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能为什么而战？为了新币？为了荣誉？为了责任？”

  “其实都不是，我根本没有机会使用我的工资……我在这人性的修罗场里，见过故意抛弃女儿，带着儿子离开的人，也见过生命最后一刻还在保护孩子的父母，还有无论如何都不肯抛下轮椅上那老母亲的中年人。”

  “还有，为了给年轻人活下来的机会，一起留在原地，默默等待死亡降临的老人们。”

  “我给了前者机会，让他去带回自己的孩子，这样的冷漠只是少数，而后者的伟大却是多数人的选择！”

  “那几天下来，我知道，我的同胞们还是伟大的。伟大不止于征战沙场，马革裹尸。”

  “我们的生活其实只有这一方天地，与身边三五个人，伟大就是——你愿不愿意为了他们，顶天立地，甚至开天辟地！”

  “逃跑是兽性，守护是人性，很幸运的是，我看见多数人在灾难前还有人性，还有风骨！”

  “我愿意为你们而战，我想让世界，让神明见识见识。”

  “为什么我们的文明能够绵延五千年流传至今！”

  “我想让天地看看，看我九州风骨，铮铮脊梁！”

  画面变化，是江至晚穿过出云的人间地狱，穿过空间节点，带着传国玉玺回到大夏的刹那。

  这一次的落地没那么帅气，他冲出节点，身体蜷缩，用腹部保护住传国玉玺。

  他砸在地面上，滚了七八圈。

  “这是我把传国玉玺带回来的瞬间，那一天开始，人们叫我江至晚。”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知道，我注定是要为这个国度，流干最后一滴血的人。”

  “有些人说这是蠢，但我很开心，能以这种方式被你们记住。”

  画面切回到飞机上，江至晚对着镜头：“我又要去执行我的任务了，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缺胳膊少腿。”

  “现在，我想问问这大千世界里没有获得传承的同胞们。”

  “你们还爱这个国度么？”

  “在这人类历史上最绝望的乱世里，你们还想，或者说还敢做英雄么？”

  “如果我死去，你们会接过我的火炬么？”

  “这一条视频的评论区里，我希望你们回答我的问题。”

  “也欢迎你们说出自己的委屈，甚至是歇斯底里发泄！”

  “无论他们说什么，请相关单位不要追究。”

  “因为我知道失去亲人的感受，我知道人们需要一个发泄点！”

  “作为幸存者，我们可以在这里聊一聊，就像野兽互相舔舐伤口。”

  “我，江至晚，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上，等你们的回应。”

  “希望能活着看到！”

  人们看着这个视频，一遍，两遍，三遍。

  他们在宿舍里，在工位上，或者，在别人的手机上。

  有人看了很久，想了很久，然后默默地打开评论区，发现已经有上十万条的留言。

  “这是小江爷？真的是小江爷的官方账号？第一次发作品啊！”

  “祖父守国门，父母战八荒，说的就是他么？真是满门忠烈啊！”

  “他带着传国玉玺回来，所以九州一统了……”

  “可是我父母和姐姐，都死在九州一统的战场上了！”

  “节哀……我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但错的不是传承者，而是这个草蛋的世界！”

  “小江爷，我们能赢么？”

  “楼上，打不赢，难道就不打了么？”

  现在是晚上11点，下班的人们刚刚躺上床，拿着手机，让自己的大脑放空。

  忽然江至晚面对全大夏的这则视频信息，让他们猛然惊醒。

  他们见识传承者的强大，只是前三天的事情。

  有些人是被传承者救出来的，更多人只是在别人的嘴里，在短视频软件里，看见了传承者的战斗。

  对他们来说，传承者不像是战士，更像是高来高走，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人。

  但是在江至晚的镜头里，他们看见传承者身上一道道血口，甚至被撕下肢体。

  看见累得站不起来的传承者，躺在尸山血海里大口大口地呼吸。

  看见自己制造出来的钢铁，打磨出来的子弹，成为斩将杀敌的一把利刃。

  在机舱里，江至晚等着人类的答案，他最先等到的，是作战指挥频道里，黎星若的声音。

  “至晚，你在抖音做啥？”

  江至晚直接回复：“做你忘了做的事情。”

  “？？？”

  “我们在不停战斗，让民众为我们提供后勤保障，我们没有给予过他们参与感，也没有给予过他们机会。”

  “你忘了告诉他们，如果我们倒下了，他们也得接过我们的火炬继续往上冲。”

  “你忘了告诉他们，在流水线上夜以继日的意义。”

  “既然九州已经打通了，那么生命的意义绝不能是努力工作，然后等死。”

  “现在的世界没有了诗和远方，但至少让大家知道，他们造出来的每一颗子弹用到哪儿去了。”

  “他们需要上升的通道，那些更努力的人需要更多的奖励”

  “我们只在传承者和铁军的身上注入勇气。”

  “忘了给十亿人抹干眼泪，注入希望！”

  那一头，黎星若沉默了很久。

  直到一分钟后，她才默默地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等着这个视频下方，出现的一条条高赞回答，那应该代表着大夏九州的心声。”江至晚一声轻叹，“我曾经见过几个工厂，看见他们像是机械一样在流水线上工作。”

  “扁平化的管理，是最高效的生产方式了。”黎星若说。

  “但是当人们认为自己只是一个零件，只是一个机器的时候，生而为人，和作为造物者的奴仆有什么区别呢？”

  “这段时间的生产效率是高了，但是元素信徒和造物者的奴仆也越来越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有完没完了！”黎星若愤怒。

  江至晚苦笑：“如果不是无计可施，还叫什么末日临头？所以我抛砖引玉，然后我们要在字里行间用心感受，大家要的是什么？”

  黎星若翻着白眼：“那我是不是还得找几个语文老师来做阅读理解？”

  江至晚摇头：“他们只会做最大提升批卷效率的标准化答案，但是人与人之间的互相理解不能用方式，只能用心！”

  他说着，侧目看向舷窗，飞机翱翔在云层之上。

  从这里看下去，只能透过云层的缝隙，看见一点点的人间。

  或许这就是神明，就是造物者的视角。

  甚至，是传承者的视角。

  而江至晚想穿过云层，看见理想，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