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作者:飞天花卷      更新:2023-04-29 06:13      字数:3472
  想摸烟来抽,又想起她向来鄙夷让人吸二手烟的行为。只得用语言当藩篱,说:“本就是你的决定,我有什么立场和你有商有量的。何况我看你这样的人,怎么样也不会让自己吃亏。”“我当然不是什么为爱走天涯,只是权衡一下没什么坏处。也就没有马上回绝。你说得也对,我就是爱算计。”梁倾无端被攻击,倒也没有恼。她今晚耐心似乎极好,也不如平时牙尖嘴利。睇他时眼睛里有一弯柔弱的月亮,那种爱怜的眼神,周岭泉却更防备,害怕这种温柔与临别相关,补一句,“也是,相亲恋爱结婚,眼见你这目标就要完成大半了。恭喜。”“周岭泉。”梁倾深深深深看他的眼睛。她当初望进这双眼睛,她那不必要的一点智慧便已使她提早窥见这一结局 —— 她却心甘情愿,走完这一程,不曾反抗。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最长的沉默。她最终吞了其他话,只笑说:“那就借你吉言了。”垂下头的时候,她无来由觉得脆弱—— 因心和自尊都弯折到了危险的弧度。方才站在那儿,梁倾想过许多。—— 如何体面离职,二手的几件家具送给下位租客,要在哪里请同事吃一顿告别晚餐,快递公司用哪一家,北城租房离何楚悦更近一点才好。她还想过,北城的天气需要怎样添新衣,若是中间得一周休假可以去哪里观光,国贸那一块儿是怎样的交通秩序。虽不是为了陈之越搬迁,但也许,他们到了那里还是有可能...想天气,想环境,想快乐的事情,唯独不敢想为何到今天自己还在犹豫。至这一刻,答案以具体的形式站在她面前,昭彰,生动,令她再也无法掩耳盗铃。和周岭泉的隐秘□□,是一颗上瘾的糖果,出现在她生活中最急需逃避的时刻。她放任自己沉沦于那些刺激的,失控的,贪婪的瞬间;眷恋着这个美丽的,遥远的,温存的情人。幻觉和爱本就近似。爱就是脱离功利与理性的逆向选择,是这世上最不合理的合理。她爱上他了。作者有话说:梁倾的角色灵感更多地来源于韩炳哲先生的那本《爱欲之死》。梁倾对周岭泉的爱,就是韩炳哲在《爱欲之死》所谓的“纯粹的爱”。它不功利,不自利,不理性,不健康。但它在我看来有着’爱‘之一字必然要携带的一种’幻觉‘之感。所以在我眼里,能付出这种爱的梁倾其实在这个阶段是比周岭泉高级的。(小周还在否认’爱’的阶段小梁已经在实践了)倡导‘自爱‘’健康‘的社会无疑在韩炳哲老师眼中是倦怠的,正在死去的。在这个社会里,一个勇于付出爱的人总是标签成了’恋爱脑‘,而一切利己的行为反而会被赞扬。这种倡导‘自恋’的社会所带来的后果就是,人们因害怕伤害,而越来越多失去与他人建立连接,建立一种互爱关系的勇气和真诚。我个人很喜欢韩老师的以上观点。还想补充的是,这种爱的能力,在我看来本质上是一种’真诚‘的能力。小梁最美好的地方就在于,虽然她拥有的爱不完满,但她在对待他人之事上都做到了尽量真诚。不同意也请不要骂我!!!原谅我的碎碎念。我想表达的其实就是 —— 起码在一个与’爱‘有关的故事中,我希望我的主人公能与纯粹之爱更近。----------2.7的凌晨有一更!(设置了0:10自动发文,如果大家0:15还没刷到就肯定是出bug了不要等了早点睡觉!第44章 占领梁倾有所彻悟, 心下悬颤,犹如失重。只能垫脚去吻他,当作报复。周岭泉被他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却马上就夺回主动权, 呼吸相叠,渐沉重。梁倾放任他唇齿的进攻,察觉他今夜似亦有与平日不同的情绪, 吻出人意料的厮磨,梁倾在一片混乱之间抓不住头绪, 因为他已往下, 湿漉漉的吻。那一墙栀子花仿佛也失去方才的冷静。它们生出疯狂的藤蔓, 缠住他们的身体,将夜里的花开来她扬起的脖颈上。她多想,多想就刻进这花墙里,让这片刻纠缠能有些天长地久, 四季常开的远景。周岭泉没放她上楼拿东西, 只把那束玫瑰丢到后座。他来时带了司机, 现下放司机先回, 自己开车载梁倾上了路。两人似乎根本未从刚才那阵亲密里回神,各自一言不发,车内的氛围却一秒胜一秒,因暧昧而变得逼仄缺氧。眼见快到酒店,车却拐进一条暗巷, 梁倾初以为他要抄近道, 车一停, 她猜到他意图。车内气温狂飙, 她望着窗外, 心如擂鼓,平白一阵颤栗。横冲直撞的荷尔蒙气息,比任何的往日更浓烈。那些不辨晨昏的记忆被催醒,梁倾觉得窒息,只能抬手开一线窗,企图汲取一点清醒,或是生机。却又分神,听到周岭泉很认真地叫她的名字。她单名一个倾字,不是一种鼓励,而像是一种警戒 —— 人不能一辈子倾其所有地活在某种逃避之中。曾听他叫这个名字太多次,多是床笫间 —— 调情的,动情的,忘情的。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乃至于郑重地说 —— “梁倾... 你走的时候,记得跟我告别。”这突然的近乎示弱的温柔。梁倾惧怕得厉害,几欲泪下,只能猛然回身,因不敢看他神情,只能圈住他的脖子,颤抖着闭眼主动献吻给这始作俑者,纷纷情与欲的化身。颠倒间她被抱起,肉贴着肉,灵贴着灵。夜色肿胀的深春,玫瑰荼蘼前的浓烈终章。她想起半年前的冬夜,她也是这样在周岭泉怀中,回头看北城机场的大雪 —— 仿佛她此段人生的隐喻 —— 那些无处可诉的,生离之苦,死别之痛,踽踽独行于人生的寂寥。全落于他的这个怀抱。也许因为那一刻过于温暖,她才一再眷恋至今。梁倾向来是个沉默的情人,而这次她在呼吸间一直耳语周岭泉的名字—— 是信徒的诵念和咒语。催促他将她的身体和灵魂一同占领。向爱和欲的神献祭。“疼啊,周岭泉。”她只有一只手着力,全然无法对抗他的进攻。周岭泉顿了片刻,伸手托住她体重,俯身往下,至她脊骨,一节一节虔诚地吻。—— 唇和骨的互诉衷肠。有一阵她看向深巷尽头,那光亮的一线,人潮与车流的片影。她与他蛰伏在深巷,觉得这人间好温柔。可周岭泉是个多无情的人,不给她再多一丝慈悲。那一线光,骤然在她眼前全然阖上,回到北城那夜,高速路上,他们走向另一个结局。刹车在暴雪中失灵,无底的深渊,他们与纷纷落雪一同,下坠下坠下坠。她在他的颈侧匍伏,淌下热泪,在灵魂被绞杀的痛与快中想 —— 这是否为另一种永恒。-周岭泉被一条短信吵醒在凌晨三点。他打开,发现竟是林永菁的短信,问他是否睡了。室内一片昏黑,被下梁倾正紧贴着他的,像一株植物,汲取温暖。她是背对着他的姿势,他弯头便能触到她脖颈。周岭泉看过那条短信后,又盯着虚空回神一阵,有种好梦无继的怅惘。‘怎么了。’他问林永菁。‘我定好了飞机,两周之后。他们说要给我办个farewell party。邀请你来。’‘现在不能定下来。公司很忙。有他们给你送行,也是一样的。’‘你当然是不同的。’她用英文回。周岭泉不再回,将手机关机,放回了床头。午夜睡眠中断后,人会陷于一种可怖的清醒。港城里关于他感情经历的揣测因林永菁而起。她向来是那种不讳言私事的人,后又不断被人咀嚼,传递,再加工。偶尔有人找他求证,他亦只觉得事不关己,懒得澄清。林永菁于他是个过于复杂的符号。伊甸园枝头最鲜艳的苹果,欲望之初的化身,却一定伴随代价 —— 她收集情人似收集战利品,而他不过是她战利品之中常常擦拭的那几枚。他觉得自己也许迷恋过她,但未必是种真诚的迷恋。他们互为战利品。少年时代他也许迷恋她的□□和无遮拦的美丽,但更重要的是 —— 他迷恋于这曾经只能在水底仰望的高岭之花终于开败在他身下。那种征服的荣光。高中后他离开港城去伦敦求学,也曾接受过一长段时间的心理辅导,谈起这段关系,他的心理医生曾将其总结成一段探索式的,自我确认的,但是却过偿的,不健康的亲密关系。他不是一个蠢人,懂得及时止损。那几年人际关系不再局限于从前那个小社会 —— 其实可以找到比林永菁更懂事,且单纯追求□□快乐的伴侣。只是他始终兴致寥寥,难以找回少年时代的饥饿心情。也许是那些年急速膨胀的事业追求足以用来填充欲望。至于他回港城之后为何又与林永菁有一阵交集,这倒又是另一重动机 —— 更多是为了祛魅。再次跨入同一条河流,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已能从容渡过这条河流。他们平时都没有留宿的习惯,通常各自回住处。只有一次,那时林永菁刚短暂回伦敦,处理与前夫的共同房产事宜,回来时直接来找他。周岭泉洗漱穿戴后周到地为她拉上窗帘,踱步至窗边,见一轮诡异的全月,悬于一望无际的天幕。他止住动作,接受一种审视。半晌过后走回床边,俯身取自己的手机,却发现林永菁未睡,趁他低头,缠上他手臂。她问:‘今晚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