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老小孩老小孩，早年越是严肃的人到了老，越容易出现850度的大转变，他家老爷就是其中典型。小少爷不就是半个月没来嘛，还拿上性子了。把祖孙二人留在亭子里，管家带着包容的笑容转身，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收敛，没走几步又是那个威严冷漠不近人情的管家形象了。蒋璋走到老人两步远的地方，看着下面凑过来的锦鲤。都说鱼只有7秒记忆，可能也不完全对，这不，就想认识蒋璋这位小主人一样，原本聚在老人面前的鱼群分成两个队，默契十足的都有了不同的讨好对象。蒋璋看了一眼好似对他视而不见的老人，也不迂回，直截了当的将一张照片递到对方面前。蒋良义正等着孙子说话呢，心道，这种场合他老人家主动开口就落了下乘，不行，必须得撑着。可这些无用的坚持都在一张照片的冲击下被打破了。第18章蒋良义手一抖所有的鱼食全都撒到了湖里，引起了所有锦鲤的争抢，却再也吸引不了祖孙俩任何目光。“这，你这是从哪来的？”蒋良义捏着照片想拉远一点借着亭外的光看清楚，却怕自己不小心让其落进水中，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转头瞪了孙子一眼，“跟我来！”管家站在客厅门口见祖孙二人走过来，刚想叫厨师上菜，就见一前一后两人严肃的表情。“等一下，先温着。”蒋良义一言不发的走进书房，在这整体呈苏氏古典园林风格的房子里，却有一个现代装修的书房。两人进屋一抬头，正对门口墙上的一副相框映入眼帘。上面是用新技术复原的郑良义和夫人成亲时的照片。当时还是黑白的，现在却按照两人的记忆复原了当时着装的配色，就连女子耳上的珍珠都反着光。两人眼中尽是甜蜜。郑良义原本低沉的气息在看到夫人的面孔时迅速沉静了下来。下一步老人冲到书桌旁，拿起老花镜，再次认真的看着手里的照片。蒋良义这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也了解儿子和孙子的为人，此时仅是靠着一张照片，就已经将事情的真相猜了八·九不离十。蒋璋随时关注老人的情绪，见他虽然眼中有愤怒和失望，却还在能控制的范围内，这才放开按在兜上的手，拿出另外两份资料。“爷爷，照片里的人叫温荑，这是她的资料，另一份是鉴定报告。”蒋良义走到桌后椅子上，看了一眼一叠鉴定报告，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反而举着仅有薄薄两页的个人资料细细的看了起来。“这件事目前都是有谁是知情的。”蒋璋像个汇报工作的下属一样站在办工桌对面，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真人等比的半身照。“安排在蒋璧身边的人传来消息，她曾经用身份施压影响温荑的大四实习，针对原因未知，我与温荑有过一面之缘，她对我的态度也有些异样，可能因为我们二人长相相似的原因而有所猜测。”至于父亲蒋连辉和母亲郭向琴，蒋璋作为晚辈无法对其作为进行置喙，只好略过不加评判。蒋良义点点头，没有说话，视线依然落在温荑的档案上。第一页主要是温荑的求学经历和个人资料，看了一遍就被掀开，老人的视线长久停留的是第二页。上面写的是温荑在人生的前二十二年里做的事。“这孩子有绘画天赋？”蒋璋点点头，表情柔和，如数家珍的道，“她在初中的时候就能靠给人画头像挣钱了，一个q版头像十元，和影印店三七分成，之后自学简笔画、漫画技法，还能按需接单，价格更高。”蒋良义看着旁边选出来的两幅人像扫描件，眼中满是欣慰，“好好，继续。”蒋璋抿唇一笑，不戳破老人的小心思，“靠着她自己的努力攒够了培训班的学费，以艺考第一名的成绩考上苏大服装设计与工程专业，文化课成绩也非常出色……”蒋良义连连点头，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他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见到温荑即使身处最艰苦的环境依然能独立自强的为未来而努力，而且还能在这个年纪就能达到如此成就，他怎么能不高兴啊。“就在十天之前，发生了一件事……最后她靠着勇敢与智慧成功拖到警察到来。”听最后这段时蒋良义嘴角的笑容敛起又绽开，即使蒋璋用最简练的话语来描述，也无法阻止老人心情的起伏。“啪！”抬手猛一拍桌！“好！好啊！太好了！这才是我蒋家的孩子！”蒋良义仰头大笑，一指孙子，“快，尽快找到她，确认她的想法，带回来给我看看。”说完又低头看温荑的档案，听人夸了一遍还不够，还要自己看。文字的魅力就是能让人产生更多脑补剧情，老人看的如痴如醉，时而拍掌大笑，时而怒火冲天，时而欣慰点头，时而心疼怜惜……厨房里的菜是热了又热，祖孙二人却忘了饥饿。最后蒋璋甚至把当时的直播也投屏到电视上，他亲自陪着爷爷，将温荑的历险经过再次回顾一遍。就在两人为了温荑的遇险的事而心疼的时候，当事人却已经把那件事当到了脑后。温荑把熨烫好的衣服用一根横杆从两个袖子中间传穿过去，做最后的挂晾。刚熨完的衣服是潮的，不能马上叠起来，那就白熨了。齐腰裙也用特殊的衣架挂起来，在人台上进行最后的展示，这才带着挥别心爱之物的心情将各个细节都尽心拍照。这件衣服有些特殊，当时出图的时候温荑都有些忐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喜欢这种风格，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没人看上她也要做出来，当做收藏也好。可没想到当晚一挂出来就收到了“我不下场尔等都是妹妹”的抢购，可奇怪的是对方问了工期之后，报过来的却不是她自己的身材尺寸，还给了她另一个联系方式。一共十张照片被发到从加上好友就没聊过几句话的账号上。……梁程此时正在苏城郊区一座仿古园林做开机前最后的调试。主管道具服装的场务站在不远处刚想过来，就被副导演拉住了。“先别过去，没看到梁导的表情吗。”场务不是没看到导演什么样的表情，实际上她的表情也不遑多让，都像欠了一个亿的巨债一样。“那边已经催过很多次了，问什么时候试服装，我一直推说在做在做，可这都多少天了，那边已经快压不住了，说再不试装就算咱们毁约。”副导演眉头也是皱的死紧，梁导这部戏是计划了好多年的，期望以传统戏剧《牡丹亭》为蓝本拍出振兴国内恐怖片市场的好片子。可惜好事多磨，首先是拉不到赞助，资本对国内这种类型片就不看好，好不容易靠着梁导砸锅卖铁攒够了钱，传到网上的女主定妆照中一套服装又被人点出有倭化元素。当今网友对国内任何艺术作品上出现倭化元素都是非常敏感的，他们不能冒险顶风上，所以那套衣服就得重新设计。可场地已经租好了，不等能啊。梁程作为导演和主要投资人承受了全部的压力，短短半个月人都老了十岁。全都巡视完成，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甩开所有人走到一处亭子里，看着假山旁的梅花发呆。这里将是女主杜丽娘死后和新科状元柳梦梅再相会的地方，是整部戏的高·潮，也是出问题的那套戏服的剧情所在地。梁程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发给自己的一张设计图，眼中流露出痴迷的神色。这张图是以黑色纸作为背景的，上面以深深浅浅的白色线条勾勒出一套让人一眼见到就会心生震撼的传统汉服。这套汉服整体是白色的，却不会给人过于寡淡廉价的感觉。衣服的裙摆和衣袖上被绘制了向上而生的水晶兰，层层叠叠的兰花挺立缠绕在人的身上，就仿佛从黄泉路上走出来的渴望找到爱人的佳人一般让人又惧又怜。水晶兰，是传说中的黄泉四花之一，生长在潮湿阴暗的地方，以腐植为生，整体从花到茎都是类似白玉的半透明质感，任何看到的人都会感叹大自然的奇妙创造力。“那人真的能做出这种效果吗？”一句话发过去，不指望对方能马上回话。谁料几乎是下一秒一连数条信息弹了出来。就在这时被他不抱希望能马上得到回复的朋友也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梁程顾不得看，连忙退出，急切的打开已经标注有七条未读信息的头像上。梁程右手用力攥了一下，感觉手心都是潮的，这才带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打开还是模糊状态的图片。下一刻，整个人都惊呆了。半晌之后满脸带着激动的红光，直接和朋友视频通话。接通之后不等对方说话，连珠炮似的夸赞找到了分享的对象。“你到底是从哪认识的大神！太不够意思了，才推荐给我！““你绝对想象不到成衣有多么，多么……哎呀我真是第一次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语言，太美了，我真是痛恨自己词汇量如此匮乏！”对面的人背影看着也是某个剧组，身上还穿着年代感极强的剧服，也不打断梁程的话，嘴角挂着迷之骄傲的弧度，一直等她宣泄完情绪。“我有预感，有了这件衣服，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次，这次我一定会成功的。”梁程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女人此时红着眼眶，絮絮叨叨的说着遇到的困难。这件衣服的实际意义或许不像她说的那么重要，更多是精神意义上的地位，可以说是曾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这套汉服的加持下变成了救命稻草。对面的人直到她心情平复下来，这才不怎么走心的安慰两句。“放心吧，这次不会被说是有倭风了，她是这方面的专家，这套衣服虽然图案是创新的，形制上却是标准的宋制，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梁程连连点头，深吸一口气，整个人从被打倒的女人转眼间就提了起来，充满了电似的斗志昂扬，“我要去联系女主演来拍定妆照，感谢的话就不说了，等我回去一定当面道谢！”一天之后，剧组的人听到消息都围在服装间，看着穿好衣服从更衣室走出来的女主角，眼睛都挪不动了。“导演，这衣服到底是从哪定做来的啊？”见多识广的女演员爱不释手的摸着身上的戏服，眼中满是惊叹，“这也太漂亮了，一针一线都是纯手工刺绣的，这次您可真是出大血了。”梁程得意的点点头，依依不舍的把视线从衣服上挪开，“那是，别看这么素雅，细看全是心思，到时候往大荧幕上一投，观众也能体会到我们的用心。”话是这么说恨不得一块硬币掰成两半花的导演还是为这套高价汉服而肉疼，索性真的是物超所值。拍照的时候还一直叮嘱，“穿的时候小心点啊，千万不能出问题，拍完之后要原样收回来的。”定妆照拍完女主演也不想脱下来，“导演，这套衣服花费多少，等拍完了我想收藏。”主演收藏自己代表作的戏服已经成为惯例了，可这次梁程却有别的打算，推脱两句就带着人离开了服装间。第19章原本温荑还好奇新客户的身份，谁知第二天就解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