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第131章 射击 铠甲如纸片一般被撕……
作者:衣青箬      更新:2023-09-11 12:58      字数:6772
  凉州,银城。

  九月的天气,放在温暖湿润的江州,正是一年气候最宜人的时节,秋高气爽、漫山红遍。

  然而在西北的银州,人们已经换上了厚厚的冬衣,以抵御西北风带来的严寒。

  不过此刻,在银州行宫的校场内,正在较量的战士们一个个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根本穿不住。尤其是那些摔角的武士们,更是嫌弃衣物碍事,索性光着膀子。

  人群围拢在他们周围,加油鼓劲。

  这是凉州每年都有的保留节目。

  因为地处边境,又要时刻做好与凶悍的异族战斗的准备,凉州尚武之风盛行,人们对于强壮和强大,有一种天然的仰慕与追求。

  自从赵氏在这里立足,就定下了这个规矩,每年正式入冬之前,从军中选出最精锐的战士,让他们到银城来参加一次大比,优胜者将能获得最丰厚的奖赏。

  金钱、宝刀、名马、官职、前程……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这里拼到。

  那些世代生活在凉州的百姓,甚至会抢着将自家女儿嫁给能参加校场大比的勇士。

  赵元睿始终没有忘记,凉州才是自己的根基,这些出身在凉州的勇士,才是凉州军所向无敌的原因,所以建国之后,也依旧延续了这个规矩。

  即便如今国都被搬到了吕城,每年秋天,他只要不是出征在外,就一定会回凉州来,亲眼见证这场盛事,亲手为勇士们颁发奖励。

  今年也不例外。

  在几乎能够掀翻天穹的欢呼声中,各个比赛项目的头名都被角逐了出来,勇士们换上簇新的礼服,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赵元睿面前,享受这个此生最荣耀的时刻。

  赵元睿端起面前的酒爵,“诸位都是我凉州最强大的勇士,请满饮此杯!”

  自有人为勇士们呈上美酒,让他们能与国君共饮。

  喝完了酒,赵元睿才一一将用做奖品的财物发放到众人手中。

  其中骑射第一的人,即将获得的奖品是一匹漂亮出众的马。它原本是赵元睿的坐骑之一,特意拿出来做这一次的奖品,以至于消息传出之后,很多人放弃了其他的项目,纷纷报名骑射,将竞争力陡然提升了许多。

  当这匹高大俊美、全身毛色如一的骏马被人牵出来时,全场都沸腾了。

  拿到冠军的是个看起来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单看外表,绝对看不出他其实还不到二十岁。此人乃是凉州赵氏的族人,名叫赵奇,虽然已经是远支了,但能从各方勇士手中夺下冠军,还是很给赵元睿长脸的。

  所以,等他被看热闹的人群簇拥着,骑着作为奖品的马转了一圈回来,又被赵元睿叫到身边说话。

  赵元睿先问了赵奇家中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才道,“你可愿到朕身边效力?”

  年轻人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啪”的一声跪下,“得蒙陛下青眼,臣万死以报!”

  相比于那些官职,他更希望能跟在赵元睿身边。

  “去吧,给你三日假期,回去安顿好家里,再来见朕。”赵元睿笑着摆手道。

  赵奇大声答应,这才按捺着激动的心情退下。

  随侍在一旁的吴晔忍不住问,“陛下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朕有事要他去做。”赵元睿说。

  ……

  三日后,赵元睿就在行宫中见到了赵奇。

  这一次赵奇全身甲胄,看起来更加威武不凡了。他雄赳赳气昂昂走到赵元睿身前,跪下行礼时,地面似乎都跟着震了一震,看得赵元睿越发满意。

  “起来吧。”赵元睿温言勉励了几句,才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奇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道,“但凭陛下吩咐!”

  赵元睿端坐在高处,看着他道,“朕要你在凉州招募一支军队,刻苦训练,以备将来所需。你可愿意?”

  这跟赵奇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本以为赵元睿会将自己带回吕城,帐前听令。但毫无疑问,这个安排要比想象的更好。天子亲军,固然是前程无限,但若是能单领一军,自然更有底气。

  虽说要留在凉州练兵,但这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因为他在这里人面熟,有哪些好手心里也都一清二楚,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募集齐人手,展开训练。

  反正待大军练成,不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不说南边的红巾军,就是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异族,也都是取之不尽的军功。

  所以赵奇依旧没有迟疑,立刻大声答应了。

  “好!”赵元睿站起身,走到赵奇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又说,“这支军队我有大用,不可懈怠,也别闹得人尽皆知。”

  赵奇心下了然,这是要将他们当做一支奇兵来用,自然不能太高调,否则就露在敌人眼中了。

  他心底盘算着将来这支军队要如何建功,兴奋得眼睛发亮,跟着赵元睿安排的人去办手续了——虽然不能太高调,但练一支军队,没有足够的物资是做不到的,这些都需要凉州当地的支持,赵元睿自然不会吝惜。

  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他身边的大臣们。李长思等人很快就得了消息,前来询问。

  “怎么突然要在凉州单独招募一支大军?”

  凉州本来就驻扎着大凉最多、最精锐的军队,这里风气尚武,无论男女老少都能上得了马,开得了弓,所以参军率也高得吓人。在这个基础上,还要再征兵,多少会对地方上造成一些影响。

  赵元睿站起身,走到窗边,沉吟良久才道,“这是万不得已时的退路。”

  众人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红巾军拿下江州的消息,早就已经送到他们面前,众人也曾聚在一起讨论过,不过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现在就只剩下红巾军和大凉两个势力,双方都有心想要谋取天下,但目前看来,红巾军的优势要比凉州大得多。没能在红巾军对付江州的时候趁乱捞取好处,大凉就已经彻底陷入了被动。

  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们肯定是不想跟红巾军打的,但这件事的主动权已经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能看红巾军那边的意思了。

  根据李长思等人的分析,红巾军吸纳江州,也需要一些时间,短时间内不会再对大凉开战。所以他们除了日常防备和发展自身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似乎直到此刻赵元睿开口,众人才意识到,他们也该准备一条退路。

  但这种事,多少是有点忌讳的。还没有开打,就说要考虑退路,倒像是默认己方一定会输似的。

  这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都不合适,唯有赵元睿自己说,才不会受人猜忌。

  可是他们一路陪伴着赵元睿走过来,最知道他的性情有多么骄傲。而且从开始到现在,他们并非没有遇到过挫折和磨难,但赵元睿都挺过来了。如今要他开口承认自己多半会输,实在太为难人。

  但赵元睿却自己提了,无需旁人提醒。

  “陛下……”想到这里,大臣们无不动容。

  “朕知道你们的顾虑。”赵元睿转过头来,脸上的阴郁已经被收起,只剩一片平静,“但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事实如此,我们的实力跟红巾军比,是要差一些。朕不会逃避,一定会战至最后一刻,但倘若事情当真已不可为,朕也不会死守——总要提前打算一下。”

  众臣听到这里,反而渐渐冷静下来了。

  凉州跟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是,这里几乎每天都有战争,大家也都已经习惯了战争。而只要是战争,就必定有输有赢,即便是凶名赫赫的凉州铁骑,也不敢说百战百胜。

  所以,他们不惮于谈论失败。

  只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便是一时失利,也依然有机会卷土重来。

  这反倒很符合赵元睿的性格了。

  疑虑尽去,众人便针对这条退路,商量起来。

  就像赵元睿曾经当着明月霜的面说过的那样,天大地大,纵然是红巾军,也不可能无休止地追击他们,若真到了那一天,完全可以率领一支大军,深入草原和大漠,避开红巾军的锋芒,再图将来。

  而这些人,到时候也都会愿意追随赵元睿离开。

  既然如此,提前准备一支军队,也确实是有必要的。毕竟眼下凉州拥有的这些军队,必定已经落到了红巾军的眼里,她们多半会尽可能留下更多俘虏,未必能带走太多。

  况且,届时若真要走,也需得有人接应。

  要不然,待凉州军陷入困顿之中,那些世世代代都在跟凉州打仗,彼此之间已经积起了累累血仇的番邦部落,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

  在凉州君臣商议退路的时候,红巾军这边,也正在举行一场会议,商量接下来的战略部署。

  事到如今,只剩下一个大凉就能一统天下,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去走这最后一步。这天下之主,红巾军既然有能力,自然要居之。

  但凉州是所有敌人之中最棘手的一个,怎么打,还需仔细安排筹划。

  好在明月霜对此早有想法,之所以将他们安排在最后一个,就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以便做好万全的准备。

  因为事先已经做了许多的工作,如今再来统筹安排,就容易得多。

  但即使如此,按照各部门汇报上来的进展,想要在进攻大凉时尽可能地降低伤亡,保全红巾军的士兵,争取到最大的战果,至少还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

  “那就给你们一年的时间。”明月霜很好说话,“反正现在着急的不是我们。”

  这就是掌握主动权的好处啊,我说打才打,我不打,敌人也不敢主动来打。

  既然如此,明月霜有什么好着急的?

  不过要说一点不急,也是骗人的。她还挺想尽快走完这最后一步,看看游戏之后的安排。但是跟历朝历代一统天下所耗费的时间相比,红巾军已经算是效率极高的了,一两年的功夫,明月霜耽搁得起。

  所以,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红巾军一直在进行各种战争筹备工作。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她们的正常工作。哪怕将绝大多数的财力都投入到了军队之中,红巾军依旧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飞速发展,在民生、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都迎来了丰收。

  这一年,是红巾军红历八年。

  按照赵元睿的大凉的年号来算,是天狩五年,若按大黎末帝温镕的年号来算,就是天诏十年。

  距离明月霜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十年树木,如今终于到了收获期。

  而红巾军的各项战备工作,也终于尘埃落定,准备发起最后的进攻。

  其实要说是到现在才做好准备,也不确切。去年秋天,红巾军方面就已经觉得各项条件都已经成熟了。但是考虑到北方的气候更加严寒,而大凉的军队势必比红巾军更能够适应当地气候,如果这一战从秋天打到冬天,对她们来说多少有点不利。

  所以最终明月霜拍板,决定等开春之后再开战。

  反正大军出征,对红巾军来说,是不会影响到地方上诸如春耕之类的工作的。就算边境地区略有影响,其他地方也完全可以支援。

  但对大凉来说,就未必了。

  尤其这一战,红巾军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战场限制在大凉的地盘上,他们受到的影响只会更大。

  红历八年二月初二日,龙抬头,也是红巾军誓师出征的日子。

  其实大部分军队都驻扎在边境,但是主将们还是回了一趟洛京,参加这场由明月霜主持的誓师大会。

  第二日,大军兵分五路,正式出发。

  红巾军一动,大凉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自然也做了很多的准备,如今到了决战的时候,大凉上下也是秣马厉兵、枕戈待旦,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总体来说,虽然双方都互相忌惮,但之前毕竟没有正式交手过,所以对己方的信心还是比较充足的。

  凉州铁骑天下无敌的名声,已经传了上百年,他们自然不愿意堕了这份威名。

  而红巾军自从成立以来,未尝败绩,当然也不认为这一次会输。

  然而等双方正式交战,结果还是有些令人心惊。

  ……

  红巾军兵分五路,主要是因为跟大凉接壤的边境线实在是太长了,不得不如此。

  不过其中真正备受关注的战场,自然还是吕城一带。不仅因为这里如今是大凉的都城,驻扎着一支最精锐的凉州军,更因为这里距离洛京最近,大军也能最先抵达。

  这处战场注定会是最先交战的区域,而它的战局,也势必会影响到其他几处战场。

  所以双方都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凉州方面,赵元睿御驾亲征,坐镇中军,亲自指挥作战。而红巾军方面,明月霜也亲临边境,近距离关注战局的变化。而负责这一路大军的,正是秦良玉。

  在正式开战之前,双方进行了几次试探性的进攻,各有胜负。

  这个结果,为凉州军注入了巨大的士气。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守城战本身就占便宜,更不用说他们还是整个大黎最擅长野外作战的凉州军,即使是对上红巾军,也丝毫不落下风。

  就连秦良玉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句,“不愧是凉州铁骑,当真是气势汹汹。”

  如果是以前的红巾军,对上这样一支军队,不能说没有取胜的可能,但就算胜利,估计也只会是惨胜,损失一样十分惨重。

  也就难怪明月霜拖上一年又一年,哪怕暂时吃点亏,也始终避开跟凉州军正面交锋的可能。

  不过现在,准备充足、武装到位的红巾军,已经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三月初五日,在对凉州军的战力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之后,秦良玉便当机立断,发起了全面进攻,数万大军尽数压上。

  凉州方面见状,自然也派遣军队出城,阻击红巾军。

  双方在吕城附近遭遇,战事迅速打响。

  凉州军的骑兵身着重甲,手执长刀,将马匹的速度催发到极致,向红巾军发起冲锋,准备彻底撕开她们的阵型!

  这一招,在野外遭遇战中屡试不爽,尤其是骑兵对阵步兵时,只要阵型被撕开,这场战役的结局就没有悬念了。所以当双方越来越近,近得已经可以看到对面的敌人脸上的表情时,凉州士兵的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残忍狰狞的笑意。

  虽然对面排在最前方的是长矛兵,颇为克制骑兵,但是他们这一年多的时间也没有荒废,一直在拼命训练,而且铠甲也升级成了更厚的重甲,不会轻易被长毛挡住。

  骑兵们高高举起长刀,如死神降临般,准备收割敌人的性命。

  然而很快,他们就愕然地发现,排在最前面的长矛兵往旁边一让,让出了后面的——

  马匹仍然在冲锋之中,但是马上的骑士却忍不住因为眼前的画面而产生片刻的愣怔。

  因为一般来说,躲在长矛兵后面的,会是弓兵。在骑兵真正靠近之前,他们会进行几轮齐射,妄图以这种方式阻挡住骑兵的攻势。

  这种做法有点用,但不多。

  尤其是对身着重甲的骑士来说,弓箭只要不能突破自己的防御,能造成的伤害就十分有限。

  从前,中原军队面对这种情况,通常会选择避开骑士,而去设计他们所骑-乘的马匹。只要马匹受伤,吃痛之下就可能将骑士摔下来,造成混乱。骑兵冲锋的速度太快,难以及时反应、变更方向,一旦陷入混乱,很容易形成踩踏事故。

  但这一次,针对这种战斗方式,凉州军也给马匹披上了甲胄。

  看你们还能往哪里射!

  可是此刻,当长矛兵让开,从他们身后出现的,却并不是骑兵们所熟悉的弓兵。他们手中拿着的,并不是弓箭,而是一根根黑洞洞的铁管。

  这让高速冲锋中的骑兵产生了一点不妙的预感,就连骑着的马匹,似乎也开始不安。

  很显然,他们做了很多准备,红巾军也一样。

  而红巾军猜到了他们的准备,他们却没有猜出对面的变化。在战场上,这样的信息错误和缺失,结果极有可能是致命的。

  可惜他们正在高速冲锋,双方的距离也已经足够接近,根本无法及时作出反应——或许这也是红巾军让长矛兵挡在最前面,此刻才将这种未曾见过的武器露出来的原因。

  解释起来很久,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冲锋的骑兵又前进了一段距离,而红巾军的指挥者,也终于挥动旗帜,发出命令。

  射击!

  “砰砰砰——”一连串的响声之中,带着火光的弹药从枪管中射出,裹挟着风声,在须臾之间击中了高速行进中的骑兵们。

  骑兵身上穿着的重甲,在对抗弓箭的时候无往不利,顶多留下一点小小的痕迹。

  但对上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的热武器,显然就力有未逮了。

  铠甲如纸片一般被撕裂,子弹贯穿身体,溅起一篷血花。

  失去控制的马匹惊慌失措,想要停止冲锋,却反而被惯性带着摔了出去。

  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踩踏上去,也跟着被绊倒。再后面的人倒是来得及变向,想要赶紧撤退,但身处战阵之中,却根本无法走不出去,反倒是让骑兵阵型变得更加混乱。

  但射击仍未停止。就像从前的弓兵那样,一轮齐射结束之后,持枪的士兵退到后方,后面的枪兵便迅速顶替上来,开始第二轮、第三轮齐射。

  三轮射罢,对面的骑兵方阵已经彻底失控,而双方之间的距离,也已经拉近到了极点。

  长矛兵再次被换上来,步兵们维持着阵型,主动向前,去收拾残局。

  热武器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毫无意外地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其实真正被击杀的骑兵并不多,但是踩踏带来的混乱,却让整个骑兵方阵失去了战斗力,只能被红巾军的步兵收割。

  本该跟随在骑兵身后,负责打扫战场的凉州步兵,看到这样的战况,都吓得两股战战。当红巾军的士兵抬起头来,看向他们时,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雷霆,红巾军召来了雷霆!这是天罚!”

  一边尖叫,一边转身逃走。

  队伍里的其他人也回过神来,“哄”的一声四散奔逃,整个步兵方阵竟不战而溃,即使督战的将领在后面举着刀威胁“临阵脱逃者死”,也没有任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