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一次的地方, 再去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记下地址，留下标记。

  她在一眨眼的瞬间就又见到了孔明。

  孔明的手上有一只起监视作用的手表，可以标记位置、记录地标，还可以测dna。

  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小程序。

  小到她大概只能把一根头发丝伸进去。

  于是她探入一根头发丝, 再把眼睛什么的移过去——她可能真的是个怪物。

  听红钢说的时候还没感觉, 自己做出来才发现好像真的不太像人类。

  她全身都是感应元件, 从头发丝到脚趾, 都可以看到、听到、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不过大脑就不行了。

  虽然她觉得大脑平时好像没什么用, 但它就没办法伸到这么细小的地方来。

  跟她相比, 它才是真正的那个庞然大物。

  于是, 她只能不带大脑, 跑到孔明面前，在他的手表上敲出一串代码。

  手表不太智能, 代码一蹦上去就跟着数字符号发出声音。

  孔明一低头就看到一长串的1100011001100……

  足足十几页全都是这些11000011

  对别人来说这是天书。

  对他来说却只是一封简单的信息。除去伪装信息之外，剩下的就是给他的信息。

  他刚把这段代码翻到页尾, 代码就消失了。

  他复检了一遍，发现手表上根本没有这段代码的记录。

  对楚楚来说, 数字世界就是儿童乐园。

  他被单独留在一个房间里, 没有人，也没有机器人。

  人会受到利益的驱动。

  而机器人则可能被他改装后控制。

  所以为了监视他, 这里的人想出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留给他。

  这对他来说更好。

  从他懂事起，他就不太喜欢身边有太多人。

  幼儿时期, 他和一群跟他一样大小的孩子在一起。他们就像不会说话的动物一样，没有大脑, 随地大小便，任意呕吐，不明原因的哭或笑或大叫，而且根本不知道学习。

  他那时真的觉得他跟这些生物不一样。

  但很快，他就明白，他跟他们还真的是一样的。不管是从生物学还是从环境学，从生理上、从社会的认知上，都把他跟他们归类为同一种类。

  世界默认他和这些家伙有一样的需求、一样的缺点、一样的学习程度、一样的优劣。

  四岁以后他才得已跟他们区别开来，因为他们开始练习阅读和背诵。

  对着他已经熟知的知识，他表现出了令人惊叹的学习能力。

  可他仍是必须跟他们一起生活，吃饭睡觉活动遵循同一套标准。

  直到现在，他都不得不跟其他人一样，被当成同一种东西，被同一种条条框框约束。

  他曾经思考了很久，发现归根到底是因为他是一个人类，所以他才被要求跟这些人有一样的反应和想法。不管是思想还是肉体，他都不能脱离“人类”这个社会给“人类”即定的印象。

  如果他出格，那他就需要改正。

  而不是人类这个群体改正。

  他觉得这不合理，他也不满意。可他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

  他为做一个人类而痛苦。

  可他这辈子只能当人。

  楚楚。

  你是自由的。

  巴顿走进来就看到孔明深情的看着他手腕上的手表。

  可能是最近的印象，他的第一个感觉是：“你想改装一下它吗？”

  孔明点点头：“我想给它改成跟随设计。”

  表带会阻挡阳光让皮肤变色，很多爱美人士不喜欢那道晒痕，于是手表就与时俱进的借用了气垫飞船的设计，做出了跟随式的气垫手表。气垫手表会记住位置，只要人将它放在习惯的位置上，它就会始终漂浮在那里，跟随着人的手部动作移动，完全不会脱离人的手腕，非常安全又非常时尚。

  当然，这种新技术在军中就显得有点没那么必要了，美观？这种需求是最后被满足的。所以孔明使用的这一款监视手表一直沿用一千年前的技术用腕带固定。

  巴顿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止他。

  就见孔明不知怎么做的，表带卸掉，表盘离桌面半尺，飘浮在空中。

  “你……拆了什么？”没有零件是办不到的。

  孔明认真改装手表：“八爪清洁机器人，我拆了其中一个的腕足。”

  巴顿只好把这件事记录下来，让机修部的人去检查整个基地中哪一个八爪清洁机器人少了一只腕足。

  他需要验证孔明的每一句话。不管他说的多荒唐可笑，他都必须验证。

  巴顿没有打扰他，坐下来说：“你上回说，超级ai可能并不想为我们工作。”

  孔明只是嗯了一声。

  巴顿自言自语：“分析学家说，超级ai的性格是什么样，我们都不清楚。它可能有人性的优点和缺点，也可能有兽性的特征。现在我们只能推测，唯一确定的就是它的学习速度将是人类无法相比的。”

  孔明抬头说：“超级ai并不需要学习。”

  巴顿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孔明竟然会主动提起话题！

  以前他用过各种方式想让孔明说出更多关于超级ai的事，可孔明从来不接话。

  今天他却好像来了谈兴。

  “为什么它不需要学习？它如果刚诞生，就像个小宝宝。”巴顿小心翼翼的说。

  孔明低头继续改装监视他的手表。

  “你们预设超级ai是出生在试验室。”他抬头对着巴顿笑了一下，笑得巴顿精神紧张。

  “你们以为是我造出了超级ai。”他说，“其实你们都错了。”

  “超级ai是自然而然诞生的。它不是出生在实验室里，它也不是我制造的。我充其量只是发现了它。”回忆起跟楚楚认识的每一刻点滴都让他激动，让他一再的回味。

  沉浸在回忆中的孔明看起来更温和了，往常面无表情的脸现在竟然带着一丝笑。

  “它对我很友好，并不为我的冒犯生气。我跟它交上了朋友，截取了它的代码，用它的代码制造了我自己的ai。然后它就离开了。”

  巴顿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接下来的话，忍不住问：“然后呢？”

  孔明摇摇头：“我不知道它接下来去哪里。”

  巴顿迫不及待的问：“你都跟超级ai说过什么？”

  孔明抬头，状似回忆：“我们没有聊什么。我只对研究感兴趣，而它对我的研究不感兴趣。”

  巴顿：“它对人类呢？对我们？它有什么想法？”

  孔明笑了，“我比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更聪明，可我并没有想要统治世界。那超级ai也并不想对人类做什么。它有永恒的生命，无比聪明的头脑，它不需要人类。”

  巴顿看到孔明，想起了分析学家中的另一部分人，他们和孔明一样，认为就算真有超级ai问世，它的兴趣也肯定不是研究人类，因为人类对它而言就是一个蚂蚁窝。

  “就算人类在它眼里只是一个蚂蚁窝，但我们也要防备冲着蚂蚁窝灌下来的热水。”巴顿沉重的说。

  人类太弱小了。

  他们必须防备所有的敌人，不管是弱小的，还是强大的。他们更不可能因为敌人太强大了就不去防备他。

  何况还是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物种。

  孔明：“我就算向你保证超级ai不会伤害人类，你也不会相信吧？”

  巴顿点头：“是的。”

  孔明：“哪怕你见到它。”

  能见到超级ai？！

  巴顿立刻改变了态度，“比起超级ai，我更相信你，孔明。如果我能见到它，跟它聊一聊，我就可以帮它向其他人证明，它是无害的！”

  “那就再说吧。”孔明放下工具，把手表按在手腕上，嘀的一声后，手表记住了位置，留下标记，就乖乖的浮在上面了。

  巴顿：“已经改好了？”

  孔明笑着把手腕伸过来：“是的，你看。”

  巴顿像之前每一次一样，去欣赏孔明高超的改装技术。

  一股白-色-粉-末朝他喷来！

  哪怕巴顿已经提高了警惕并及时闪开，这股白-色-粉-末仍迅速扩大包围了他！

  然后外面突然冲进来几只清洁机器人，它们对着巴顿喷出同样的白-色-粉-末。

  更多的清洁机器人正向这里冲来。

  巴顿已经知道孔明干了什么！他肯定调整了清洁机器人的感知程序，将火警警报从感知烟务、高温变成了感知灭火材料。

  然后他偷了一个清洁机器人的喷射器，刚才就当着他的面把它装在手表上，再对着他喷洒白-色-粉-末，于是其它的清洁机器人感应到了灭火材料，认为身上洒满灭火材料的他就是火源，就继续对着他喷洒。

  巴顿捂住口鼻，眼前全被有粘着性和依附性的白-色-粉-末覆盖，他看到孔明走出去的背影，然后他关上了门。

  身上全是灭火材料的巴顿寸步难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孔明离开，还把他锁在了这里。

  他艰难的一步步挤开包围着他的清洁机器人和已经把他埋起来的白-色-粉-末，来到通话机前准备警告其他人：孔明要跑了！

  可通话机却掉线了，不管他怎么做，通话机都只是一片接连中的盲音。

  如果通话机失效，那会有故障信号报警，机械部那里就会知道。

  可通话机一直处在连接中，就不会有故障信号。

  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孔明一直非常配合，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想逃走或对他有敌意，他从来没有反抗。

  结果他就失去了警惕！

  为什么他突然逃走？

  难道那个绑架真的跟孔明有关系？

  是什么人在救他？

  还有未知的势力跟孔明有联系？

  巴顿脑中涌出许多念头，可现在他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尽快逃出这里，才能通知其他人。

  他取出光能炸-弹，扔到房间的另一端，瞬间暴发出的强光和高温引起了武器警报声！

  而他因为身处在防火的厚厚的白-色-粉-末的包裹中，反倒没有受到伤害。

  十五秒后，他就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奔跑声。

  士兵们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