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心机的事还有。两个纸箱里放着名信片，名信片上，不仅印着祝福语，还有收信人的名字，和寄信人的名字、单位和电话。收信人的名字，不仅是尊称，还是手写的。原来，白手雇了一个钢笔字写得好的人，以每张五角钱的价格，让人家认认真真写上去的。公司员工六十多人，连夜卸装礼品。四种水果，一种海鲜，一种干货，分装在六个礼品盒里。礼品盒也是六种，装苹果的印着苹果，装蜜桔的印着桔子……第二天，以副总老顾为首，分成六个组，按名单上的地址，开始挨家挨户的送礼。白手还特别要求，参加送礼的人，必须穿正装。还要恭恭敬敬，面带微笑，认真和真诚的样子。这次送礼，整整持续了五天才告一段落。腊月廿二。白手在老李和老顾的陪同下，把各个工地巡视了一遍。白手也学公家的单位，轿车后面跟着卡车，卡车上装着慰问品。凡坚守工地，在工地上过年的，每个人发一份慰问品，以及一百块现金。没有花钱的不是，白手懂这个道理。从事建筑行业以来，白手最自豪的事，是他的员工没有一个不辞而别的。老李说得好，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老板对员工好，员工不会对老板不好。腊月廿三，市建筑协会联欢会。这才是建筑行业一个农历年的最后一个环节。联欢会的最后一个节目，是市建委和市建局颁发各种奖项。奖项共五个，有针对企业的，也有针对项目的，反正每项都有十个一等奖、二十个二等奖和三十个三等奖。获奖最多的当然是腾飞集团公司，大奖小奖拿了几十个，具体多少个，白手也搞不清楚。最后，出席联欢会的市建委领导，还给白手颁发了一个特别奖。建筑行业支持希望工程第一人奖。大家这才知道，白手在悄悄的做慈善，而且做得很大。白手却哭笑不得。还第一人，这是把白手架在火上烘烤。白手冲着常清扬破口大骂。白手还挽袖露臂，要揍常清扬。常清扬赶紧逃到一边。全场大笑。这不，白手马上就有了被烘烤的感觉。领导意犹未尽，趁机拿白手开涮。“同志们，小白老板把老常赶下台，意思是说，联欢会接着开，你们同意不同意？”台下上千名建筑商和五百多名供应商一起应呼。“同意，同意。”掌声响彻雷动。“同志们，下一个节目是什么呢？我建议，让小白老板来出题目。”领导带头鼓掌。全场又跟着鼓掌。白手不客气了。“好啊，你们这帮大老粗，领导挖坑，你们落井下石，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既然你们出我洋相，那我就要你们打开腰包。呵呵，这可是你们自找的。”说着，白手把领导身边的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拉到麦克风前。“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上海共青团的副书记，希望工程上海站的负责人。现在，请副书记向大家介绍希望工程的重大意义，大家欢迎。”台下又是掌声连连。副书记兼站长介绍了希望工程的情况和意义后，把麦克风还给白手。白手就是白手，会来事，也特会来事。“尊敬的领导，各位同仁，我要向大家说实话，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的企业捐了钱，我也帮别人捐了钱，但我自己还没有捐钱。今天，现在，我要纠正这个错误。我决定，以我个人的名义，再向希望工程捐款十万块。”领导带头鼓掌，台下也是掌声响彻。“我是这样想的，我们这些外地人来上海打拚，酸甜苦辣，一言难尽。但我要说的是，咱们要感谢，要感恩。我们这些人，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大多都是大老粗，刚刚把腿上的泥洗干净。离开了上海滩，咱们可能连个屁都不是。”台下笑声连连，因为说粗话，更能引起大老粗们的共鸣。“你们哄笑，你们鼓掌，你们出我洋相，我都接受，谁让我是只头羊，必须挨这当头一棒。现在轮到你们了，今天来开会的，谁也躲不了。我宣布，人人都要捐款，谁不捐谁他娘的就是孙子。请大家注意，最低标准一万块，上不封顶啊。”顿了顿，白手又道：“联欢会结束后，捐款的都去找老常。狗日的老常，你不用捐款，我让大家找你，活活累死你狗日的。”台下轰然大笑。常清扬站在台下，又气又好笑。联欢会结束。领导没走，坐在车上，让司机把白手叫过去。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下，白手钻进车里。“领导好。”白手恭恭敬敬。“小白，谢谢，谢谢，谢谢你啊。”领导主动与白手握手。三个谢谢，让白手诚惶诚恐，“领导，我，我受不起啊。”领导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头，“第一个谢谢。今天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没有你的配合，为希望工程捐款不会这么踊跃。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你就是榜样。”“领导，这是我应该做的。”“第二个谢谢。你主动接手五个民生项目，是为市里分忧，为市民造福。我代表市里谢谢你，这是理所当然。”“领导，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做得还远远不够。”“第三个谢谢么，我不知道该不该谢。”白手心里一阵咯噔，“领导，您的意思是？”领导微微一笑，“我爱人委托我转达，说谢谢你的礼物。”白手忙道：“领导言重了，那就是一点土特产，土特产而已。”“土特产？你们浙江省也出产苹果？”白手不好意思的笑了，“领导明察秋毫，我无话可说。”领导慈祥，拍拍白手的肩膀，微笑道：“记住，下不为例。”“领导，我记住了。”领导最后说，“年轻人，好好干。”白手望着领导的轿车远去，心里热乎乎的。白手和一帮狐朋狗友在外面吃了晚饭，回到公司已是深夜十一点半。忘在办公室里的大哥大响个不停。白手接通电话。电话那头，是二舅郭二桥的声音。“小白，出，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