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平衡的, 如果她仅仅只是祈愿之神又或者海神倒是不要紧，这两个神格是特殊的，不会受到规则的束缚。但如果她现在就将海神的神格也容纳, 就会打破本就脆弱的平衡, 所造成的后果有两个可能性:一是她也会由此受到规则的限制。海神与祈愿之神的权能加起来，得对等人类之神与兽神才行。而第二个可能性，便是规则会剔除掉陨落的兽神, 由祈愿之神与海神还有人类之神达成新的平衡。这样一来，人类之神因兽神的陨落而被附加的束缚与限制就会迎刃而解。莫叶可不会做这种资敌的蠢事, 现在被规则的限制强行拉到伪神级别的戈尔德不是好对付得多, 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这样一想, 莫叶便强行将海神神格的融合压了下去。她现在真的感觉很累，神格的压制给她的精神海带来隐隐的刺痛感, 她体内的神力被一瞬间抽干, 无法形容的痛楚就像干涸的田地一样强烈渴望甘霖的到来。但她又不想用掉好不容易再次囤积起来的信仰之力，就只能无力的躺在巨狼宽阔毛绒绒的后背上, 等待神力慢慢自行恢复了。天空之上的黑日已经开始不稳定了，莫叶仰躺晒着冬日少见的温暖阳光, 一亮一暗的两轮太阳有些晃眼，她罕见的有些昏昏欲睡。她轻轻动了动手指, 戳了戳身下的苏埃里，声音虚弱而模糊：“……先回神域中去。”神域对神明来说是有各种加成的, 不论是力量的加成还是恢复速度的加成, 她现在回到神域之中也是最安全的做法。谁也不知道人类之神有没有一直注视着这里，要是他看到她现在如此虚弱而苏埃里也伤得不轻，就干脆真身跑下来准备捡漏呢？苏埃里身上的伤势真的不轻，虽然他外表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但内里依然是如空洞般的虚弱不堪，他背着莫叶飞向那轮黑日，动作矫捷迅速，完全看不出他虚弱的本质。他跃过黑日的通道，稳稳落在镜海如同倒影之镜的海面上，巨狼四处环顾一圈，便看到那艘黑日旁静静停摆的快艇，他从嘴里吐出有半人高的万物女神雕像，将雕像吐进快艇的里面，这时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没事吧，莫叶？”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显得冷酷，没有情绪起伏可言，却也难掩其中的担忧意味。抵达这里后他才终于放松了警惕性的肌肉紧绷动作，比起快艇冷硬的夹板，莫叶肯定还是躺在他的背上会觉得舒服些，所以他并没有将莫叶放到潜艇里，自己也并没有变化为人形。“这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要论伤势，莫叶可是毫发无伤啊，不过她对苏埃里的担心也是非常领情的，“我没事，就是神力暂时枯竭了，不过我们已经回到我的神域中了，很快我就能恢复过来。倒是你，还能撑住吗？”苏埃里沉默些许，待他评估完自己的伤势过后，他像是掩饰什么般回到，“没问题。”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莫叶忍了忍，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她在神域里缓了段时间才恢复了自己控制肢体动作的能力。她从苏埃里毛绒绒又温暖的后背上坐了起来，伸出手往潜艇上那座雕像里再度灌注信仰之力，充能完毕后又懒洋洋的躺了回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了苏埃里使用信仰之力的权限。“你先恢复伤势吧，苏埃里。等你恢复了之后，我们就回到我的神域范围内。先暂时在那里呆上一段时间，等我完全恢复。”苏埃里张了张嘴，他转过头想去看躺在他的背上看起来昏昏欲睡的莫叶，但头转到一半又硬生生转了回去，他颇有自尊心的僵持了些许，最后仍是妥协，用闷闷的声音回了一声:“嗯。”莫叶无声的笑了笑，但在她忽然想到自己之后要对苏埃里做些什么的时候，这一抹笑容便夹杂了些许苦涩，她微微闭上眼，等待苏埃里将神像内的信仰之力用来恢复自己的伤势。待他恢复完全后，她才重新睁开已然恢复冷静的双眼，她指了一个方向，也不打算将那艘潜艇开回去了，“我们走吧，苏埃里。”苏埃里并不介意自己背着莫叶行动，但他犹豫地望了望潜艇上安置的神像，还是一口将神像叼进嘴里，然后往莫叶指向的方向踏着风暴飞行而去，怎么看怎么像叼着自己心爱玩具的狗子一样。远方钢铁的城市已经依稀可见。城市港口的船只不能驶离城市太远，只是一眨眼巨狼便跨越了极远的距离落至港口的水泥地面海上，他有些好奇的望向这座看起来非常奇特的城市，有诞生了神智的人类谨慎的围了过来，更多还是具没有灵魂人偶般的人类有条不紊按照既定的规律活动。这些人类在莫叶的设定下是没有什么攻击能力的，但他们依然警惕的将体型巨大的外来者团团围住，直到陷在苏埃里的毛发之中，从他们的角度望不见身形的莫叶坐起来时，他们才发现是这座城市的主人归来了。莫叶挥退了这些瞬间转换态度新生儿，从巨狼的后背上一跃而下，她注视着属于自己的城市，自己的神域，语调中不由自主带上些炫耀，“怎么样，这就是我的神域！”“很厉害。”苏埃里认真的点头。“这里面有很多新的东西，或许有一天奥兰大陆也会变得和这座城市一样。”她的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自豪感，“不论是泡沫、莉亚还是奥德，都应该来这里学习一番才行。”莫叶脚踩在神域的土地上，有神域的供能她瞬间头不晕眼不花浑身都有力了。她往前伸手招来一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车，车里面的司机呆头呆脑还没有诞生自己的意识，而坐在车后面戴着墨镜的老板下车给莫叶让了位。她坐上车并向苏埃里催促到:“快点变成人类啊，苏埃里，快上车！”带着苏埃里就不能回那个小公寓了，其实她也非常不喜欢那里，那就去这座城市最好的酒店吧。曾经的她工作地点就在那座酒店的附近，每每路过的时候都挺羡慕嫉妒恨的……莫叶并没有多想，飞快做好决定。“那座神像……就先放在这里吧。”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巨狼嘴里含着神像就是不愿吐出来，满脸满目都是拒绝，莫叶只能指挥戴着墨镜的老板人类和司机去打开后备箱，让苏埃里将那半人高的神像安放进去一同带走，这才劝得苏埃里变回了人形。苏埃里的人形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他动作生疏坐到车的后排，一动不动的样子看起来在强忍自己的不适感，对于一向自由不受拘束的他来说，呆在这样狭小困窘的空间里也是挺难受的吧。莫叶侧过身为他系上安全带，虽然这个安全带保护不了苏埃里也保护不了她，神域内也不会发生车祸，但这就是生活的仪式感。站在门外戴着墨镜的老板关上了苏埃里那一边的车门，呆呆停在路边目送这辆汽车的远去，莫叶侧头稍稍看了看苏埃里的脸色，他一向都是面无表情的，从他的脸上可看不出他的具体情绪，但他那双金色兽眸中略微的茫然依旧暴露了他对现状的毫无把握。一路上有点安静。但这一路走来莫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嘴角勾勒起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用一如往常般的语气忽然向苏埃里说到，“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过的，就算我将你取而代之，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现在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再过不久，很快，我就会去取得兽神的神格。我会成为新的兽神，苏埃里。”苏埃里明显了愣了半响，他面无表情显得冷酷的脸上也出现一丝丝裂痕，莫叶侧过头望向他，车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但两人的眼神都很好，莫叶缓缓收敛自己面上的笑意，她的神情略带苦涩，却含着破釜沉舟般的坚定。“你会恨我吗？苏埃里……”但就算就此被憎恨，她也会这样去做。莫叶是这样的想的，她不会让苏埃里就此死去，但这是命运无法改变的过程，唯一之神不会任由她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所以她只能亲自动手，亲手抓住最后的时机……才有抉择的机会。虽然被苏埃里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她依然会为此感到痛苦，她有些艰难地想要再度开口之时，苏埃里却用平静的声音打断到:“不会。”莫叶有些愕然，“……苏埃里？”苏埃里摇了摇头，他的眼睛是泛着冷酷的金色，但此时那双冷酷的金色兽眸中泛着的是温柔的光芒，就像是只听见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一样。他态度从容，甚至纵容的应允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莫叶沉默，就是这样纵容的态度，才让她选择了亲手去掌握自己的命运啊，还有苏埃里的生命也与她不由自主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如果她不倾尽全力，就会牺牲掉苏埃里的生命。“嗯，你不介意就好。”莫叶自己都拿不准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她低下头望着自己垂落的长发，与苏埃里同样安静落下的长发，她愣了愣神，才继续道，“你非常的相信我呢。”“那就继续相信我吧，苏埃里，我不会把你的命输掉的，你会活下去，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会还一个神格给你的，我保证。”“虽然有些难以置信……”莫叶的声音轻飘飘的，感觉有些不自信。“这一次你也会相信我的吧，苏埃里？”苏埃里并未犹豫，他的态度一如往常般的坚定，莫叶听见他的回答，就像听见一朵花开的声音。只有苏埃里是不一样的，她再一次认知到了这个绝对的事实，只有他是自己不能放手的，不论是他交付在自己手里的生命……还是其他。昏暗的环境中，车轮滚动的声音压过了或许会有的细微摩擦声，苏埃里像是无声笑了一下，从莫叶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他嘴角弧度的变化，他的心情很好吗？在得知自己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吗……？莫叶看见他一字一句的，吐出两字:“我信。”第247章 准备莫叶从未想过, 自己也有将生命摆上赌局的一天。在以往的战斗中不说十拿九稳，至少赢下来的几率都会超过百分之五十，除非突发状况以外, 她不喜欢去打没有把握的仗。但这次她与人类之神戈尔德的一战无法避免, 她只能赌上这一把。她与苏埃里呆在神域中数十天，神力的恢复基本已经完成，这十天是少有的闲暇时光。如果这是恋爱游戏的话, 或许男女主角的感情在最终一战到来之前会突飞猛进，但可惜的是, 不论是莫叶还是苏埃里都不是人类。就算莫叶拥有着曾经作为人类的记忆, 但也依旧无法用人类的方法去谈情说爱。但……这样就够了。他永远都会是我的,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莫叶放下手中的游戏手柄，笑着望向苏埃里好看且专注的侧颜, 这十天除了前几天她带着苏埃里到处游玩了一圈之外, 后面就是拉着他蹲在酒店里打游戏，谁让她宅呢。其实要不是那些紧迫的阴谋诡计与新的命运在推动她不断前行, 或许她现在仍还呆在玛西亚自己的别墅里，她不喜欢远行。“我要走了。”莫叶起身, 绕过安置在旁边的那樽万物女神雕像，苏埃里很喜欢这座雕刻了她的外貌的神像, 其他的神像可不会将女神的面容都雕刻出来，这也是她送给苏埃里的礼物。此刻女神雕像的表面流溢着耀眼夺目的辉光, 这光芒比窗外虚幻的阳光和室内的灯光还要明亮, 那是灌满的信仰之力的光芒。苏埃里像是警惕的动物般瞬间转过头，他辉金的野兽状瞳孔微微收缩，显出他此刻心情并不平静，但他却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感, 不让自己繁杂的负面情绪影响到莫叶的状态。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是做到了。以苏埃里以往的行为，他或许会想要跟着一起行动，但这一次莫叶不会带着他，苏埃里也很清楚她的选择，所以才会不断溢生出负面情绪。不论是无法自禁的担忧还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生起的自厌……这些情绪是无法述说的。只能由他自己品味其中的苦涩了。“我送你。”但这份苦涩不该传递给其他人，苏埃里也站了起来，没有说出或许会令莫叶感到为难的要求，只是用低沉的声音简单说到。“好啊。”莫叶轻声应下。她看了看窗外，这座城市还未衍生出飞机场和飞机，仅有一座城市的神域还不需要这些能快速横跨数座城市的机器，蓝天白云好天气的镜海高空也没有飞鸟的存在。她想了想，忽然向苏埃里提了一个请求：“那就亲自送我去镜海的出口吧。”苏埃里紧绷的情绪稍稍缓和，他应道：“好。”一向少言寡语的男人化为三米长的巨狼形态匍匐在地摊上，莫叶轻笑一声，侧过身坐在他的背上并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上的皮毛。“好了，我们出发吧，苏埃里。”巨狼背着她跃上镜海的高空，那是云层缭绕不会被飞鸟触及的高度，苏埃里的速度不快不慢，但至少比游艇的速度要快上许多的，高空的冷风在他的控制下并未侵扰到莫叶。这一路上的气氛很安宁，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打破这一场宁静与祥和，苏埃里放慢了前行的速度，但安静的旅途总会有终点。天空之上黑日的倒影所在的漆黑圆孔已经出现在视野之内，巨狼轻盈地降落在镜海水面上，只溅起轻微涟漪，分别的时刻已经到来。但他坚信会有重逢的一天，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远，或许就是明日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