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作者:雾苏台      更新:2023-04-29 10:06      字数:4270
  第74章 饕餮宴(六)“什么阿弟, 我不明白萧大人再说什么。”沈琢矢口否认。萧钰笑了两声,似乎觉得他这模样十分可爱,便拿出自己常佩的玉佩出来:“此乃松寒石, 取自‘松间寒露’之意几百年来从未有人寻到过。”“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萧大人怎么就能断定,这是松寒石。”“因为玉佩正面的‘沈’字,是沈衔玉的‘沈’。我师公亲自刻的字,我怎会识不得。况且,你今日不就是为了让我同你相认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琢也不再否认,他今日的确是故意带着玉佩,可萧钰何尝又不是故意引他表明自己的身份, 说闲话的宫人、礼部衙门挑事, 都在给沈琢暗示。两人皆心知肚明。“我师叔江卓君,年岁虽小却天资聪颖,只可惜红颜薄命。我师父曾说, 他与师叔如同家人一般, 若是多年后能找到她的后人,让我庇之佑之。”“你第一次来山珍馆,怕不只是为了吃饭吧?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萧钰挑眉:“你莫不是忘了,师公可是名噪一时的沈道长,我虽没在他身边待多久,至少也学会了些皮毛。”沈琢惊讶:“你们连这个都能算出来?!”“不过是算你我有无缘分罢了。”萧钰说着,又叹了口气, “只是当日卦象似乎出了点岔子, 说你需得度过一劫方能柳暗花明。我翻过师公以前的卦册, 他在多年前也给你算了一卦, 算得比我还精准些。”“什么?”“说是命中三劫,真假难辨。”命中三劫……出生被弃、年长失智,之后便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沈衔玉算到此时的沈琢并非原身了吗?最后一劫到底是算在原沈琢身上,还是他身上?“你进京是因为师叔的死吧?”萧钰并不顾忌,见沈琢不答,继续说道,“过了近二十年,想翻出来有些难。”“你也觉得她…我娘并非病死?”“不只是师叔,还有师公。外人都道师公是得道成仙,只怕是某些有心之人拿神仙这种虚无缥缈之事做的一个幌子。师叔如同家犬一般被豢养在庄子上,无人知晓生死,他们自然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我们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沈琢提醒道。萧钰:“这我自然知道。不过越往下查牵扯得越多,师公当年同国师无二,仅凭上官一家,没那么大胆子敢动他。”沈琢察觉到话里有话,适时打断萧钰:“咱们还是不要妄下定论。”“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是师叔唯一的血脉,若背后真有阴谋,牵连甚广的话,你一人要小心些,有什么事同我商量,不要以身犯险。”“我还是惜命的。”沈琢调侃的回了一句,惹得萧钰心里那点担心也顿时散了。两人沿着泰安街一直往前走,到拐角处人才多了起来。马蹄声哒哒交错,同摊贩们的吆喝混在一起。“下雨了。”沈琢感受到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今日出门匆忙,他并没有带伞。“我的府邸就在不远处,不如去那躲躲?”萧钰忽然轻轻啊了一声,“我竟忘了,你也并非一个人。”沈琢疑惑:“什么?”“听闻你是同霍遥一路进的京,在岑县他也曾对你多有照顾。”沈琢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警告道:“别把他牵扯进来。”“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听闻数日前霍遥连夜进宫,在燕王殿下那儿抄了半月余的《静心经》,最近方才有停歇之意。”那日霍遥急匆匆的离开,原来是要进宫,难怪又是好一阵没见到他。萧钰失笑,伸手在沈琢头上摸了摸,凑近亲昵道:“阿琢,有些事情急不得。”沈琢不太适应这超出正常人的距离,往后退了几步,奇怪的看了萧钰一眼,只见后者没忍住闷笑了起来,朝远处使了个眼色。他回头一看,只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几步之外,车门微微开了一指缝,模模糊糊露出里头端坐的身影。“想来是有人接你,我也不好拐你去我府上,就此告辞。”萧钰说笑着轻拍几下沈琢的后背,又叮嘱几句,便大步流星的离开。街上人影慌乱,雨丝急促,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马车往前驶了三两步,一只手握着门边将它开了大半,一道冰冷的声音从里头传出:“上车,想一直淋着么?”路上几乎没什么人。马车在街上走时,几乎畅通无阻。雨越来越大,连带着几声惊雷,炸开在半空。风透过窗子吹了进来,沈琢瞬间感觉到一丝凉意,鼻尖一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霍遥从柜子里取出一块锦帕,一言不发的递了过去。这种时候沈琢自然不会客气,他接了过来,笑道:“霍大人,你这马车里备的东西可真齐全。”夏日大多数穿的薄衫,好在刚才并未淋太多雨,沈琢的衣服也只是湿了一小块。他擦了擦表面的水珠,没话找话道:“听萧大人说,霍大人这段日子都在宫里。”“嗯。”霍遥破天荒的应了一声。沈琢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直觉告诉他霍遥好像有点生闷气,难不成还是那次‘私会’的误会?可当日他都解释了一遍,这人不至于记到现在吧?手里瞬间一空,沈琢回神,就见那帕子不知何时被霍遥拿了去。“转过去。”他依言照做,半秒后,沈琢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撩了起来,随后那锦帕落在他的发间。明白过来霍遥在帮他擦发时,沈琢面上一热。他微微偏头,就被霍遥呵止:“别动。”“这…不好劳烦霍大人,我还是自己来吧。”沈琢往前倾身,不敢靠他太近——他怕自己咚如雷的心跳声被霍遥听了去。“你撇清关系倒快得很。”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沈琢一头雾水,他就是不好意思而已,霍遥给他擦头发,他想想就觉得面上烧得慌。撇清关系,他何时又撇清关系了?这人可真会挑时机,他任凭你翻江倒海就是面上不显,可等风平浪静后,他又出来往你心里投颗石子。沈琢没答话,倒让霍遥心头更闷,他轻轻擦过发尾,又往沈琢头顶上摸了摸,顿了顿,手不自觉地又多擦了几遍。“诶,霍大人,你这么薅是想让我秃顶吗?”“抱歉。”霍遥抿嘴,放轻力道,那肉眼难辨的水珠终于在它干掉之前被身后人擦了个干净。“我今日进宫给萧大人送早膳,才听说你抄了半个月的经书,被燕王殿下罚了吗?”“没有,”两人重新相对而坐,霍遥看了半晌沈琢,忽然问道,“你和萧钰关系很好?”“没有,是萧大人看着平易近人,我们总共也才见了不到两三回。”沈琢闻见了话里的酸味,心突然缩了一下揪紧,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一路以来霍遥的不对劲。霍遥这是在意他吧,是的吧?“是吗?”像是在问他,又像是自问。“那不然呢?还有,我何时撇清关系了?”他想了想,最近和霍遥有关的事,除了上一次见面的误会,那就是……“匾额?”霍遥抬眼看他。居然是匾额?!沈琢挑眉道:“你可知多少考生来我店门口观摩咱们霍大人的真迹啊?我若是不换,只怕门前三分地都要被人踏破了。太招眼了,而且山珍馆如今同糕点铺子合了起来,总不好一直用着这个名字……到了?走,你许久没来了,我领你瞧瞧如今的模样。”沈琢迫不及待的下车,今日新匾额刚到,在下雨之前已经换在了正门口,“山海楼”三个鎏金大字高挂在房檐之上,匾额上还刻着高山和海浪的纹路。“虽然叫山海楼,这边却还是山珍馆,我把曹叔的铺子改了一番,也挂了个牌子好看些。”朝外的大门仍旧是曹氏糕点铺,内里朝大堂的窗口上却刻着‘花海轩’三个大字。霍遥跟在沈琢后头,不过半月余,此处就像是变了个样。“沈大哥,你订的圆木牌和绢帛也到了。”阿烟打着哈欠抱来两个木盒,见门口有人,揉了揉眼睛方才看清,立刻跑去沏茶,“霍大人!裴四哥!你们怎么来了,好久没见到你们了。”“这是什么?”圆木牌总共二十块,正面刻着‘山海楼’,也有细致的纹路,像是门口大牌匾的缩小版。反面则分成两部分,一枚铜钱居上,“壹、贰、叁……”序号居下,约莫有十二块。剩下八块除了铜钱换成喜鹊折枝外,其余都是一模一样。“这是钱牌,这是鹊牌。鹊牌对应八间雅间,钱牌则是发出去,抵作钱币用,这绢帛是菜单,便于大家点菜。”只可惜如今的技术尚且不够发达,光是在上头加了几处简易的画便多花了一半的钱,要是允许的话,他恨不能印成彩页。霍遥瞧着手里这半个巴掌大的牌子出了神。“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准备先把它给对面许掌柜,住他店的有机会拿到这个牌子,而钱牌能在我们这能免两成饭钱。”“你怎么断定一定有人来?”沈琢指了指正堂山珍馆的牌子:“这不是得借咱们霍大人当世文曲星的光嘛,霍大人许不许?”“好。”“好是什么意思?”沈琢凑到他面前,倒了一杯茶,他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直接送到霍遥嘴边,“给您敬茶了,霍大人到底许不许?嗯?”“许。”霍遥嘴角微微上挑,露出自两人相见以来的第一个笑,他抓着沈琢的手腕,就着他手喝完那杯茶,垂眼看着他道,“许给你。”第75章 饕餮宴(七)原本想要逗霍遥的沈琢, 却反被逗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他迅速抽回手,假装不在意道:“不和你说了。”不过早上天一亮,山珍馆——啊, 不对, 此后应该叫山海楼——便要开始忙起来。沈琢同阿烟一道在后厨忙着,元白歌送完元忆白后便去了军营,大堂内便是曹帧和新招的伙计一起招呼客人。霍遥待在一边,既不出声也不用膳,客人不像客人,伙计不像伙计,倒显得有些多余。“少爷,离您同燕王殿下约好的时间快到了。”裴四低声问道, “是回去还是……”“走吧。”霍遥起身, 他今日跟宋宴约好了在城外见面,再耽搁下去怕是会误了正事。京城东南处有群山围绕,靠近皇陵, 山清水秀, 仁和皇帝便下令在此围了一个万人猎场。霍遥到时,宋宴已换上玄色劲装,在马场上跑了数个来回。“皇叔好厉害!”小皇帝端坐在主位,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宴跑马,时不时兴奋地拍掌。“微臣参见……”“是霍爱卿,不必多礼。”宋旻连忙摆手,跳到霍遥身边, “霍大哥, 你上次说给我找了个伴读, 他什么时候进宫啊?”“回陛下, 须得等到殿试结束,太傅方才开课。”“一定要等太傅吗?就不能让他先来陪我?我一人好无聊啊,旁人不敢同我嬉耍,也不带着我玩。你让他早些来,我们也好熟悉彼此。”“宋旻,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宋宴牵着马走过来,“城里学堂大开,人家与你同岁,每日却背着包去和那些赶考的学子听学。哪像你整日缠着我说要骑马。”宋旻抿嘴笑了笑,赖皮道:“这不是他没进宫,我才学不下去嘛!”“胡说八道,”宋宴拍了下宋旻的头,目光又转向霍遥,“哟,这不是长渊吗?不抄经书了?想通啦?”霍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宋宴挑眉:“我还想多留一阵你,你在这小鬼才好好习字。”“哪有!我平日里也有好好写的!”“别撒娇。”宋旻瘪着嘴,哼了一声,一骨碌坐到书案上,决定不理他这个皇叔了。“气性还挺大,小心我下次不带你来了。”宋宴故意吓了宋旻一下,小皇帝果然瞪大眼睛不再生气,生怕宋宴说到做到。三人进了帐篷,此处倒也安静,只有几名宫人伺候,宋宴调了一队禁军守着,比皇宫自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