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江至晚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愣。

  穆归唐点了点头。

  江至晚锁着那一双剑眉：“也就是说，我们外出作战的第一天，回来的周子义已经不是人类了？”

  穆归唐再点头。

  江至晚轻叹一声。

  这位班长看似成熟稳重，心底里却满是孩子气。

  其实原本的周子义和林染有些相像，他们被命运惯坏了，在顺风顺水的人生中，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是领袖。

  虽然有时候江至晚想把周子义吊起来抽一顿，但是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心底不是滋味。

  “那他的身后事呢？”江至晚压低声音，“还是按照戍边人的待遇照顾他的父母吧。”

  “当然，他参与了营救行动，救了人，也杀过魔物。”穆归唐听江至晚这么说的，脸色也轻松了许多。

  按照规矩，周子义的身后事是戍边人应当负责的，穆归唐堂堂荆州指挥使，统兵百万，这种事根本不应该由他经手。

  但是考虑到江至晚和周子义有些嫌隙，人又是五岳之一的南宫悬水杀的，穆归唐还是决定亲口告诉江至晚。

  实际上周子义并没有对江至晚造成任何实际上的负面影响，只是周子义一直以来表现得苦大仇深，江至晚几乎没有正面搭理过他。

  江至晚拍了拍身上的装备，确保穿戴严实了，然后对着穆归唐招了招手。

  “小心点。”不远处正在查看作战记录仪的星河忽然开口说了句，“你可是太子！”

  穆归唐微微侧目，他看着星河，不知道这位将军府的使者忽然这样称呼江至晚是什么意思。

  “太子？”江至晚沉吟片刻，朗笑一声，“你见过太子守国门么？”

  “很帅的！”

  江至晚说着，笑着，纵身跃入空间节点。

  人们目送着他的背影，许久。

  忽然后方传来一声大喊：“指挥使，你快来看！”

  “北美曾经尝试过在1999年毁灭我们！”

  人群一阵骚动。

  ……

  江至晚再次出现在了出云的东都，还是一样的喷水池，还是一样的位置。

  周围的街面上已经没有人了，估计是被魔兽和妖物吓跑了。

  江至晚又狠狠地砸在地面上，然后被叶霜秋一把拉起。

  “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们了？”叶霜秋开门见山地问。

  江至晚点了点头。

  “他们有没有很震惊？”叶霜秋问。

  江至晚耸肩：“没看他们的表情……我只留给了他们一个帅气的背影！”

  “可是我更想看他们震惊的样子！”叶霜秋摇了摇头，表示遗憾，虽然少年老成，但少年们总是希望自己做的事能被看见。

  “会有机会的。”江至晚把手搭在叶霜秋的肩膀上，“接下去我们去哪儿？”

  “新宿区！”月矢春樱从边上探出脑袋，“我们月矢财团留了许多人在东都，在新宿区建立最大的避难所，财团在新宿区的九幢大楼都会作为避难所使用！”

  “他们应该已经把灾难发生的来龙去脉，做过调查了！”

  她似乎很自豪。

  她应该自豪，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在别人都自求多福的时刻。

  她的家族抱着家国情怀守在这片土地上，无论结局如何，初衷和过程都足够令人敬佩了！

  “那就走吧，搞辆特斯拉？”叶霜秋说着，用万能钥匙拉开路边一辆odls的门。

  然后轻易地让车辆通电。

  在戍边人的眼中，满街电气化和智能化集成度极高的特斯拉，只是暂时地寄存在那些车主的手里。

  只要戍边人想用，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搞走这些车。

  切断车辆与用户，与厂家之间的所有联系，从此这辆车与原车主毫无关系。

  他们找到了两辆特斯拉，江至晚把带来的无线电设备分发给所有人，然后他们开着车，在东都的大街小巷上窜得好像两只耗子。

  “小江爷。”叶霜秋忽然在无线电里说，“我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公布自己的身份呢，我听说刚开始的时候，你甚至只宣布自己是近古传承？”

  “公布身份，对我有什么好处？”坐在副驾驶上的江至晚拿着无线电回复，他们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机里响起。

  “好处？他肯定是想扮猪吃老虎”林染接上了话茬，“要是我爹妈是英雄，我恨不得把他们的照片贴在我的脑门上，满世界巡游！”

  江至晚在电子频道里发出一声苦笑：“扮猪吃虎？人们会赞颂英雄，什么时候赞颂过英雄的子女？”

  无线电频道里一时沉默。

  江至晚抓着无线电，目光看着前面的路，漫不经心地说。

  “而且如果人们知道，我们班只活下来五六个人。”

  “如果人们知道，一架运输直升机，只带着我和邢菲，张震三个人来到荆州，他们会说什么？”

  “很多人会觉得我剥夺了别人的求生权力。”

  “普通人的立场和戍边人的立场是不一样的。”

  “我们在这里拼命，所以我们觉得大夏给我们的父母和未来的子女再好的条件，也是理所应当。”

  “而有些人会觉得这影响了公平。”

  “毕竟这是个英烈子女优先，也会受到质疑的年代！”

  无线电里，更沉默了。

  只有林染默默地拿起无线电说了句：“所以，你等建功立业后再公布身份？那时候你就不单单是英雄的子女，你是英雄本身！”

  “你的形象就从一个纨绔子弟，变成了子承父业的少年英豪？”

  “江湖小队108个心眼子，其他人一人一个，你一个人占105个！”

  谢城安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105+5？那应该是110个啊！”

  “谢城安的心眼是-1”林染毫不客气地鄙视了这位曾经的同窗。

  谢城安当即磨刀霍霍，扬言要用冰锥戳爆林染的轮胎！

  他们的无线电频道里吵着，闹着，明明是不符合规矩的行为。

  但是这一次江至晚和叶霜秋都没有出言阻止——这东都太压抑了，就让他们互相说点话让气氛稍稍变得热闹一些吧。

  车穿过大街小巷。

  江至晚甚至看见了几幢大楼的墙壁上，用红色油漆喷写着字符。

  “他们抛弃了我们！”

  “日出被放弃了！”

  “末日前，来新宿公寓，做最后的狂欢吧！”

  “烧死那些还没逃出去的富人们！”

  “烧死他们！”

  油漆还没干，像是鲜血一样缓缓往下流淌。

  那些字看在月矢春樱眼里，像是一把把剑扎在她的心里。

  “出云……疯了。”她小声说，眼角，有泪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