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两个妹妹在上海待到正月初七，因为要走亲戚拜岁，母亲急着回家。白手很想让母亲多待些时日，但母亲不习惯上海的生活，也不想给大儿子添麻烦。白手不勉强。大妹想留在上海，待在大哥身边。白手不同意，母亲需要照顾，皮箱厂要有人管理，他必须让大妹回去。正月初八上午，与来时一样，白手包了一辆长途客车，把母亲和两个妹妹及一批员工家属送回家。母亲在上海期间，一直没提白手女朋友陈岚的事，白手也没有主动开口。送别家人，白手的注意力回到自己的事业上。钢材市场整顿以来，钢材交易处于半停滞状态。公开的和大宗的交易没有了，但是，不公开的和小量的交易还不少。上面下了通知，正月十一，钢材市场重新开业。与此同时，还有一个通知，是建议钢厂的钢材出厂价，不低于每吨一千五百块。两个通知，都发到市建筑协会。会长常清扬会来事，两个通知二合一，一下子印了一千两百份，全市的建筑企业一家一份。初九邮寄，初十到达各建筑企业。初十下午，白手看着两个通知，一边打电话把老李和老顾两位老总请来。看过两个通知，经过思考，老李和老顾一致认为，应该暂时捂着钢材，不急着出售套现。“说说你俩这么认为的理由。”老顾说，“我个人认为，政府指导价每吨一千五，是一个强烈的信号。钢价要涨，而且还要大涨。一般来说，在价格上涨的时候出售，明摆着是亏的。”老李说，“我是结合全国的钢材供求形势来判断的。春节期间，我去过市钢材协会，据他们讲，就上海来说，是供大于求。但就全国来说，绝对是求大于供。”“有道理，你俩说得都有道理。”老李又说，“小白，暂时不卖，坚持不卖，坚持就是钱啊。”老顾也是，“小白，先看看市场重新开放后的情况，至少坚持半个月再说。”“就这么办。”白手点着头拍板。可是，两位老总走后，白手苦笑起来。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白手有苦不能说。这次钢材价格大战，白手竟然收购了十二万吨钢材，耗资整整一个亿。白手不仅拿出个人和公司全部的资金，还向银行借了两千五百万。公司开门，一天就得支出几十万，可公司的帐户上只剩下五十万块了。老李和老顾不知道，既不知道白手有多少钱，现在剩下多少钱，也不知道白手到底收购了多少钢材。白手很鬼，公司的财务状况，不让老李和老顾知道。这次收购了多少钢材，与他并肩作战的汤云平和李玉宝也不知道。老李和老顾的建议是对的，不能跟钱过不去。当务之急，是骑驴找驴，赶紧为公司弄点钱。姐姐韦立那里，白手不能再去，已经借了一千万，已经达到区级银行的最大额度。白手出门上车，直奔市农行。市农行的贾行长，看见白手上门，热情有加，但听说白手借钱，坐在沙发上仰天大笑。“大新闻，特大新闻。上海滩最有钱的民营企业家，春节过后就开口借钱。哈哈，绝对是上海滩的特大新闻。”白手严肃的说，“老贾，这一点都不好笑。”老贾摊着双手说，“但这一点都不真实啊。”“去，我刚打了一场价格大战，难道你不知道？”“知道知道。轰动一时，震动全沪，我老贾岂能不知。”白手实话实说，“我现在的情况是，手里没有钱，钱全成了钢材。”老贾说，“卖钢材啊。你那么多钢材，总不会全留着自己用吧。”“老贾，你是行家，如果钢价上涨，我能卖掉吗？”“卖跌不卖涨，买涨不买跌。小白，我不傻。”“所以，我得坚持坚决坚守，我得借钱撑着。”老贾嗯了一声，挠着脑袋说，“你这家伙，已经在小韦那里借了一千万了。你说，你要再借多少？”“再借一千万，从你这里借。”老贾吓了一跳，“一千万？”白手淡淡的说，“对，一千万。我一天要支出二三十万，我得备好一个月以上的流动资金。”“好家伙，狮子大开口啊。”白手不说话，笑看着老贾。老贾皱起眉头，装模作样的思索起来。白手耐心等待，他在借钱时，总是显得特别的耐心。“小白，你借钱的事要是传扬出去，会有损你和你公司的形象。”白手摇头，“我要钱不要脸。”“我去，你异类，你太异类了。”白手笑笑，“老贾，我考你一个问题，作为银行行长，你是喜欢存钱的客户，还是喜欢借钱的客户？”“我都喜欢。”“必须选一个。”“必须选一个的话，那我选存钱的客户。”白手大摇其头，毫不客气的说，“老贾，我对你很失望，我太失望了。”“失望什么？”“听说你出国进修过半年，这没错吧？”“没错，承蒙组织信任，我是出国进修过半年。德国、瑞士和新加坡，每地两个月。”“你白学了。我敢说，你没学到西方国家的先进理念。”老贾笑了，“好吧。你这个土包子，也敢教训我这个喝过洋墨水的人。你说，我洗耳恭听。”白手说，“西方金融界有个共识，认为最能为银行创造经济效益的，是那些向银行借钱的人。有没有这么一说？你同意不同意？”老贾点了点头，“还真有这么一说，我也同意这个理念。”白手呵呵一笑，“老贾，坐在你面前的我，正是最能给你带来经济效益的人，你应该欢迎，应该支持啊。”“哈哈……我不吃你这一套。小白，你说的那个理念，暂时还不适合咱们。”白手盯着老贾笑，“呵呵……思想工作做完了。你是借呢，还是借呢？”老贾也笑，“我能不借吗？我能不借吗？”“谢了，老贾，改天我请你吃饭。”老贾马上给白手出难题，“你让谁担保？你拿什么做抵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