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作者:雾苏台      更新:2023-04-29 10:05      字数:4237
  岑南头疼,刚要伸出手去,便被沈琢拦住。沈琢起身道:“这事不是我们说了算,你再怎么泼皮打滚都是一样的结果。你若想跪,便继续跪着。”两人说着便要走,张大娘见状, 连忙上前拦住去路, 苦苦哀求道:“沈,沈琢,以前是我错了, 你就原谅我吧, 我张家真不能绝后啊,求你了求你了!”“你怎么就听不清人话呢?这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绝后?你把阿烟当什么了?你的摇钱树,亦或是张渠达到目的的工具?”沈琢面无表情,“一句‘错了’便能把以前你做的的事都抹干净,我不接受,你好自为之。”不等张大娘再次拦路,沈琢绕到一边跟岑南离开。张大娘瘫在原地, 无助的哭了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不是我说, 那都是你自己做的孽!人不帮你也是应该的。”“张大娘, 你还是收拾收拾去见你弟弟最后一面吧。听说这回可是大罪, 没株连九族就不错啦!”“我就不信了,我软磨硬泡他还能不答应!”张大娘踉跄着起身,却因为双膝跪麻了身姿有些左右摇颤。“张大娘,你走错啦,小沈不住村子里了!他家没人!”张大娘左右看了眼:“那他现在住哪?我找他去!”“不知道,人也没说啊。”众人见没什么热闹看,便都散开去干自己的活,只剩下张大娘待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茫然的看着两人离去时的方向。沈琢和岑南回了城里,来福客栈一大清早便热闹了起来,正门前人来人往,都挤不进去。两人在偏门站住,岑南扔不死心的问一句:“当真不随我回府衙看看?”“岑大人,今日我同开泰钱庄的老板商量了件事,”沈琢打断他的话,郑重请求道,“若岑大人回府衙,还请多多照应。”岑南看着他,良久方才点头道:“好,我自会多留意,你保重。”他叹了一口气,见沈琢进去方才离开。裴念本是戍边的将军,此番事出紧急才拿着皇令暂离几日,事情处理完了便赶了回去。府衙内一时之间又只剩下他们几个。裴念怕霍遥出什么意外,留了一小队人马下来,这么一看倒也比平常热闹。“岑大人。”“裴四,你家少爷呢?”岑南将东西塞过去,“先放进箱子里吧,其他我过几日派人去拿。”“少爷在休息。”裴四小声道,“今日少爷心脉又疼了一炷香,刚才才睡着。”“此地无药,还是早些回去调理。行,我进去看看,你去忙吧。”“是。”香炉内点着安息香,清新淡雅的香气缭绕着整个屋子,床榻之上的人却仍旧眉头紧锁,连睡觉也不得安生。岑南瞧了一眼,正打算悄悄退出去,霍遥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找我有事?”“没有,就来看看你。”眨眼间,霍遥便已从床上坐了起来。岑南赶忙上前:“你不是心脉疼?躺着吧。”“不碍事。”霍遥拿起一旁的东西继续看,抬眼发现岑南神色有些躲闪,“怎么?”岑南迟疑着开口:“我今日去郦水村,碰见小沈了。那几日正乱着,我才知道阮姐受了伤,上次那拨死士估计又来了。”“我已传信回京城,估计不日便有消息。梅花印不可能平白无故跑到这边关之地来追杀一个不知名的人。”“嗯,他们如今不住村子里了,我见小沈那模样,怕是打算要离开这儿。”霍遥手上的动作一停:“去哪?”“不知道,我只是猜测。我今日同他解释了你为何去仁义寨,他看着不像是生气,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霍遥淡淡的应了一句。岑南瞧着他没事人一样,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多管了,毕竟两人此后可能再无交集,他啧道:“他是你的学生,若你要走,好歹当面同他道个别,你们现在这算怎么回事,看着这么别扭。”“他不一定想见我,说到底是我理亏,先骗了他…别动。”霍遥拦住岑南的手,“若是无聊,便把折子写了。”“那是你该干的,可别逼我写那个。我就想看看你这红袋子是什么,当时救你回来的时候,手里紧攥着这。”岑南趁着霍遥不注意将东西拿了起来,看一眼道,“平安符啊,这么宝贝?我还以为什么金贵的东西。”“放下。”听见霍遥语气严肃,岑南十分有眼力见的放回原处:“不动了,我去把这些天堆得事情处理完。”他走到门边,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这不会是小沈送你的吧?”霍遥抬眼,沉着脸看向岑南。后者得到答案,立即明白过来:“这就走,你好好休息。”看霍遥的反应岑南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不说话便是默认,昏迷不醒都要揪着那平安符。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来,又觉得有些离谱,只能暂时将这件事忘却。赵谋的事对于岑县的人来说,仿佛是一个小插曲。事情过了之后,该怎么样便继续怎么样,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回到正轨,除了一些再也回不去的事。太阳落下山头,拉开夜的帷幕,之后整座城便渐渐进入梦乡,归于平静。叩叩叩——“进来。”余四娘‘哐’的一声将东西放在桌上,嗔怒道:“什么意思?”“这段日子的房钱和伙食钱。”“阮姐是我自愿救的,你这钱拿回去。我拿了得成什么人了?趁人之危?我这诺大的来福客栈,还养不起你们几个吗?”“四娘,你听我说,”沈琢示意余四娘冷静下来,将钱袋递过去道,“如今我和阮姨回不去村子,可能要暂时长期住在你这。”“那又如何,你只管好好给我做事变成,你四娘我还差这些钱么?”余四娘脸上仍有余愠。“我,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日,阮姨,阿烟还有小白可能都要托你照顾。”“你要进京?”沈琢缓缓点头:“此事不解决,我和阮姨便会一直有性命之忧。她为了我躲躲藏藏十多年,受了这么多苦,此次甚至险些丧命,我总不能再放任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先去京城,既然对方是冲我来的,我离开此地阮姨便安全了,此后再想对策。”沈琢道,“此去不知要多久,这些钱四娘你拿着,此后还请帮我照看着他们。”“你只管放心去。”余四娘听完他的解释,气消了点,随后又有些担心,“你孤身前去,可有想过对方权势滔天,随时都能让你悄无声息的消失,你这简直是羊入虎穴。”“我知道,但不去也总有一天会死于刀口之下,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搏。天子脚下,他做事应该会有所收敛。”“收敛?那可不一定。”余四娘偏过头去,神色复杂,半晌方才开口,“上官述乃是当朝尚书,他那位正房更是李相嫡女,长子是前年的新科状元,关系遍布半个朝野,你确定要去吗?”“不去也得去。”“你既心意已决,我不拦你,你小心为上。什么时候去?”“过完清明。正好岑口码头正式开放,走水路快些。”“你这早就计划好了,钱我手下了,你放心便是。”余四娘拿过钱袋,“诶,说到码头,听说明日便有官船离开,说是打个头阵。”官船?沈琢想到霍遥,下意识追问道:“明日?什么时候?”夜色渐沉,余四娘离开时说:“卯时,好像是押着赵谋离开的官船。早些走没人看见赵谋,也算是给他这位曾经的知州大人留下最后的体面。”沈琢仍旧收拾着东西,他已经做好打算要去京城,也和郭阮说了自己的决定。大火并未烧到他的屋子,死士也没有带走别的东西,一小叠书垒放在箱子里,翻动的时候从里头掉出几张纸来。他捡起来一看,是霍遥第一次教他练自己的名字时,给他写的例字。一笔一划潇洒不羁,时光的笔痕从初见勾画到如今,带着书墨的香气,回忆扑面而来。卯时。余四娘的话一直回荡在他脑海之中,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霍遥朝他伸手,并肩而行,自己自顾自的说着这段时间的趣事,偶尔瞥见他脸上稍微不耐烦的神情,或是嘴角微扬的笑他。寂静的夜晚,长街空旷,唯有打更人每个时辰一来回的身影。随后天光微亮,鸡鸣叫醒了早起商户,又渐渐有了人声。桌上摆着一个红袋子和几张沾有墨痕的纸,被长签压住,晨风吹进来,轻轻掀起宣纸的一角,卷起那些隐晦而又难以言喻的心思。房内早已无人。作者有话要说:霍大人开窍进度条【++++++++---】第53章 霍遥(六)(倒v结束)“呦, 今日猪肉看着新鲜呐,现杀的吧?”“你这四娘,我家猪肉哪天不是现杀的!你都来我这买多少年了, 还不知道吗?”屠户白了一眼余四娘。“我就随口说说, 你怎么这么大气性。”余四娘赔了笑脸,摇摇扇子又在街上转悠了两圈,抬头看了眼天色,“要下雨了?”话音刚落,只见刚还阴沉的天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随后突然变大,倾盆而出,像是悬崖之上的瀑布一股脑全从天上倾泻下来。余四娘匆忙跑回客栈, 却还是湿了罗裙。“四娘, 你这是去做啥了?”李修把伞收起来,抖了抖伞面的水。余四娘没好气道:“可别提了,本来想称几斤五花肉红烧, 还没说呢就下起雨来了, 这天真是阴晴不定的。”“在过段日子就是清明,这些天雨水肯定多。想吃红烧肉让沈老弟做啊,不是每日都会运来新鲜菜吗,还缺肉啊?”“我自己吃的得自己挑…这小沈今日怎么没见着人?平时起挺早的,终于犯懒了?”余四娘嗫嚅两声,正要上楼换衣服,就见李修大喊了一句:“那是不是沈老弟呢?!”她一回头, 就见李修重新撑开伞奔了出去。雨雾里缓缓露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等来到眼前时, 才发现他浑身早已湿漉漉的, 淋了个落汤鸡模样。“没带伞就稍微躲会啊沈老弟,这么淋等会淋出病来了!”“你跑哪去了?我还以为淋的只有我一人呢,没想到还一个倒霉的哈哈哈哈,”余四娘幸灾乐祸,笑了片刻才发现沈琢面色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呦,怎么这么烫?!”沈琢恍惚的看着眼前慌张的二人,环视一圈后,只觉得疲累至极,便放任自己闭上眼。“小沈?!快快快,把他背上楼!”“我去请孙大夫,别给人烧坏了。”衣角的水往地上滴,拖出一道长长的湿痕来。沈琢两只手无力的垂在双侧,没了知觉。他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上一轻,随后是干燥温软的触感,银针扎进他的皮肉之下。半柱香后,那股疲累感便烟消云散,思绪飘忽不定间,竟然沉沉睡了过去。等到再度转醒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阿烟率先发现他的动作,嚷嚷道:“余姐姐!阮姨!小二哥!沈大哥醒啦!”“沈哥哥!”元忆白扑到他怀里,红着眼道,“还以为你和爹爹一样,要,要走了……”小二端着药进房:“可吓死人了,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直直的倒在客栈门口,四娘差点叫出来!”“胆子肥了,敢说我坏话?!”余四娘拍了下小二的脑袋,又对沈琢道,“孙大夫说你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心里头压着事,今日淋了雨一下便全爆发出来了。我就说发生这么多事,你怎么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沈大哥肯定是怕我们担心,才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就舒服了?今早去哪了,淋成那样。”余四娘把药递过去,催着沈琢赶紧喝。乌黑温热的中药汤剂下肚,喝得他浑身一暖,沈琢垂眼看着手里的碗,屏气分了多次抿,随后道:“这药挺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