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作者:云上浅酌      更新:2023-04-29 00:54      字数:4238
  ……回想起来,八月那时候,岳嘉绪受她邀请,在甜品店吃了早餐。同样也是那天中午,他命令她辞职。他说:“这份工作,你就做到今天为止。”他说:“明天不要再去了。你想工作,我可以给你安排更好的。”……若是接受他的安排,回到他的羽翼下,就等于不劳而获。为了自立值,尹之枝当时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的橄榄枝。日子一晃而过。时隔三个月,当她在甜品店和家政这两份工作之间摇摆时,系统竟再一次以自立值为胁,阻止她吃回头草。为什么从来没发现过,这两个情景那么相似呢?尹之枝目光微变,捏紧勺子银柄,喉咙发紧。她只是脑袋不灵光,但不是白痴。……那个收购甜品店的人,会是岳嘉绪吗?是她想太多了,还是真的和他有关呢?“发什么呆。”看到尹之枝一直盯着勺子,岳嘉绪若有所思:“味道不好?”“啊?哦,不是,很好吃。”尹之枝回过神来,内心狐疑,却不想让他看出,忙低头,将勺子送入口中。沾了奶油汤,她那张饱满的唇,也仿佛上了一层诱人的釉,淡粉鲜妍,润泽软嘟。嘴角沾了点儿白腻的泡泡,下一秒,淡红舌头从唇缝伸出,飞快地舔走了它。岳嘉绪的目光在那处一定,喉结微微一滚,随即就往旁边错开目光,看向窗外。尹之枝没察觉到他的变化,接连吃了几口奶油汤:“好吃。”岳嘉绪望了江雪片刻,才重新转回来,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揭过话题:“你现在的工作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有点哑。尹之枝解释:“我在做家政工作,就是替人收拾家里,吸尘,拖地,浇花,喂喂宠物什么的,你可以理解为会说英语的高级保姆。今天送文件是例外,我雇主忘带一份重要文件了,急着开会,来不及回家拿,我刚好在他家里干完活儿,就帮他跑个腿。”听她描述自己的日常工作,岳嘉绪的眉心渐锁,眸底闪过不悦。虽然没亲眼看到,却仿佛能想象出她每天去陌生人家里花上几个小时,低声下气,被使唤着做家务的画面……如果这就是她离开他后,学习“自立”的方式,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他买下她所有时间,给她钱挣。尹之枝很快转开话题,高兴地聊了一些近况。这里的每道菜都很好吃,怪不得客人那么多。尤其是那瓶果酒,又甜又暖身,加速了血液循环。要知道,每逢冬天,尹之枝都很容易手脚冰凉。但喝了这杯酒,她连脚趾头都是暖和的,可见其威力了。但酒始终是酒,吃完饭时,尹之枝显然有些醉了。她身体很热,仿佛每个毛孔都兴奋地张开了。意识也飘飘乎的,不着地儿。可内里没有传递到外在,在旁人看来,她显然变迟钝了,做什么都慢半拍。岳嘉绪也发现这点了。那瓶果酒的度数其实不高,他便让她喝。只是没想到,尹之枝那本来就浅得不能看的酒量,还能再退步,这样都能醉。但她有一个优点,醉了也是乖乖的,从不闹腾。在他们用餐这两个多小时里,雪下得更大了,一片片的,形状清晰可见。斜飞落下,漫天彻地。天空,树木,人行道,都融成了苍茫茫的一片白,空旷而美丽。尹之枝摇摇晃晃,来到阶梯旁,伸手去接。雪花落在她皮肤上,触到体温,便融了。但没得意多久,岳嘉绪就将她的手包住了,抓回来,低斥:“冷,别胡闹了。”“我很热,我想玩雪……”尹之枝嘟囔了一句,右手被制裁,抽不回来,她便胆大包天地伸出左手,还往前走了一步。这时,风向变了,冷雪烈风,迎面扑来。尹之枝就站在阶梯最外侧,免不了要被雪吹得一身冰水,她条件反射地一闭眼。但预想中的寒冷并未降临,她被搂入了一个怀抱里,被衣服包着,那些雪花都落在他的衣服上了。“别动了,老实点。”尹之枝动不了,只得屈服。困意和着酒意,她头有点儿重。就在这时,远方的黑暗里出现了两束明亮的车头灯。司机把车开来了,停在阶梯下,撑起一把黑色长柄伞,走上来,说:“少爷,刚才小姐给我打电话,说她给你发信息,你没回复。看到这么大雪,她有点担心,就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话语模糊传入尹之枝耳中,她掀起眼皮,感觉到自己枕着的胸膛微微震动,是岳嘉绪在说话:“我手机静音了。你和她怎么说的?”“我说你约了人吃饭,没什么大事。”司机仿佛没看到他怀里的人,恭敬地道:“还有,老爷子打了两个电话过来,问你明天几点的飞机,说家里阿姨炖了汤,你半个月不着家,有时间的话,就回去待一晚上,明早再去机场。”岳嘉绪沉吟了一瞬:“我知道了,等会儿回……”就在这时,一只小手从底下伸出来,攥住了他的衣服。“……哥哥,我不想那么快回去,我想去那边看看。”岳嘉绪一顿,低头,看向怀中人。她喝得微醺,一张俏脸是粉白,下巴尖尖,唇瓣嫣红,半睁着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那么娇小的一团,没骨头似的赖在他怀里。她说想去看的地方,是江边一家还亮着灯的咖啡馆。它在临江的地方设了一个观景台,点缀着一串串流火似的星星灯。司机忧心忡忡,插嘴道:“少爷,雪下得这么大,就算是打伞走路,衣服鞋子也很可能会湿的。”岳嘉绪帮尹之枝把围巾围好了,说:“没事,把伞给我吧。”他如此决定,司机也不好再阻止,把长柄伞给了岳嘉绪。岳嘉绪撑开伞,带着尹之枝走下雪地。然而她走得极慢,重量还几乎都坠在他身上。没走几米,便得寸进尺,含含糊糊地提要求:“我走不动了……哥哥,你能不能背我?”岳嘉绪偏头,看了她一眼,下一秒,还真的把伞递给她,蹲下来,让她上了自己的背。冷风裹挟着雪,迎面吹来,絮絮地打在伞上。好在,时间尚短,积雪不深。岳嘉绪背着她,走得也很平稳,仿佛她没有重量一样。尹之枝趴在他背上,整个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很安逸。小时候最喜欢当岳嘉绪的跟屁虫,会在他回家时兴奋地扑上去,挂在他身上。等她长大了,这个后背依然宽厚而充满安全感,让人眷恋。她不是没有接受现实的。她知道自己是这三本小说通用的万人嫌炮灰,不好好努力,学着自立,就会不得善终。但或许是那个关于甜品店的大胆猜想,或许是今夜窥见的那份不声不响的偏心,又或者二者皆有……它们乘着酒气,给了她胆量去喊岳嘉绪“哥哥”,伸爪去试探他的底线。也许,她只是想知道,岳嘉绪现在对她究竟还有几分纵容。结果似乎是,她又一次大获全胜了。第51章 【修】夜深雪重, 雪地如无边无际的海,朦胧地腾起白花花的雾气。尹???之枝将脸颊埋在岳嘉绪肩上避风。其实,远处那家咖啡馆是她随便乱指的。想不到实际距离那么远, 她默默在心里计算步数,然而酒气醺眼, 思绪也停滞。从一数到百, 再到千, 还没走到地方,就先把自己数糊涂了。好在,岳嘉绪背着她走了那么远,也没有怨言。他步履平稳, 气息更没乱过。咖啡馆伫立在沿江马路上, 除了店内, 还有一片露天的座位。深褐色的木纹墙、自然风的树叶饰物、一盏盏星星灯,让它看起来像一座不应出现在城市里的森林小矮人木屋。透过明净的橱窗玻璃, 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温暖的室内聊天上网。露天的位置则空无一人, 漆黑的桌椅表面积了薄薄的雪——这也很正常。谁会愿意在大冬天的坐在江边吃西北风呢?尹之枝揉揉眼,被咖啡厅后方的木走廊上的灯光吸引了:“要去那里。”这里是背风区,刺骨的寒风被建筑主体挡了。不过,岳嘉绪放她下来之后,还是揽住了她的肩,用大衣裹着她,淡淡道:“你就这样看。”尹之枝置若罔闻,落地那一刻, 脚板底软绵绵的, 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她专注地看了星星灯一会儿, 便微微歪过头来,看向身边的人。岳嘉绪也垂眸看着她,任她打量。尹之枝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就这么盯了他片刻,还是觉得看不清,突然不满地抬手,捧住他的脸,还用力往中间一夹。同时,踮起脚尖,将自己的脸也凑了上去。岳嘉绪身体一僵,按在她后腰的手,五指微微绷紧。说不清是错愕过头,还是说不出的隐秘心思,在这一僵过后,他没做任何躲开的动作。然而,什么也没发生。“果然。”尹之枝捧着他脸,执拗地盯着他的唇,看到自己要看的了,便松开手,嘀嘀咕咕:“你的嘴唇好干,再吹风,就要裂开了,裂开会很疼的。”“……”尹之枝低头,努力地在包包里掏来掏去,找出一支润唇膏,鼻音很重:“别怕,我带了润唇膏,我借给你涂涂。”拧开盖子,乳白色的膏体飘着水果味儿。原本清晰的边缘磨得很圆润,显然是她一直在用的。岳嘉绪的嘴唇偏薄,却不会削薄,线条凌厉,形状十分好看。被润唇膏一压,唇肉微微下陷。可这唇膏才抵上去,尹之枝的手又停住了,还想收回去。但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攥住了。“不是要涂唇膏吗?”岳嘉绪问她。他的声音好像有点哑。“嗯。”尹之枝慢吞吞地说:“你把头低下来一点,这样不好涂。”岳嘉绪的喉结微微一动,还真的配合她,低下头来了。尹之枝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下半张脸,左手捧着他的下颌。因为酒精麻痹了动作,她涂得很慢,凑得也很近。就在这时,走廊拐角处,传来一阵说话声。两个似乎是咖啡厅顾客的年轻人,手中夹着烟和打火机,晃了出来。视线一扫过这边,走在前头那人,就脱口而出一句“我去”,然后立刻缩回去了,还顺带把同伴也拽了回去。“干什么?不是说了去后面吸两口烟吗?”“换个地方吧,有对情侣在那边呢,你自己去做电灯泡,我可不去……”因为听觉神经迟钝,尹之枝只听了个大概,“情侣”一词倒是分外入耳,引起了她的注意。喝醉的人思维就是容易跳脱。今天在出租车上听到的综艺节目片段,在这一刻,奇怪而清晰地在她的脑海里死灰复燃了。说起来,岳嘉绪是一月份出生的摩羯座,再过两个月,他就满二十八岁了。尹之枝努力地转动脑筋去回想。从小到大,她好像真的没见过岳嘉绪交女朋友耶。虽然岳嘉绪管得她严,不让她交乱七八糟的朋友,但这方面,她也不是完全不懂的——在他们这个圈子,不少富二代自恃有家族兜底,都玩得很大,身边的伴儿就没断过。而通常,只要别闹出影响家族声誉的大事,他们家里的长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岳家倒不是这类家族。老爷子性格古板,因为岳诚华出轨宋媛那事儿,他很重视子孙的品行,就怕上梁不正下梁歪,不会允许孙子孙女有轻浮放浪的男女关系。但若岳嘉绪想正儿八经谈恋爱,老爷子也不会反对。其实,这样的人家,他们的另一半通常会很早出现,不是家世相当的青梅竹马就是校友。毕竟家世越好,见识越广,眼光越挑。到了适婚年龄,他们就会发现,最好的人选其实就在身边。可在尹之枝印象里,别说是女朋友了,她都没见过岳嘉绪有什么来往密切的女人。但他的桃花运应当是很不错的。她十三岁那年,就偶然撞见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