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孑在院子里待了很久。直到那个被孔夫子复刻出来的所谓的‘仙’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离开。他再走一遭函谷关，但不是现在。现在的函谷关可还乱着呢。因为老子的死亡，不少人都在注视这个地方，现在去多少有点作死的意思。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要掺和这事儿才有保障。这么想着，洛孑往存放典籍的房间走去。此时，老子陨落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一同传开的，还有他老人家临死前留下的八个字。而今，天下所有修士，甚至连寻常百姓都知道了这八个字。寻常百姓倒是无所谓，甚至有点看热闹的心态，但修士之间却是有一股莫名的恐慌蔓延。老子的遗言，无论他们怎么曲解、诡辩，他们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修士的时代，要终结了。飞天遁地的修士，在不久之后要绝迹于世。有人心存侥幸，嚷嚷着无所谓，只要他死之前末法时代没有降临就行。有人惶惶难安，寻来好友开始找起洞天福地，企图为自己谋取一线生机。有人包藏祸心，煽动了一些修士，打算展开一些过激的计划。一时间，整个人族地域暗流汹涌，空气都变得凝重。圣贤山的一众学子自然也知道了老子留下的八个字。他们也有些慌乱，但很快就想到自己等人的老师，孔夫子。老子不在，孔夫子无疑是修士中最强的一批。想来夫子对这件事儿会有所规划。一众学子商议一番，选出了几人作代表，前去询问孔夫子相关事宜。路上，四人忍不住交谈起来。“子路，关于李耳前辈的遗言，你怎么看？”“站着看。”“……勿要学那不弃的言谈。”子渊有些不满。这问你正事呢，你说这种台词合适嘛。看师兄脸上的不愉之色，子路忍不住叹息一声，“师兄，你我修为不足，就算有心计较这些事，也不计较不上啊。”子渊：“……那还是站着看吧。”两人对视一眼，均是忍不住叹息一声。二人前方，子贡子舆回头，齐声道：“你俩快点儿，老师就在学堂里呢。”“来了来了。”行了片刻，他们来到学堂木屋前。四人整理好了衣冠，站在学堂门前，轻轻敲门。“子渊、子路、子贡、子舆求见夫子。”四人在屋外作揖请见，但是屋子里却没有任何回应。相互对视一眼，四人心中疑惑。“难道夫子睡着了？”“应该不会吧，这种情况夫子也不可能睡得着吧？！”四人小声嘀咕着，子路眼珠一转，就想再上前敲个门。就在这时，孔夫子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你们……进来吧。”四人应是，轻轻推开了屋门。进到屋内，四人正想开口，但看到孔夫子的模样后，直接愣住。此时的孔夫子发丝缭乱，莹白的发丝间多了一些灰败，嘴角挂着的血丝让他看着多了些狼狈之意，没有了以往的儒雅随和。在他面前，摆着一张阴阳阵盘，已经碎裂成两半。阵盘周围还散乱着几枚铜钱，只是失去了原本的颜色，有些发黑。看到这般阵仗，四名弟子大惊，赶忙冲过来搀扶孔夫子。“夫子，您没事儿吧？”有些艰难的坐起身，孔夫子深吸了两口气，“无妨，只是遭了反噬。”看着面前碎裂的阵盘与铜钱，孔夫子眸光晦暗，卜算的事儿，还是让邹衍他们来好了。手在身上一拍，所有的狼狈痕迹都消散了。孔夫子看着四名弟子，温声问道：“你们四个，是有何事？”四名学子相互看看，最后还是子渊上前一步，说道：“夫子，我们是想问问，李耳前辈的事。”“哦，那些遗言啊，遗言是真的，只是，这末法何时到来，那就无人可知了。”闻言，四名弟子脸上都有了一丝慌乱与茫然。“夫子，这么说，我们寻仙问道的路……断了是吗？”孔夫子看了说话的弟子一眼，子路，是他门下天赋最高的一名弟子。要是正常修行，这孩子最后的实力大抵不会弱于他，可惜……看着对方脸上的茫然，孔夫子叹息一声，“是啊……”孔夫子心中呢喃。寻仙的路，不是断了，而是……从来就不存在啊。这，是孔夫子从洛孑的话里总结出来的结果。如果只单看洛孑的话，他是断然不会信的。只当洛孑是个脑子不清醒的混小子。甚至，他可能会将洛孑当成阻碍自己成仙道路上的心魔，然后将洛孑带在身边，用来磨练道心，等时机到了就把这心魔斩了。但是……这事儿有老子开口啊。人间至强临死之言，由不得他不信。说实话，孔夫子也想不出老子说假话的理由。也因此，当洛孑说出创世五行或许有一线希望时，他才会动了卜算的心思，想要找出创世五行的位置。只是，创世五行本就是极富传说性的事物，要真那么容易算出来，怕是末法时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略微收敛思绪，孔夫子看着四名神色恍惚的弟子，忍不住叹息一声。沉吟片刻，他忽然开口道：“你等，去将圣贤山下诸学子聚到传道场，老夫有话要说。”听到夫子吩咐，子渊四人似是回了神一般，连忙应是，出了学堂找人去了。看着学生出去，孔夫子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阵盘。半晌后，他走出学堂木屋，往传道场走去。传道场。一大群学子聚集。除了孔夫子的七十二入门弟子，山下三千学子也被召集到了这里。一大群人聚集，彼此相互交谈。他们的话题多是围绕老子展开的，也有一部分人在谈论他们将何去何从。圣贤山是个涨学识的好地方，也是个修炼的圣地。但是……以后修炼还有路走吗？一众学子心中都是茫然的，不知前路在何方。他们急需一个……强大又学识渊博的人来为他们解惑。也就在他们的茫然等待中，孔夫子来到了传道场。站在最高处，孔夫子看着下方的一众学子，看到他们眼中的茫然与无措。深吸一口气，他手中忽然多出了一卷典籍，“今日，老夫要给你讲的是……《道德经》”众位学子微微一怔，旋即神情肃然，盘膝坐下，开始听孔夫子讲课。“这卷典籍传自李耳前辈，前辈的遭遇与遗言想来你等也是清楚了。”“老夫不知所谓末法何时降临，亦不知末法之后，天下众修将如何自处。”“但……道存与否，仙路断否，老夫不在意了。”“说到底，老夫所求之道，不过是天下安乐，礼序有常，如今天下太平，老夫所求已成，也是无多惘然。”“倒是你等，要好好想想，当初来这圣贤山，所求所思，究竟是长生仙途，还是胸中抱负，想清楚这一点，你等心中的茫然便会少许多。”孔夫子语气不急不须的说道。随着他的讲述，诸多学子神情中的茫然少了，反倒是多了些许思考。见状，孔夫子微微点头，开始讲解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此意为言语无法形容大道，而能以言语形容的，皆非永恒之大道……”传道场上，诸学子的神情逐渐平静，神情中有些许轻松之意。甚至有学子不由自主的摇头晃脑，晃着晃着，身体一震，突破了。一个时辰后，孔夫子放下典籍，看着下方学子们，满意的点点头。一众学子也起身，向着孔夫子齐齐行礼，“多谢夫子教诲。”“嗯……你等若是想清楚了，便各自离去吧，若心中还有疑惑，依旧可以留在圣贤山。”“多谢夫子指点。”一众学子再次行礼感谢。随后，一场离别开始了。圣贤山上，入门弟子七十二人，寻常学子三千余。这些学子入山学习、修行，并不都是为了长生久视，更多求的是万世之名，要在那厚重史书上写下自己的名讳。大道不存又如何，他们求的非是大道，而是自己的道。因此，为道而行，莫问前程，如此便好。整个圣贤山，弟子三千余众，最终，留在山上的就只剩下十二人。看着面前的十二位弟子，孔夫子面色温和，问道：“你等，可是心有疑惑？”十二人对视一眼，最终，为首的子渊上前一步，行礼说道：“我等想追随在夫子左右。”闻言，孔夫子沉默数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呵呵一笑，随后长叹一声，道：“如此，你等便再随老夫游历一次这天下吧。”“我等这便去准备！”众弟子应道，转身取自己的屋舍收拾东西了。目送着弟子离开，孔夫子看着逐渐冷清的圣贤山，又是忍不住叹息。许多年前，他曾为百姓安乐，为了七国纷争游历天下。如今，再次游历，却是为了那创世五行，为了那……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呵呵，当年没成……这次，便让老夫成了吧。”孔夫子仰头望天，眼中闪烁着莫名之色。秦历331年，某日，天下最强修李耳，崩于函谷关。同年同日。孔夫子遣散圣贤山诸多学子，仅留十数人。第二日，孔子携剩下的弟子离开圣贤山，再次游历天下。至此，圣贤山，封山！睡在典籍室内的洛孑：“……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