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五十六章 他得了癔症
作者:弃脂焚椒      更新:2023-06-23 16:56      字数:7000
  文清辞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停在了百巧楼外,没有将门推开。

  他屏住呼吸,向内看去。

  皇帝伸出手于虚空中抓握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又忽然一脸恐惧地摇起了头:“不,朕未曾做错什么!”

  语毕,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了地上。

  沉默半晌,他再次咬牙说:“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谢钊临竟然用了“我”字?

  文清辞这才注意到,皇帝束发的金冠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一头灰黑相间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肩上,这位向来在意面子的九五之尊,头一回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形象。

  偌大的百巧楼,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一身明黄的谢钊临,慢慢地环顾四周。

  不能让皇帝知道自己看到了这一幕……

  文清辞当即向后退。

  但他的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下一瞬,两人的视线便撞在了一起。

  他看到自己了。

  文清辞心中一凛,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缓缓向皇帝行礼:“臣参见陛下——”

  寒气再一次顺着膝盖传了上来。

  令文清辞没有想到的是,在那瞬间的目光相对后,皇帝竟然像没有看到自己一般,慢慢地将视线移了开来。

  他再次将视线落向藻井,疯疯癫癫地念叨了起来。

  香丸虽然断了,但芙旋花丹却还是皇帝保命的灵药。

  在药丸的放大和催化作用的影响下,他精神方面的问题,还在不断地加重着。

  说起来文清辞能够安安稳稳地活到今天,也有芙旋花丹的功劳。

  皇帝用药的量早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大,他每隔上三四天,就会派人去雍都郊外寻找芙旋花,再快马加鞭趁着有效的时候过送入皇宫,交到文清辞的手中,让他练成丹药。

  但凡皇帝要想舒舒服服地活下去,或是他只要有一天还需要吃芙旋花丹,就不能对文清辞怎么样,也无法彻底和对方撕破脸皮。

  除非他某日遇到比头痛更加棘手的问题……

  文清辞静静地观察着对方,看这样子,皇帝好像是起了幻觉,神志不清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火苗一般从文清辞的心中窜了出来。

  他向后看了一眼,确定自己背后没有人便缓缓起身,走向了百巧楼内,接着回身关上了大门。

  穿书至今,文清辞的心中生出了无数疑惑。

  有的已解,有的未解。

  其中未解的那些,又大多与眼前这个人有关。

  “查”已几乎查到尽头,再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着趁皇帝神志不清的时候,从他的嘴里套话?

  在这个念头诞生的瞬间,文清辞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恨意。

  他的心脏甚至都重重地抽痛了一下。

  文清辞轻轻将手贴在了心口处……这应当是原主留下的情绪。

  宽大的月白色长衫,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好似夜里小溪上的涟漪一般温柔。

  文清辞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缓步走到了皇帝的身边。

  此时谢钊临正跪在地上,低头念叨着什么,除了“宁瑜昭”这三个字以外,什么都听不清楚。

  看来皇帝的确很怕那位前朝故人。

  十几二十年前,绝对发生不少“精彩”的事。

  想到这里,几个月前兰妃说的话,忽然再次从文清辞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前朝哀帝驾崩在雍都郊外的光成寺。

  “……不知道陛下还记得光成寺吗?”

  “光,光成寺?”

  果然,皇帝缓缓地抬起头,无比惊恐的朝文清辞看了过去。

  末了他原本就不稳定的情绪变得愈发激动:“朕不知道!朕真的不知道你手里没有武器——”

  这句话像是一柄利刃,在顷刻间刺穿了皇帝的心理防线。

  他呆坐在百巧楼中,缓缓地陷入了回忆。

  前朝子孙凋敝,宁瑜昭的父皇直到四十多岁,才生下第一个皇子。

  可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不但继承了自己的体质,甚至更加体弱多病。

  自出生起,宁瑜昭唯一需要考虑的事,就是如何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在此背景下,有人为国祚担忧。

  还有人野心勃勃——当今圣上,便是其中之一。

  谢钊临比前朝哀帝大几岁,从小就被灌输了夺取最高权力的想法。

  彼时他看不起却又嫉妒这个生来什么就有,从不烦心朝堂政事,整日只会休养的太子。

  但还是假装和对方投缘,令宁瑜昭将他视作知己。

  两个人就这样一日日的相处了下来。

  直到京郊狩猎那日。

  宁瑜昭差点从马背上摔下,还好被谢钊临救下。

  情急之下,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事事都顺着宁瑜昭,贴心问他是否有伤。

  而是下意识发火,警告身体不佳的太子,不要参与这种活动。

  “……哈哈哈他怎么那么蠢,那么蠢?”坐在地上神志不清的皇帝笑着嘲讽道,“我当时是真的不耐烦、嫌他给我惹了麻烦……没有想到,他,他以为我是真心对他好。”

  文清辞冷冷地看向皇帝。

  谢钊临治国理政的手段或许一般,但在精神失常前,可是个一等一的影帝。

  他太能装了。

  装贤德、装明君,引得无数人上当。

  被骗得最惨的那个,或许就是宁瑜昭。

  他凭太子的身份,将本该回封地去的肃亲王世子谢钊临留在了雍都,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并对谢钊临无比信任,甚至放权给他。

  继位之后,对他的依赖,更是完完全全超出了寻常。

  直到那场大雪,将谢钊临的伪装撕了开来。

  从民间到朝堂,处处是请宁瑜昭退位的声音,他终于清醒了一点,愤怒又失望地去质问谢钊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钊临没有像往常一样解释,他始终缄默不语

  无论再傻的人,到这一刻也该意识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同年,宁瑜昭退位为宁王。

  谢钊临改年号“天初”,正式登上了皇位。

  原本是挚友的两人,从此开始冷战。

  宁王被幽禁在了光成寺中,美其名曰“休养”。

  宁瑜昭明明已经彻底失去势力,可凭借计谋登上皇位的谢钊临,却仍不放心。

  他害怕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这么做。

  天初三年,光成寺。

  初春,天下着小雨。

  山寺的长道也变得有些湿滑,远看楼台融入烟雨之中,如传说中的天宫圣境一般。

  一身明黄的谢钊临在众人的拥簇下,在深夜踏入了室内。

  “宁王可说找朕有何要事?”他皱眉向身边的人问。

  “殿下未曾多说,”负责看管宁王的太监犹豫了一下,“宁王只说想找陛下您叙旧……”

  太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如蚊子叫一般细弱。

  这个理由他说出口也觉得无比心虚,当时宁王叫人传话的时候,根本没有人觉得皇帝会来这里赴约。

  可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皇帝竟然真的从太殊宫里赶了过来。

  只不过他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叙旧来的。

  想到这里,那太监不由小心翼翼地瞄了谢钊临一眼。

  ——年轻的帝王眉头紧锁,看上去心事重重。

  他们的猜测没有错。

  谢钊临的确不是有心叙旧的人,他能来这里全是因为心虚。

  “好。”谢钊临没再多说什么,他缓缓点头,向寺庙的深处而去。

  ……

  光成寺最僻静的那个小院里,宁王正坐在树下举杯独酌。

  看到谢钊临之后,只微微抬了抬眼皮,淡淡地说:“陛下,您来了。”

  或许是彻底心死,或许是自觉时日无多,此时他不再像决裂时那样的歇斯底里,反倒异常平静。

  话音落下,就端起酒壶倒满了对面的酒盏。

  紧接着缓缓举了起来。

  谢钊临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男人垂眸瞥了一眼对方手中的东西,并没有将它接来。

  宁王干笑了一声,将杯子放了下来:“陛下不喝酒,是担心我在这里面下毒吗?”

  “我……朕没有这个意思。”

  明明早就已经习惯了当皇帝,在朝堂之上更是无比威严,一副受命于天,无人可以质疑的模样。

  可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谢钊临却怎么都难以将“朕”这个字眼说出口。

  “……没有这个意思。”宁瑜昭冷冷地笑一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初春的气温还很低,按理来说不是一个在屋外独酌的好时间,更别说今天晚上还下着小雨。

  皇帝坐下来没多长时间,衣服便被蒙蒙的雨雾打湿。

  他不由皱眉向对面的人看去,宁瑜昭身体不好,一向非常注意养生,他怎么忽然来这里淋雨?

  皇帝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点古怪。

  沉默半晌,他最终还是开口说:“雨势好像大了起来,还是先进屋吧。”说完自己就先站了起来。

  停顿半晌,宁瑜昭也随着他一起起身。

  皇帝不由松了一口气,将心中那点古怪强压了下去。

  但真正的意外,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发生的。

  站起身之后,宁瑜昭突然冷笑了一下。

  接着越过小案,朝着皇帝而去。

  他的动作非常迅速,似乎用光了最后一点力气。

  “——你在干什么!!!”恐惧感刹那之间袭上了皇帝的心头,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同时又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果然,宁瑜昭果然愤愤不平,想要杀了自己!

  不等宁瑜昭靠近过来,皇帝忽然侧身,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他接着直接提剑,向宁瑜昭刺了过去。

  他自小便有夺位的念头,学习格外勤勉。

  不但学了帝王之道,武艺也没有放下。

  虽然不算高手,但对付宁瑜昭还是绰绰有余。

  软剑在瞬间刺入了宁瑜昭的心口,剑刃划破皮肉、穿透骨骼的感觉,顺着剑柄清清楚楚地传到了皇帝的手中。

  鲜血从对面人的身体里涌了出来,不过片刻便在脚底聚成一滩。

  他愣了下来。

  谢钊临瞪大了眼睛向对方看去。

  最终一脸惊恐地将视线落在了宁瑜昭的手上。

  身着居士长衫的宁王向他笑了一下,如释重负般缓缓倒在了地上。

  那一刹那,目光无比复杂。

  “没有,怎么会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穿透整栋百巧楼,落在了文清辞的耳畔。

  “宁瑜昭……宁瑜昭他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在骗朕!”谢钊临像疯了一般大声叫嚷着,“他竟然敢骗朕?!”

  谢钊临虽然是皇帝,但他一生中也不是没有输过,更不是输不起的人。

  只不过面对宁瑜昭的时候,他却次次都能取胜。

  谢钊临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成功骗了自己。

  对方或许一心寻死,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带。

  而就算带了……半点武功也不会的宁瑜昭,也不可能赢过他。

  此时的九五之尊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文清辞冷冷地看着他。

  哪怕神志不清,皇帝仍是被他这一眼看得心生寒意。

  他忽然沉默了下来,再次仰头向着百巧楼的藻井看去。

  谢钊临平日里绝对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甚至称得上沉默寡言。

  但可能是这些事情在心里埋了太多年,已经到了不得不将它宣泄出口的时候,又或者是他的精神状态的确不怎么稳定,嘴上说什么已经不再受大脑控制。

  安静了一会,皇帝再一次哑着声音开口:“……他说他起身不是为了杀我,只是为了再抱我一下。”

  “他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

  这十几二十年来,皇帝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当初那人只是为了刺激自己而故意这样说的。

  可是宁王临终之前的话,还是如同一段魔咒,彻底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只记得那破碎不堪的一句:“我,我来……不不是为了杀你,只是……和,想同当年一样……咳咳,再…抱……”

  白巧楼又安静了下来。

  文清辞完全没有搭理皇帝的真情流露,他只盯着对方问:“宁王还说什么了?”

  纵然是他,也无法保证等皇帝意识清明之后,会不会记得自己曾听他说了这些话。

  此时百巧楼外面围着无数人,文清辞更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杀了皇帝。

  他能做的似乎只有……趁皇帝精神状态最为混乱的时候,继续刺激对方。

  谢钊临:“……”

  “他还说……想要顺着运河南下,去松修府看看,还说要在那里修一个衣冠冢。”

  末了轻声低喃道:“我为什么不快些修好运河?这样就能带他……去看看了。”

  殷川大运河自几十年前就开始规划,但前朝皇室力量衰微,始终未能成功修凿。

  和其他皇帝不一样,前朝哀帝年少的时候,曾在松修府短住过一段日子,因此格外明白运河贯通南北、连接雍都与江南的重要性。

  他继位之后,一心想要将原本只存在于规划之中殷川大运河修凿出来,同时也将这件事说给了彼时还没有暴露野心的谢钊临听。

  但最后却是谢钊临夺位办成了这件事。

  天初三年运河已经动工了。

  故而南下建衣冠冢便成了宁瑜昭的遗愿之一。

  谢钊临去年执着南下,既是为了沿途考察运河两侧的民情,为了作法镇压殷川大运河底下的冤魂,也是因为近些年里他越来越多地梦到当年的事,心中百般思绪无法平静。

  回忆到这里,谢钊临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他最后,他最后还说,”皇帝瞪大了眼睛,用满含着愤怒与恐惧的语气说,“他咒我,他诅咒我说……说我抢了他的天下,让他成了废帝,还让他横死今日,不得善终,未来我也注定步他后尘——”

  皇帝那样多疑又敏感,即是因为他真的将亏心事做多了,也是因为当年的这个诅咒。

  “哈哈哈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末了又小心翼翼地说:“……他真的恨我,连亲手杀了我都不肯。”

  “这些日子我见到了殷川大运河的河工,见到了工部那些人……见到了无数的人。可唯独没有见到他。”

  原来在幻觉的支配下,皇帝日夜都在做着噩梦,梦到那些直接、间接死在他手下的人。

  说到这里,皇帝的情绪一点点平复。

  但文清辞不会让他就这样冷静下来。

  皇帝这狼狈又可笑的样子,将原本深埋在文清辞心中的属于原主的怒火与恨意全都引了出来。

  ——这世上那么多人,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东西而死?

  实在不甘。

  文清辞突然向前一步,非常认真地开口说道:“你害死那么多人,理应不得善终。”

  “千百年历史上有无数开国之君,可哪个像你这样卑劣?”

  “低头看看,殷川大运河里无数亡魂都在水里等你,那才是你的归宿——”

  文清辞每说一句,皇帝的身体便随之颤抖一下。

  到最后他竟连牙齿都因恐惧而磕绊了起来。

  “不不不!”

  皇帝猛地向后退去:“闭嘴!朕乃九五之尊,受命于天。理应当万岁万万岁……就算驾崩,有宸陵罡气护体,还有无数人守在朕身边,不是那些孤魂野鬼随随便便就能靠近的!”

  怪不得他那么在意自己的陵墓,原来是因为这个。

  文清辞缓缓地笑了一下。

  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满是悲悯与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支利剑刺入了皇帝的心中。

  “陛下,您觉得难以寿终正寝的自己,真能被葬入宸陵?”

  文清辞的声音清润,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同诅咒。

  “……对陛下而言,葬入宸陵似乎有些不妥,您的陵墓合该在殷川大运河的河底,这样才方便那些河工找您报仇,毕竟他们等的时间,已经太久太久了。”

  他是笑着说完这番话的。

  皇帝的理智在刹那之间被击破,他忽然大声尖叫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起身向着百巧楼跑去。

  如躲避厉鬼一般躲避着文清辞。

  和那人的狼狈失态不同,文清辞缓缓站直了身,月白色的长衫片尘不染。

  他面色平静、温柔一如往昔。

  百巧楼深处,皇帝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之中。

  他使劲摔打着东西,嘴里念叨着文清辞听不懂的话。

  或许是这边发出的动静太大,守在外面的恒新卫也忙冲了上来。

  进门之后,他们看到太医一脸苍白的转过身,文清辞皱眉深吸一口气,纠结了半晌终于小声说道:“陛下应当是犯了癔症……无法近身。”

  说话间不远处的皇帝突然转过身。

  恒新卫的身影落入了他眼底。

  刹那之间,那一道道的黑影与幻觉中殷川大运河河工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

  皇帝颤抖着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他们说:“来人啊!来人,给朕杀了他们——”

  恒新卫面面相觑,半晌过去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听皇命行动的意思。

  他们第一次忤逆圣意。

  皇帝方才的表现,彻底印证了文清辞的话:

  皇帝得了癔症,且病得不轻。

  百巧楼大门敞开,皇帝失态的尖叫声,传遍了整个太殊宫的角角落落。

  自此所有人都知道他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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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地,经过三日苦战,卫朝军队出现在了王庭城下。

  一望无际的空旷戈壁,被士兵填满。

  卫朝的军队早就不同于往昔。

  队伍里的所有人目视前方,眸中没有一丝半点的惧意。

  他们知道这一场仗,自己只能胜不许败。

  似乎意识到这里将要爆发一场大战。

  军号还没有来得及吹响,便有秃鹫徘徊于天空,等候着一会的饱餐。

  谢不逢慢慢用指腹蹭了蹭缠在手腕上的羊毛手绳,小心翼翼将它藏在了金属的护腕下,动作温柔又眷恋。

  末了向南方回望一眼,寻找着雍都的方向。

  然后仰头看了一眼长天,缓缓地笑了起来。

  他体内的血液,在此刻如沸腾般滚烫,满腔的杀意早就无法控制地四溢出来。

  秃鹫发出一声长鸣。

  少年缓缓地抬起了握着重剑的右手。

  停顿片刻后将它狠狠指向天际:“一个也不留,杀——”

  “是!”

  黑色的战马两条前腿高高一扬,如利刃一般带着它的主人冲向前方。

  烟尘四起,滚滚而去。

  刹那间杀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