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现代番外(完结)
作者:弃脂焚椒      更新:2023-09-02 04:37      字数:8419
  松修市的老城区并不大,两人将单车归还后便按照导航走,回了家中。

  文清辞刚刚将钥匙插入锁眼,背后邻居家的门,便“嘎吱”一声敞了开来。

  邻居奶奶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谢不逢再看文清辞:“我就说刚才敲门怎么没人应,原来小文今天和朋友出去玩了?”

  “……对,”文清辞有些不自然地点头问,“怎么了方奶奶?”

  “你这孩子,上次奶奶跟你说的事都忘了?”

  没等文清辞想起,对方便非常贴心地提醒道:“来奶奶家吃饭呀!”

  话音落下之后,方奶奶又朝文清辞背后的少年看去:“朋友也跟着一起来吧,小文晚上记得千万别做饭,准时来奶奶家。”

  说完不等文清辞拒绝,便笑了一下,进屋关上了房门。

  邻居奶奶的子女都不在身边,文清辞虽觉得去她家里吃饭有些打扰人,但是同样清楚,这个年纪的老人最需要的就是陪伴。

  纠结半晌,他还是在晚餐时间,带着水果与谢不逢一道,准时出现在了邻居家中。

  “哎呀,小文怎么和奶奶这么客气。来就来还带什么水果?你还是个学生,哪里有钱啊。”

  “没事奶奶,我平常还有带家教。你放心,水果不贵。”听文清辞这样说,对方总算是在少年的催促下,将水果放入冰箱。

  文清辞来的时候虽特意叮嘱过不要做太多,但对方还是烧了满满一大桌的菜。

  开饭后,方奶奶一直问着文清辞有关学校的话题。

  过了半天,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小文前天出去玩开心吗。这是你第一次在朋友家住吧?”

  “嗯?”正在喝饮料的文清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方奶奶说的是自己住院回家遇到她时,为了圆谎编出来的那件事。

  文清辞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想到这件事,有些心虚的他脸颊忽然泛起了浅红。

  而看他这表情,原本就有些好奇的方奶奶,像发现什么秘密似的凑了上来。

  她笑了一下,朝着文清辞眨了眨眼问:“小文怎么脸红了?来,你偷偷跟奶奶说,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女朋友?”

  文清辞:!!!

  解释不清了。

  凉凉的玻璃杯贴在唇边,半晌过去,文清辞既一口没喝,又没有放下杯子。

  坐在他旁边,一直不言不语没有什么存在的感谢不逢,也将目光落在了文清辞的身上。

  同时微微用力,攥紧了手中的饮料杯。

  沉浮在饮料中的冰块,将寒气传至杯壁,不过几秒谢不逢的手心就生出了一阵寒意。

  他深深地注视着文清辞。

  好像比方奶奶还要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

  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文清辞本能地想要解释自己没有什么所谓的“女朋友”,但是开口前又担心方奶奶会追问,接着暴露自己前阵子不是在旅游而是住院了的事实。

  一时间他竟有些进退两难。

  “没有,”文清辞最终还是摇头说,“您误会了,那只是上大学后认识的普通朋友而已。”

  看到文清辞古怪的脸色,方奶奶连忙摆手说:“哈哈哈好,好,奶奶不问了,你好好吃饭吧。”

  见状,文清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抿了一口冰冰的饮料,一点一点地冷静了下来。

  以为混过了这一关的他,忘记了一件事——在大部分人眼里,“普通朋友”这四个字过分的耐人寻味。

  坐在一边的谢不逢缓缓低头,盯着白色的骨碟半晌一言不发。

  松修市的夏天很是闷热。

  但是今天,单车上的风却似乎一直在谢不逢的耳边吹拂,带来丝丝凉意。

  直到这一刻,那阵风终于停了下来。

  铺天盖地的热气,像一张巨大的棉被盖在谢不逢的身上。

  闷闷地,在顷刻间让他呼吸不能。

  少年的心底,也一阵一阵地泛起了酸。

  ……这种感觉,谢不逢无比陌生。

  今天这顿晚饭文清辞两人都有些食不知味。

  担心自己撒的谎被戳破,文清辞这顿饭吃得无比紧张,甚至忘记了留意身边少年的不同寻常。

  直到结束晚餐,帮邻居奶奶洗完锅碗回到家中,文清辞这才发现:谢不逢好像有些过分沉默了……

  虽说少年平常话就不怎么多,但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安静。

  难道说谢不逢还在想上午的事?

  打开客厅的灯后,文清辞回头向少年问:“怎么了?在想什么呢,等明天……”

  他正想说等明天两人再绕路去另一家手机专卖店看看,但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谢不逢打断。

  浅琥珀色的眼瞳向文清辞看去。

  ……竟将他看的有些心虚。

  谢不逢一步步向文清辞走来,对面的人则下意识向后退去。

  几步过后,文清辞的后背便重重地撞在了餐厅的墙上。

  “嘶……”一点痛意唤醒了他的理智。

  “怎么了?”

  少年和刚才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过了几秒之后终于慢慢摇头,接着垂下了眼眸:“你……不去陪女朋友吗?”

  略为沙哑的声音,传到了文清辞的耳边。

  他的声音不大,听不出来什么特殊的情绪,就像只是随口一问。

  “原来是这件事……”听到谢不逢的问题,文清辞长舒一口气。

  见状,少年再次抬眸向对方看去。

  不在方奶奶家,文清辞明显轻松了不少:“我出院回家的时候,在楼道遇到了奶奶,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就说前几天是去朋友家小住了。刚才那些都是她的误会。”

  文清辞的语气非常轻松。

  就像是一阵风,慢慢将那个覆盖在谢不逢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厚重棉被掀了开来。

  难以言喻的轻松与舒爽,令他的嘴角弯弯向上扬起。

  少年点头,有些别扭地转过身:“我知道了。”

  文清辞一边向客厅走去,一边忍不住追问:“所以刚才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那么严肃。”

  自己的表情严肃吗?

  “没什么,”谢不逢移开视线,停顿几秒后忽然问,“所以你得了什么病?”

  “没什么大毛病,”文清辞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呃……前几天有人溺水,我在太阳下急救。可能有些过度劳累吧,忽然晕了过去,被送到了医院。”他大事化小,朝少年解释。

  “急救?”不可思议的情绪,从谢不逢眼底一闪而过。

  少年发现,自己似乎一点也不了解文清辞。

  在成长的过程中,谢不逢养成了冷漠的个性。

  他并不关注旁人,也对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没有任何好奇。

  但是这一次,他却无比想要了解文清辞。

  ……

  老式居民楼的天台是可以上去的,住在楼上的住户,常常会在这里晾晒衣物。

  夜里气温降下来了一些。

  文清辞和谢不逢带着零食与冰可乐,一起爬到了顶楼。

  这一片的房屋都不怎么高。

  而文清辞家的小区,又正好位于一座小小丘陵的高处。

  夜风从城市那一边吹了过来,带走了一天的暑气。

  少年微长的卷发,也因这阵风向脸颊上拂来。

  他们站在天台边,眯着眼睛向远处看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文清辞的声音清润温柔,就像今晚的风。

  他的故事并不复杂,没用多久,谢不逢便从文清辞的言语中,拼出了他前二十年的人生。

  “所以你现在在首都上学。”

  “对,”文清辞点头笑了一下,回眸朝谢不逢问,“你呢?打算去哪里。”

  谢不逢从几年前起,便在国际学校读书。

  直到不久前,彻底与父亲撕破了脸。

  有不少私生子的他,完全不在意谢不逢这个法律上的独子成才不成才,直接将他转出了从前的“贵族学校”,权当给儿子的“教训”。

  ……在文清辞问出这个问题之前,谢不逢从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件事。

  夜风从文清辞所在的方向吹来,带来一阵淡淡的香味。

  谢不逢没有回头,但他能感受到,身边的人正在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

  少年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跃动了起来。

  沉默几秒,他轻声说:“应该……也是首都的大学吧。”

  近一点,离他更近一点。

  ——谢不逢心底的那个声音,一遍一遍催促着他。

  “可以呀。”并不知道少年这句话背后代表着什么的文清辞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将视线转了回去,看向远处:“到时候你可以来找我,我带你熟悉附近的环境。”

  “一言为定。”少年的语气格外严肃,好像文清辞方才许下了什么不得了的诺言似的。

  站在他身边的人,也随之认真点头:“一言为定。”

  谢家的环境非常压抑,除了儿时在奶奶身边的那几年,谢不逢的身边便只有保姆陪伴。

  有的时候,一天都说不了一两句话。

  他的脾气,在常人看来有些古怪。

  谢家的人还有学校里那些所谓的“同学”,更是因为他的父亲,而冷落疏远着他。

  ……文清辞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不同的人。

  “今天的事,抱歉。”少年忽然开口。

  “抱歉?”文清辞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要和我说抱歉?”

  “今天上午是我拖累了你。”

  “原来是这个,”文清辞喝了一口可乐,非但没有露出一丝半脸的不悦,甚至还转身看着谢不逢笑了起来,“可别这么说,今天的事,还蛮有意思的。”

  说完,上午发生的事情又浮现在了文清辞的脑海之中。

  话音落下,他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不逢的神情,也随之变得温柔。

  这一晚,松修的风吹过了这座城市,也吹过了谢不逢的心。

  并在其中留下了一圈又一圈散不完的涟漪。

  入夜,窗外有蝉鸣阵阵。

  谢不逢换上了文清辞新买来的合身居家服。

  但却并没有将对方的衣服丢到一边。

  凌晨两点,夜色浓稠。

  躺在床上的少年,没有一丝半点的困意。

  他从手边拿起那件t恤,轻轻放在鼻尖,试图从中寻找属于文清辞的气息。

  ……

  这个暑假,谢不逢在文清辞的家中住了小半月。

  最后是被母亲派人接走的。

  走的那天,他无比郑重地记下了文清辞的手机号码。

  两人生活的世界,原本半点也不相及。

  少年离开的时候,文清辞还以为,自己与谢不逢的奇妙相遇,只是一场像童话一般的意外。

  但他没有想到,就在当天下午,自己的sns账号上便收到了一条好友提醒。

  谢不逢不但第一时间加了文清辞的好友,日日与他联系。

  甚至于开学以后,少年竟然常会在周末,出现在文清辞学校的门口。

  这个时候文清辞才知道,原来谢不逢是在首都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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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年盛夏,首都。

  文清辞刚刚与室友并肩走出教学楼,便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

  他本能地抬头朝那个方向看去。

  ——机动车道上,停着一台通体漆黑的重型机车。

  “……天,好帅啊。”

  “那是我们学校的人吗?”

  “……应该不是吧,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我们学校有这么帅的学弟。”

  “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前几天也在学校门口见过他。”

  “该不会是我们学校哪个人的男朋友吧?”

  “有道理。”

  现在正好是下午最后一节下课的时候,周围人看到这台机车,全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一阵阵窃窃私语声,传到了文清辞的耳边。

  就在他看向那里的同时,机车上的少年,也在这个时候取下了头盔。

  略长的黑发,在刹那间松散开来。

  浅浅的琥珀色眼瞳,与黑色短袖下肌肉清晰的蜜色手臂一起,带来了无法忽视的野性。

  他像一只蛰伏在城市钢铁丛林中的黑色豹类。

  是谢不逢。

  文清辞下意识站在原地。

  这个时候他的室友也注意到了来人。

  身边的人轻轻用手臂撞了撞他,半开玩笑地说:“清辞,那边那个是不是你弟?”

  文清辞:“……”

  刚认识少年的时候,文清辞没有想到,一脸叛逆的谢不逢竟然也是个学霸。

  他不但如当日所说那样,顺利考到了首都的大学,甚至上的还是对面的那所排行第一的国立大学。

  两所学校间只隔着一条马路。

  谢不逢只要没事,便会来这里找自己。

  文清辞曾对室友说,谢不逢是一个与自己关系很好的邻居弟弟。

  上个月来这的时候,室友半开玩笑地问谢不逢是不是想追文清辞,少年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否认……

  彼时,感到气氛有些古怪的室友,立刻将话题岔了过去。

  而文清辞也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

  ……但那只是表面。

  “好像是的。”说完这句话,文清辞便低头拿出了手机。

  一向低调的他正准备给谢不逢发短信,让少年去前面等自己。

  但是文清辞刚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解开锁屏,便听谢不逢的声音从马路上传了过来。

  “清辞,这里——”

  下一秒,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文清辞落了过来。

  表情一个比一个激动,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八卦似的。

  见谢不逢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文清辞只得顶着无数人的目光,快步走到了谢不逢身边。

  谢不逢将另一个头盔递给了文清辞,“今天去我家。”

  “啊?”文清辞略有些吃惊,“你不是和家人……”

  说话间谢不逢已经重新戴上了头盔。

  他点了点头,略显低沉的声音从头盔内传了出来:“那边只有我一个人住。”

  周围的人还没有散去,仍是众人关注中心的文清辞咬了咬唇将头盔戴上。

  “抱紧我。”

  下一秒,谢不逢便启动机车,向学校外的马路上而去。

  文清辞顿了一下,缓缓从背后抱紧了谢不逢。

  和初遇时骑车“逃亡”完全不同。

  此刻明明没有人在背后追赶,但文清辞的心,却在抱住谢不逢的那一刻重重地跳动了起来。

  微高的车座,使文清辞不得不将胸膛紧紧贴在谢不逢地背上。

  不知什么时候,少年已经比他高了大半个头……

  文清辞虽然早就已经接受了“谢不逢家境很好”这一设定,但真正到少年独居的地方后,文清辞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

  ——谢不逢竟然一个人住在首都中心区的独栋之中,建筑背后还有一个不小的露天泳池。

  谢不逢一直独居,不喜欢有人打扰。

  这座别墅并没有固定帮佣,而是每隔三天,来人定时保洁一次。

  在两人到家之前,谢不逢已经从周围酒店请来大厨,于别墅的后花园里露天做好了晚饭。

  天色一点点变暗。

  谢不逢从一旁的冰箱里,取出两罐啤酒。

  文清辞顺手接来一罐,他有些犹豫地朝对面的少年看去:“你可以喝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耳边就传来“砰”的一声轻响。

  谢不逢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大口啤酒,接着突然转身向文清辞看去。

  “清辞,我已经成年了,不是什么邻居家弟弟。”

  文清辞:“……”

  “我知道。”文清辞没有想到,谢不逢竟然知道自己在室友面前这样介绍过他。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古怪。

  文清辞本能地想要远离谢不逢,但是少年却在这个时候侧身,将手心贴在了他的脸颊上,然后轻轻摩梭。

  谢不逢的手指上,还带着啤酒的凉意。

  脸上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文清辞:此刻的气氛有些暧昧。

  “你喝吧。”文清辞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开。

  谢不逢的手指,却仍贴在他的脸颊之上。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喝酒的事。”

  文清辞的酒量一般,刚才吃饭的时候喝了一些果酒,此时酒精似乎已经产生了作用,催得他大脑晕晕乎乎。

  他终于在这个时候完全不设防地抬眸,向谢不逢看去。

  少年的身影清清楚楚地映在了漆黑的眼瞳之中。

  ……此时此刻,文清辞的眼中只有自己。

  这个认知,就像一根火柴,被丢到了谢不逢心间的满是干草荒原之上。

  不过顷刻,大火燎原。

  谢不逢原本不敢打扰文清辞,但是那双清澈的眼瞳,却迫使他在这个夜晚做出想了无数次,却始终不敢做的事。

  ……今夜的风太过温柔。

  和他骑着单车,穿过松修时一模一样。

  心底那个声音告诉谢不逢:假如自己不在这一日说出心中所想,那么未来一定会无比后悔与不甘。

  谢不逢的手指,轻轻从文清辞的唇珠上揉过。

  温暖又柔软的触感,乱了他的呼吸。

  谢不逢没有说话,而是贴近,重重地吻在了文清辞的唇上。

  “啊……”

  坐在他身旁的人下意识躲避。

  在酒精的催促下,眩晕感一阵一阵地袭来。

  文清辞竟在这一刻,失去了平衡。

  他本能地向后退去,没想竟一脚踩在了游泳池的边缘。

  紧接着,重重地向下倒去。

  文清辞紧闭双目。

  可他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重重地跌入水中,而是被身边的人揽入怀里。

  继而一起,跌入了被太阳晒了一天,而变得略微温热的水。

  文清辞的水性一般。

  他本能地紧握住了身旁的人的手腕。

  哪怕如此,这种濒死感还是在瞬间唤醒了文清辞因摄入酒精而变得有些迟钝的大脑。

  过往发生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

  ……甚至不止于此。

  于此相伴,大段大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也在这一瞬间,像洪水一样冲入了文清辞的脑海之中。

  这些记忆,似乎都来自于住院时做的那场奇怪的梦。

  ……伴随着额间的刺痛,他看到身穿月白色长衫的自己,在一株高大的玉兰树下,与谢不逢静静相拥。

  还看到太殊宫的大雪,与松修府外和缎带一样闪着银光的殷川大运河。

  甚至于运河之上,缀满了红绸的巨大龙舫。

  还有太医署里,那间小的只能容下两个人的卧房。

  另一个遥远世界里发生的故事,通通在这一刻被唤醒。

  文清辞的手指,缓缓用力握紧了谢不逢的手。

  少年抱着他向水面游去,终于在下一刻一起浮了上来。

  空气瞬间冲入肺部。

  借着月光文清辞看到:此时谢不逢正深深地注视着自己。

  少年的目光,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复杂。

  爱、悲伤、恐惧,与许多他也分辨不来的情绪。

  甚至谢不逢就连呼吸,都在这一秒乱了个彻底。

  他也记起来了——文清辞的本能告诉自己。

  谢不逢再次抬手,贴在了文清辞的脸颊。

  少年的手指,正在颤抖。

  “文清辞……”

  月光映在池水之上,照亮了谢不逢浅浅的琥珀色眼瞳。

  文清辞无比清晰地看到:少年的眼底,生出了泪光。

  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刚才那样躲避。

  而是也慢慢抬手,贴在了谢不逢的手背之上。

  “我在这里,在这里……”文清辞喃喃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突然出现的记忆,还有些凌乱。

  但是心底里那一阵阵无法忽视的悸动,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文清辞,那一切全都是真的。

  一滴泪,从谢不逢的眼角坠了下去。

  少年忽然靠近,重重地吻在了文清辞的额间。

  似乎是在这里寻找那颗熟悉的朱砂。

  同一时间,文清辞心中那些凌乱的记忆,突然变得温驯。

  记忆里的人是自己。

  那个来自松修,名叫文清辞的太医就是自己。

  自己的的确确在另一个时空,经历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切。

  “…终于找到你了。”谢不逢啄吻过文清辞的面颊,将唇贴在了他的耳畔。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

  “神医谷里所有人和我一起,在那里找了整整三天,也没有找到你的踪影。”

  在文清辞记忆的最后,自己与谢不逢一起回了神医谷。

  并在某晚泡温泉的时候敌不过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难道说从那个时候起,谢不逢便寻不到自己?

  刹那间,文清辞竟不敢仔细去想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更不敢思考谢不逢发现自己消失之后究竟是何种的心情。

  “对不起,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谢不逢重重一口咬住了文清辞的下巴。

  刺痛感顺着神经传至大脑。

  可是这一次,文清辞不但没有推开他,甚至还轻轻地摸了摸少年微卷的黑发。

  “我发誓,不会再将你弄丢,是我没有做到……”谢不逢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空洞,他喃喃道,“我应该将你困在视线之中,锁在身边。哪怕上天……也不能将你偷走。”

  谢不逢的语气平静又疯狂。

  说话间,还如着了魔一般一点点攥紧了文清辞的手腕。

  痛意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

  “好,”文清辞就像没有感觉到手腕上的疼痛一般,他慢慢向前,抵着谢不逢的额头轻声说,“我就待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好不好?”

  他的语气温柔,好像睡前的耳语。

  这样熟悉的温柔,在瞬间安抚了谢不逢焦躁又不安的心。

  他慢慢松开手指,吻过文清辞的额与眼睫。

  少年略显沙哑的声音,从文清辞的耳畔传了过来。

  “你要爱我,永远爱我。”一滴冰凉从文清辞的脖颈间滑过,不知是池水,还是少年的眼泪。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只要你爱我,那就足够。

  一阵大风吹来,带来了沙沙的声响。

  伴随着凌乱的吻,文清辞的大脑因缺氧而变得有些迷糊。

  他与谢不逢十指相扣。

  再一次缓缓地跌入了池水之中。

  在意识被疯狂吞噬的前一秒,文清辞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无论是什么时空、什么身份,自己谢不逢都会一次次地相遇,一次次地相爱。

  就像明月,或缺或圆,总悬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