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6 章 嘉定之事(完)
作者:小雪狮      更新:2023-09-23 22:29      字数:5110
  侯峒曾目光悲痛,话还不曾说完,清朝士兵就已经攻破了内城的城门。

  他们身后的那些百姓中,已经有人在惊恐之下忍不住喊了一声:“贼子进来了!贼子进来了!”

  侯峒曾面色沉重,他的胸膛用力的起伏了两下,迅速转过头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推走。

  “爹!”

  “你们两个给我走!”侯峒曾声音冷冽,“你们老子我是活够了,大明亡了,我没能跟着崇祯陛下一块儿去了,弘光陛下被杀,我也没能追随他一块儿走,这一次,我不想再逃了。”

  “但你们不一样,”侯峒曾深深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像是要把他们的印象刻进自己的心底深处一样,连眨一眼都舍不得,“我为国事而死,此生分明矣,但是……母亲她还在,我、我不是个孝顺儿子……”

  说到此处,他不禁哽咽,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他先前迟疑着不肯赴死,就是担心自己年迈无依的老母。

  但是,现在形势危急,也容不得他们慢慢告别了,侯峒曾奋力的推了两个儿子一把:“你们的祖母……就得由你们两个来侍奉了,不必再留恋我这个无用的父亲!去吧!”

  两个儿子本想留下来陪父亲一道赴死,但是却拗不过老父,只能哭着朝父亲磕了个头,忍痛转身离开。

  侯峒曾目送着两个儿子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眼中也终于有了欣慰之色。

  只是,认为儿子能够逃出升天的他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也没能逃过这一劫——他的两个儿子在逃至孩儿桥的时候,全部被杀。

  侯峒曾整了整衣冠,起身前往了宣家池。

  那是他早就为自己看好的埋骨之所。

  他这段日子做了太多过火的事情,李成栋或许能够放过所有人,但绝不会放过他。

  既然如此,他倒不妨提前自己下去。

  倒还落得干净。

  只是……宣家池实在是太浅了,侯峒曾弯着腰下去尝试了好几回,呛得满嘴是水,却依旧淹不死他。

  崇祯皇帝本就是个感性的人,这会儿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别……别……”

  朱由检看着那个大声要求着亲兵把他的头按在水里溺死的侯峒曾,不禁潸然泪下。

  “是我没本事,是我无能,如果不是我,这片大地,何苦会变成这副模样?”

  朱由检痛哭出声。

  都是他做的不好,是他错信文官,是他错杀忠臣,是他无力组织抵抗,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的无能,后金哪里有机会破关而入?

  又哪里会出现这样的惨剧?

  观众们的心情也很复杂。

  他们看着侯峒曾命令亲兵溺死他,而他身后的亲兵痛哭着不愿意从命,最终在对方再三的呵斥和请求之下,才终于哭着按着他的头淹在了水面之下。

  一些胆小的人已经忍不住闭上

  了眼睛。

  季驰光:“城破之后,

  侯峒曾考虑到自己年迈的母亲,

  强行让两个儿子逃走,而自己却是慨然赴死。”

  “明末的文人大概和水格外有缘分。”

  她感叹了一句许多观众都听不懂的话。

  “钱谦益和柳如是相约投水殉国,说得慷慨激昂,但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柳如是奋力跃入水中,钱谦益这个文坛的领袖反倒是张口一句水太凉——还不是退缩了。”

  “龚鼎孳与顾横波面对破门而入的士兵,选择了投水,只可惜未能死成,前者更是直接投降了清朝,遇见从前的故友,受了人的冷眼,这位倒是有意思,直接说是小妾不肯死,他不得已陪着的,真是不要face。”

  “相比之下,侯峒曾大概才是真的抱有死志的人吧。”

  “第一次不成,就来第二次,第二次不成,那就来第三次。”

  “但是,或许老天爷也怜悯这个人吧,侯峒曾折腾了许久都没能成功。”

  “最后,他的打算落空了——闻讯而来的清朝士兵割下了他的头,献给了他的上司李成栋。”

  历朝历代围观的观众当中甚至传出了哭声。

  尤其是明朝,在不同的位面,全国各地都响起了哭泣之音。

  季驰光:“当时,领导嘉定百姓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几个人,每个人都没有苟活。”

  “呜呼!进不能宣力皇朝,退不能洁身自隐。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耿耿不灭,此心而已。异日寇气复靖,中华士庶再见天日;论其世者,尚知予心。”

  “黄淳耀留下了如上的遗言,便和弟弟双双悬梁自缢。”

  “孝廉张锡眉,自溺身亡。”

  “教谕龚用圆与兄长共同投水,两人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仍然紧紧相抱。”

  季驰光讲到这里,停了一下。

  她想到接下来要讲的内容,就忍不住太阳穴直抽抽。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总算感觉自己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然后继续讲下去。

  “李成栋……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先前,嘉定百姓还臣服于他的时候,他就已经通过奸|淫,欺辱死了七名妇女。而这一次,嘉定的百姓更是让他狠狠丢了脸面,他自然更不会放过嘉定。”

  “外城刚破的时候,他就已经杀了一千多人,并掳走了无数妇女。”

  “他挑中了数十人,脱去了那些女性的衣服,把她们关在一个院子里,然后……”

  季驰光说不下去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除了还不知事的稚童,只要是懂些事理的人,基本都能够猜到。

  长孙皇后和李世民捂住了身边的几个女儿的耳朵。

  马皇后闭上眼睛,眼角沁出了几滴清泪。

  不管是哪个朝代,不管是什么时候,遇到战况,最无力、最先受难的,永远是那些老弱妇孺。

  季驰光:“……而等到内城再破

  的时候(),

  ?[((),

  就成了人间地狱。”

  “李成栋一进城,就下令屠城。”

  “士兵们挨家挨户地搜罗着存活者,他们非常细致地进行了一番地毯式的‘打扫’——看到有屋子,就破门而入,看到杂草堆,就拿着长枪疯狂刺上一通,非得确认无人了才肯放过。”

  说到这里,她不禁一哂:“也不知道这些官爷打扫自己家的时候,是否有这么尽心用心过。”

  【花好月圆人寿:他们简直不是人啊!大家都是人,都是血肉铸成的,怎么就他们长成了恶鬼的模样?】

  【二凤:在战场上兵戈相见,我还能够安慰自己,说这是各有立场,可是为什么要在这种无用的地方徒增杀戮呢?杀人难道让你很有快感吗?】

  (前方高能,看不下去就不要看了)

  季驰光:“整座城池中都闪着血光,目之所及,全是血色,耳之所闻,尽是哀嚎。”

  “如果有一个不曾经历过多少风霜雨雪的现代人走进去,一定会在进入这座城池的第一瞬间就吐出来——因为整座城里都弥漫着尸体腐烂的臭味。”

  “如果是一个见过战场的老兵来到了这座城池,或许还能够坚持着走到内城,然后他同样会吐出来——因为地上全是残肢尸体,有悬梁的,有投河的,还有被砍杀之后尚未死去在地上蠕动的。”

  “我……对不起,我真的讲不下去了。”

  季驰光实在撑不下去了,她讲不下去了,也不敢再讲下去了。

  后来的清朝皇帝或许不能一棒子打死,但是,清朝初期的几乎没有一个正常人。

  季驰光同情张居正,但她绝不会去同情多尔衮跟多铎,也不会去同情被抹去了大半史书记载的李成栋。

  他们活该。

  纵容了这样的人间惨剧发生,默许了这样的悲剧,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多尔衮活该被拖出来鞭尸。

  乾隆居然还帮这样的恶鬼恢复名誉,他的脑子指定有点病。

  直接造成了这样的人间惨剧,多铎死得那么早,简直是便宜他了——就该让他知道他哥死了以后,他会怎么被顺治收拾,让他也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还有李成栋……这个人就更别说了,恶心到了极点。

  如果说多铎的发疯是因为和他并肩作战的镶白旗战士,受到扬州的拼死抵抗之后死伤惨重,所以才在生气之下被触发了脑部疾病,那李成栋根本就是无缘无故的冲过来发了一场疯。

  而且,这个人……真的太恶心了。

  季驰光闭了闭眼睛:“那些士兵整日在街上游荡,遇见长得不好看的女子,他们会给她一个痛快。但如果那个人长得略平头整脸一些的,他们就会把人掳走。”

  “甚至有一些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会在闹市街坊之间,就行起那龌龊之事。”

  “如果有人不从,那他们就会把她的四肢用钉子钉在木板上,强迫她……”

  季驰光说到这里,胃部一阵泛酸,反

  ()  射性地朝着旁边干呕了两下。

  不仅是她反应激烈,基本上每个朝代的观众都被气狠了。

  嬴政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只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他手中已经出现了几个明显的手指印子的青铜酒杯证实着他的愤怒。

  刘邦一脚踹翻了脚凳子,骂骂咧咧的拔出了他的剑:“狗贼!欺凌弱女子算什么本事?可敢和乃公一战!”

  真是畜生!

  几乎每一个朝代的观众都出奇的愤怒了。

  季驰光:“城破三天后,这些盗贼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他们带着整整三百船的牛羊、财帛和女人,扬帆远航。”

  “说真的,我当初读到这一段的时候,我甚至有点幻视了曾经的金国,虽然他们两个所处的时间点相隔了几百年,但是,难道这两者有区别吗?”

  “金国攻破了汴京,带着抢来的大批财物和皇室帝姬宗姬们离开。他们把这些可怜的女人视作货物,把她们折合成为金钱,全部一波带走。”

  “而李成栋他们呢?”

  “他们带着值钱的牛羊和财物,以及在他们眼中同样可以视作货物的女人,扬长而去。”

  “教育和开化在这几百年间似乎成为了一个笑话,历史仿佛真的就是一个圈。”

  季驰光讲到这里,几乎都快要气笑了。

  她对清朝后来的统治者其实没有过多的恶感,怎么说呢,大概还是读不读书的问题吧。

  炎黄子孙们互相认可的不是血统,而是你的文化学识。

  你读书,你知礼仪,你懂开化,那我们就能谈到一块儿去。

  后来的清朝人基本做的都不差,再不行的勉强也能算个守成之君,雍正他们甚至做了崇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能算是有能为的皇帝了——最关键的是他们的脑子基本都还挺正常的,不会出现精神状况不稳定的现象。

  但是,清初这帮妖魔鬼怪……呵呵。

  要不是无能为力,季驰光只想给他们每人身上都绑两颗小男孩。

  她叹了一声:“可是,这还不是结束。”

  “这还不是结束?!”

  刘彻差点都要跳起来了。

  这嘉定城经此一难,怕是十年之内都难以恢复生息,而且还会成为管辖这片地区的总兵的眼中钉,这还不叫结束?那你们还想干嘛?!

  人家已经够倒霉的了!

  卫青同样目光沉沉,但他好歹还比皇帝多保留了两份理智:“陛下不要忘了,主播先前可是说过的,嘉定……有三屠。”

  还有两回在后头等着呢。

  这才哪到哪儿啊。

  刘彻:“……”

  霍去病:“……”

  前者还好,毕竟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也多,还算稳得住,后者这会儿已经快把牙都咬碎了。

  妈的,这是什么的时代?!

  大概是主播先前没给他们讲讲五代十国的疯批们,再加上最沉痛的土木堡之变和靖康之

  耻已经远去多时,观众们这会儿已经有点不适应这个恐怖的画风了。

  谁家朝代建朝走得那么血腥?

  一般不都是被夹道欢迎的吗?!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还特立独行一点?

  季驰光:“侯峒曾等人死了以后,江东朱瑛带着他的五十心腹来到了嘉定,带着本就对清兵怀有着仇恨的民众,一起杀了一支小队,并且‘料理’了新派来的官员。”

  “李成栋大怒,直接连夜攻打回来,再一次攻破了嘉定,来了一次不输给前面的大|屠|杀。”

  “这一次,为了警告众人,他甚至将所有的尸体聚集在了一起,将其烧毁。”

  观众们:“!!!”

  我、的、妈、呀!

  这个人是疯了吗?!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体可还排在发肤前面呢!

  这里让人剃个头发都快把人给剃疯了,你这直接把人给烧了?!

  你这是要把人逼疯啊!

  挫骨扬灰可是古人最痛恨的刑罚之一,你这跟挫骨扬灰有什么区别吗?

  ……或许有,挫骨扬灰一般只扬一个人的,家属事后偷偷摸摸去捡点,说不定还能找点粉回来,给立个半衣冠冢。

  但现在这个……

  别说粉了,灰山估计都能堆出来,只不过,想要分清楚谁跟谁实在有点困难,大概只能立个集体牌位。

  季驰光:“干完这些事情,那个姓李的灾星终于走了,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

  “李成栋自认为这一次肯定能够震慑住不安分的百姓们,于是,当他再一次得知百姓们又造反的时候,李成栋直接气疯了。”

  “虽然朱瑛和侯峒曾都没了,但是有些人是杀不完的——一个姓吴的将军摸进来了,他带着周围的百姓再一次扛起了反清的大旗。”

  “双方展开血战,吴将军战死,嘉定再一次遭殃,甚至就连刚刚避难到嘉定的两万普通人都连带着被杀。”

  “这就是历史上用血铸成的嘉定三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