远的船。

  “咦？我刚刚好像听到了相府顾小姐和太子殿下单独泛舟？”

  “无需怀疑，因为我也听到了。”

  路人正在自我怀疑，旁边的一位行人接话道。

  “还真是应了那一句，人算不如天算，这皇后呀还是得是相府小姐。”

  “谁说不是呢？也要说人家顾小姐厉害，竟连我们这位不近女色的太子爷，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大家散了吧，我们就等着官家公布的好消息。”

  ……

  顾嫣然丝毫不知，她和刘泓已经在行人的一言一语中，确定了终身。

  仲秋时分。

  辰时。

  虚空孟姣与无缘三人在船上飘荡了两月有余，终于着陆。

  来到安城，看到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节日所需的物品。

  一问之下，才知道已到了八月十四。

  还有一日，便是中秋佳节。

  几人一合计，采买了一些素糕点带回普净寺。

  “虚空师兄，你想好要怎么和住持解释姣姣姑娘了吗？”

  无缘看着近在咫尺的寺门，脚步放缓。

  他余光瞟着二人交握的手。

  这都到家门了。

  师兄就不要收敛一下嘛？

  “无需解释。”虚空面无表情。

  但他握着孟姣的手却在悄悄用力。

  “虚空相公放心，我会等你。”

  孟姣回握了下虚空的大手，语调软软，透着不可忽视的力量。

  “嗯。”

  几人进到普净寺，皆朝着佛殿迈步而去。

  “南无阿弥陀佛……”

  “无缘留步。”

  他们靠近佛殿，听到了清晰的诵经声，声线醇厚，听者的内心感到一片祥和。

  明寂住持停下了手中敲木鱼的动作，竖起的手拨弄着缠绕在掌心虎口上的佛珠。

  无缘闻声脚步顿住，他恭敬的双手合十，脊背略弯，躬身道：“弟子听命。”

  “虚空，你带着你身旁的那位女施主进来吧。”

  明寂的话音刚落，无缘猛地双目圆瞪，他不可思议的朝着佛殿内望去。

  亲眼目睹明寂背身打坐在蒲团上。

  “虚空师兄，难不成住持师父的后背长了眼睛？”

  无缘眨了眨眼，看着虚空，小声道。

  虚空睨了他一眼。

  其实。

  在听到师父的话，他同样也产生了震惊。

  就是没有无缘那么明显而已，全都表现在了眼中。

  “无缘。”

  “弟子在。”

  无缘正迫切的等着虚空给他答案，那道醇厚的嗓音袭来。

  他立马挺直腰杆的站好。

  该不会被住持听到了吧？

  可自己的声音明明压的很小，难道主持的背后不止长了眼睛还有耳朵？

  “外出了半载，老衲对你的诫言看来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去，将心经从头到尾抄一遍，何时抄完，何时休息。”

  明寂淡淡道。

  “住持，弟子知错了。”

  “你若觉得一遍少了，抄两遍也行。”

  无缘：“……”

  “够了够了，一遍足以，弟子马上就去！”他拔腿开溜。

  没办法。

  剧情没按他想象中的走。

  一遍就一遍。

  无缘不敢再多话了，他怕他多说一句，就不是一遍的事了。

  无缘离开后，虚空牵着孟姣走进了佛殿。

  “虚空给师父请安。”

  “小女子见过明寂大师。”

  虚空行礼，孟姣有模学样的跟着他一同双膝跪地。

  明寂缓缓的转过身，手中停止了继续转动佛珠。

  “师父，小……”

  虚空抿着唇，正打算说明孟姣的身份。

  明寂抬手做了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

  “小姑娘，你便是那只小银狐吧？”

  明寂细细打量着孟姣。

  她算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了乾坤。

  虚空命定之人本不是她。

  但此女现在确实成了他的命数。

  明寂话音一落。

  孟姣与虚空睁着眸，面面相觑。

  二人不得不承认明寂住持的神通。

  只看一眼，也能看出孟姣的原身。

  虚空按耐不住的问：“虚空斗胆，想要请问一下师父，您相信这个世界存在妖吗？”

  他没有回答明寂的问话，而是反问他。

  “世间万物，皆来自于虚无。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明寂没有直面回话，而是用一句禅境十足的话，结束了他的问话。

  “弟子恭喜师父得道。”

  虚空行着合十礼。

  师父眼不看耳不听，却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不就是得道高僧的迹象。

  既然师父已经超脱了凡人，那他能看出小姣儿的身份，也就不足为奇。

  “虚空，你的慧根在为师之上，若你潜心专研，不出十年，方能得道。”明寂看着虚空，意有所指道。

  虚空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亦是佛学上不可多得的人才。

  从他踏入佛殿的那一刻，他就感知到了他身上的红尘气息。

  明寂便知道。

  虚空终是逃不过命定的劫数。

  “果真是什么都瞒不了师父的眼？”虚空知道明寂住持指的是什么。

  他没有否认。

  虚空趁热打铁的撩起身跑，双膝跪在地上，挺直腰板的仰视着明寂住持。

  “师父，弟子想要还俗，望师父成全。”

  孟姣跟着他一起跪地，“望大师成全。”

  两人对视了一眼，继而十指相扣。

  他们的瞳孔映着各自眼中的坚定。

  明寂听闻，眼神没有一丝惊讶，倒像是早已做了心理准备。

  “老衲成不成全有何用？”他挑了挑如瀑布的长眉，抬手捋了捋白胡子。

  “你们既已自己做决定了，无需过问老衲。”

  虚空坚持，“师父，虚空这条命是您赋予的，弟子想要得到师父的成全。”

  “唉。”

  明寂捋着胡子摇了摇头，“也罢。”他长吁了一口气。

  “你去老衲的书房，将为师没有翻译完的经文继续完成了，你在普净寺的缘也就满了。”

  虚空欣喜道：“弟子谢过师父。”

  明寂能这么说，就是表明他答应了。

  虚空想要拉着孟姣一同离开。

  “你先去，就把这位小姑娘留在这里，陪老衲解解闷。”

  明寂开口道。

  “小姣儿，你意下如何？”

  虚空没有直接孟姣决定，而是询问了她的意思。

  孟姣唇角微微上扬，“可以。”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

  她总觉得明寂住持看自己的眼神，像是有话要对她说。

  “好。”虚空点了点头，“那你便在这里陪师父说说话。”

  师父用心良苦的把他栽培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原是他内定的接班人。

  自己此刻的变动，可以说是打断了师父所有的规划。

  虚空心中不免有着一丝丝愧疚。

  那就让小姣儿代他好好陪陪师父，往后可就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还俗的僧人是不能再居住在寺庙中的。

  也就是说。

  等到他的还俗礼完成后，他就要离开这座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寺庙了。

  若再进入寺庙。

  虚空就不再是僧人，而是香客，是信徒，亦是一位普通百姓。

  届时。

  或许唯一不普通的就是他那张脸了。

  虚空的脚步彻底消失后，明寂倒退打坐，坐回了蒲团上。

  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他对面的蒲团。

  “小姑娘，坐下吧。”

  孟姣本来还是怀疑，可在看到明寂大师这么正式，她心中便有了定论。

  她坐在了明寂的正对面，缓缓开口：“大师，你是故意把虚空支走的吧？”

  孟姣开门见山的问道。

  从刚刚开始，她就隐隐觉得，明寂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不愧是银狐幻化成的人，脑袋瓜就是好使。”明寂轻笑的承认了：“是的，老衲确实是故意避开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