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妖市回来,阿鹏送我的一箱润滑膏就放在门口了。哪吒挑挑拣拣，觉得没有自己送我得好。

  多少是一份心意，不过也不想亏欠对方太多。我从地窖里挑了一些龙宫以前赏赐的宝物当做还礼,哪吒还特意准备了两箱莲藕。

  我觉得他有挖苦对方的成分。

  夜里，熬了个通宵,我把要送给龟丞相的香囊给做好，至于哪吒的腰带与钱袋子,慢慢来吧。

  备好礼品，清点以后就用乾坤袋装入，我一走出杂物房就看到叉腰站在门口的蓝衣少年。

  今天是冷色调的哪吒，不像红辣椒了，银发蓝眸甚是清冷出尘。

  “你驾云还是我驾云？”

  好的,这一开口,把冷美人的气场给破坏了。

  “都可以。”

  “是么？那我……”

  “但是你不能扛着我用风火轮赶路。”

  看他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我当即补上这条。

  话头被我打断,哪吒的兴致都减弱一些,“你要是嫌扛着不舒服,我抱或者背，都可以。”

  面对这讨价还价的样子,我的做法是直接聚拢云团,然后对着少年做了个请的弯腰动作。

  “来吧,三太子，特等席。”

  “……”

  大花朵不情愿地走上云团，我还用云给他捏了个坐垫,多体贴。

  “不对啊，既然是去海里，怎么不从水路走,要从天上过？”发现了问题的哪吒刚坐下，就急忙拽我裙子。

  我镇定地回答：“从水路走，我怕你想骑在我龟壳上。”

  “……不会的！我才不要你背！”

  “不知道是谁，以前骑着我畅游东海。”

  “你翻旧账是不是！”

  “没有，不敢，我必须表明，翻旧账这个技能，哪吒太子比我更熟练。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

  被我怼得上气不接下气，哪吒背对着我，不知道是在反思还是在气恼。

  互不说话地过了几分钟，我拍着他的肩头，热情道：“哪吒太子，你看那边的云，像不像一朵莲花。”

  “哼。”

  “真的，你看一眼呗，还挺像你的。”

  “……”

  “真的不看？”

  还是扭头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湛蓝的晴空中，一朵白软的云在风轻轻地雕琢下，渐渐变成花瓣的样子。

  像极了莲花初开时。

  马上就被我给哄好，哪吒的神色也舒展开，指着身侧的云层，“唐小龟，你看左边的云，像不像泥鳅。”

  “没有吧，敖丙太子的真身很威武的，你这指的像小蛇。”

  “有什么区别，没区别。”

  在埋汰敖丙这件事上，他算是无师自通。我俩指着身边飘过的云朵说了一阵，哪吒忽然提起一件旧事。

  “泥鳅送你的龙鳞，你后来给了毛毛，这件事我已经与他说过。放心吧，敖丙很大度，没有责怪你，毕竟也是我怂恿的。”

  我有些惊讶，原本这件事，我是打算自己见了敖丙以后当面说的。

  没想到哪吒提前处理了，虽说送出去的东西，全凭收礼的人做主，但也要考虑送礼人的心情。

  我若是把哪吒送我的东西，转手送给了别人，他能气得当场去抢回来吧。

  “你该不会，还想着要一枚龙鳞当护身符？”观察着我的神情，哪吒试探地问。

  “没有，都拿了敖丙太子两枚龙鳞了。想一想，多少都有你的因素，又让我失去了它。”

  “对，我是故意的。”

  “……”

  “你要护身的，金砖不够，我还有很多法器，自己挑喜欢的好不好？”

  哪吒大方地将自己的武器库秀出来，那些巴掌大的法器绕着我们转圈圈。我左看右看，有些心动地说：“我就借几个玩玩一下，行吗？”

  爽快的小莲花灿烂一笑：“先从哪个玩起？”

  “风火轮是不是只有你能用？别人踩着，都会烫脚？”

  “这火随我心意驱使，你去用的话，不会变成烤乌龟的。”

  听我这么问，就知道我想上脚试试。哪吒打了个响指，火焰轮转的金色双轮旋转着停在我面前。

  踩上去是什么感觉，滑板还是溜冰鞋？

  实在是太好奇了，我又犹豫地问了句，“真的吗，不会把我的脚给烤熟吧？或者我一上去，它就狂转，把我丢下来？”

  “你这个胆小龟，我扶着你，上去吧。”

  看我畏畏缩缩的，哪吒替我做下试飞的决定，扶着我的胳膊，让我一只脚先踩上火轮。

  意料之中的高温烧灼感并没有出现，那火苗仿佛是装饰物那般，根本不烫人。

  “这是假火么？”我怀疑地看向哪吒。

  少年翻了个白眼，从自己的手臂上生出一截莲梗，往轮子上一放，这梗子被烧得渣都不剩。

  “我让这火轮不烧你，那就一定不会烧你。”

  “那……什么时候烧我呢？”我稍微顽皮了一下。

  哪吒笑眯眯地捏捏我的耳垂，“当然是你气我的时候，把你红烧、清蒸、腌制、炭烤、凉拌。”

  默默地低下头，我岔开了这个话题，“我可以自己试飞一下么？”

  “可以，控制速度……”

  “呜哇——啊！”

  几乎是在他放手同意的下一秒，我就踩着风火轮冲出去，如离弦之箭，如流星天降。我的五官表情乱飞，一张嘴就喝饱了风。

  还是哪吒下了命令，接管过掌控权，开启了远程控制，我才没有被风火轮丧心病狂地遛着飞。

  我踩的是火轮还是哈士奇啊？

  刘海都被刮得翘起，满脸惊悚，幸好口水没有乱飙，我心有余悸地站在火轮上，像是被罚站的小学生，战战兢兢的。

  “哈哈哈哈，吓着了？”

  “有点。”

  “速度是可以控制的，因为此前一直是我在操纵。刚刚解开了控制，想着交给你来试试。哈哈哈哈！结果你就飞了！”

  看他笑得那么开心，我也不由得笑起来。哪吒踏着云上前一步，将我被吹乱的刘海给捋了捋。

  “还玩不玩？”

  “你能不能，不要完全放开控制？”

  “好，知道你胆小，慢慢来。”

  在教导我这件事上，哪吒虽然偶尔急躁，但不达目的他是不罢休的。说要让我能踩得稳风火轮，他就不会轻易放弃。

  本来午时就能到水晶宫看龟丞相，硬生生被我俩消磨到傍晚。

  但我不是没有收获的，我可以踩风火轮了！

  哪吒说下回有空教我玩混天绫、乾坤圈，只要我想玩，都可以。

  忽然对于和他交往这件事，感到很心动，真的很有趣。

  但我并没有在这种冲动下，去提要在一起的事情。开心的时候，纯粹地开心就够了。

  反正还有很多时间去相处嘛。

  而关于阿鹏告白的答复，我也已经有了坚定的答案。等到这些事一忙完，我就郑重地拒绝鹏魔王，也不耽误他找新人。

  带着哪吒一块去水晶宫时，敖广一家也在。不过因为哪吒时常来找敖丙的原因，龙王现在看到这冤家也不头疼了。

  龟丞相早已叫人备好了酒菜，他现在对于我和哪吒在一块，完全没有什么意见。

  想想很久以前，哪吒在水晶宫可是黑名单头头。

  不过酒宴上是没有敖丙的，问了大老板才知道，小龙龙又跑去绿竹山会相好了。

  从敖广的口中听到这处地名，我有些意外。

  毕竟以前敖丙找了很多对象，可是都没有惊动到大老板，而这次的竹妖，却像是家长都知道。

  哪吒瞧我实在好奇，就说吃完带我去绿竹山瞧一眼。免得我今晚都睡不着。

  从大家的信息中我得知，竹妖就叫小竹，有三千年的修为。现在已经算是妖仙，而非纯粹的妖魔。

  而且小竹是扎扎实实地吸取天地灵气修炼起来的，她不吃人不吞并妖魔，不磕丹灌药水，全靠自己努力。有时候经常几百年不出山洞，所以是挺宅的。

  至于龙和竹是怎么认识的，敖丙有一回在深海宫殿宴请一些河龙王。后来喝大了，他转转悠悠到了绿竹山，怎么也走不出去，误入了小竹的修行阵法。

  当时小竹正是突破从妖到半仙的关键地步，结果自己生了心魔。之后怎么回事，敖广也不清楚，哪吒也没兴趣追问这些，敖丙模糊地给出答案是，他帮了小竹，两个人就顺势在一块了。

  我总觉得敖丙省掉了关键部分，这感觉就像我看小说，高光部分被删除一样，很是抓心挠肺。

  这次探望龟丞相，把礼物都送给他后，我又与老人家说了一阵闲话。哪吒倒是没有强行跟着，在外面逗弄翻车鱼。

  龟丞相不由得感慨，“没想到，如今是这样的。我原先有意撮合你和敖丙太子，结果现在对你穷追不舍的，竟是你当初避之不及的。”

  该说造化弄人，还是缘分使然。

  我笑着看向窗外逗鱼的哪吒，小声道：“也没什么不好，他对我是真心的。”

  “从交朋友那时就看出来是真心的，也罢，你要是做了李天王的儿媳，那以后的倚仗可大了。”

  总觉得我反而会调节父子俩的关系，成为一个缓冲带。

  我原本是没想过自己的伴侣也能当金大腿的，万一分手，金大腿不也没了。

  不过现在无所谓，选了哪吒当相好，还有孙悟空做金大腿，我和猴子是情比金坚的亲情，不存在分手的威胁。

  有时候想到这里，会觉得自己想得还挺冷酷的。和哪吒这种一腔深情的样子，不太一样。

  我也没有避讳哪吒会不会听见，就和龟丞相照常地聊着。总觉得和小莲花相处这么久，我有什么坏心眼、小瑕疵，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一块从水晶宫离开，我刚乘云飞了几步，哪吒把风火轮丢我面前。

  我看着这火焰闪闪的双轮，“嗯？”

  “好不容易学会，不多玩几下？”

  “那我用这个，你用什么？”

  “云咯，难道你抱我啊。”

  他是在开玩笑，我却一本正经地张开双手，“来吧，公主抱。”

  哪吒黑着脸咆哮：“不要！一点都不男子气概！”

  “我要是这么抱孙悟空，他会很高兴。”

  “我才不和猴子比！”言辞凿凿地鄙视，但他立即回过神，“什么！你这样抱过他！你抱他！”

  “快看，李天王在跳广场舞！”

  虚晃一枪，哪吒还真的回头去看，我马上踩着风火轮跑路，后面的哪吒乘云狂追。

  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跑到了绿竹山，哪吒用混天绫逮到我，像是遛乌龟一样赶着我走。

  风火轮因为主人的操纵，也不敢带着我狂飙了，龟速前进的我正要降下高度，往山间的竹林里去，哪吒一拉混天绫，把我拽回去。

  我嗷嗷叫地撞他胸膛上，这朵花顺势将我揽住，只说，“有阵法，还有结界。”

  “进不去吗？”

  “可以强闯。”他自信一笑。

  “不如，我们去大门处，好好打招呼？”比起他这狂躁的做法，我还是倾向于温和点。毕竟是我们不请自来，还要这么霸道可不好。

  哪吒要动手的气势缓和下来，“那竹妖没有开帮立派收手下，只是自己住着，没有可以传话的小妖。”

  “那怎么叫她呢，要是敖丙太子的龙鳞还在，我就能通过龙鳞呼唤了。”

  “唐小龟。”

  “啊？”

  面对哪吒忽然严厉起来的面容，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要紧事，不由得也紧张起来：“怎么了？”

  “你是不是经常用龙鳞联系他。”

  “……”

  不愧是你。

  我扶额，“没有，以前是法术不足够，后来是压根没想到过。”

  哪吒又笑了，变脸比翻书还快，“想要叫人这还不简单，我就敲破结界，不破阵法。感知到出问题了，不管是竹妖还是泥鳅，总会出来一个的。”

  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办法比较适合。不然这满山的竹子和洞穴，找一天都找不完。

  解下乾坤圈，金圈震颤着变大，哐当一声撞击在法术维持的结界上。

  整片山头的竹子都在簌簌作响，一连三下，透明的屏障破碎，竹林恢复平静，许是知道阻止不了，反而没了声息。

  不一会儿，深山中传来一声龙吟，像是在回应。

  “啊，听到没，泥鳅的声音。”哪吒笑嘻嘻地接回圈子，竟是往我身上一挂。

  乾坤圈缩小变成我脖子上的细细项圈，还挺时尚的。

  我俩落回地面，走入这幽深的竹林，不到一刻钟，就看到了衣衫不太整齐的敖丙。

  许久未见他，我脸上扬起笑，挥着手：“敖丙太子！”

  比起我见老朋友的喜悦，敖丙看上去是有些无奈与郁闷的。

  他三两步走来，我才注意到，他没戴发冠，头发只是随意捆着，就连腰带好像也不是他的款式，更像是女子的。

  哪吒也同样注意到敖丙没有往日那样光鲜亮丽，他哈哈笑着：“你怎么一副才睡醒的样子，哈哈哈，你平日里不是很注重形象吗。”

  当他嘲讽完，我才惊讶地瞥见敖丙颈侧的吻痕。

  那小草莓种了好几颗，有些隐入在衣领中，完全看不见。就连敖丙藏在袖子的手腕处，也有一圈半青半红的咬痕。

  这咬痕仿佛在述说着不可告人的暧昧。以前我也给敖丙打工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立即明白过来，我本该是习惯的。但这次因为有哪吒在，他一副完全不知的样子，让我倍感尴尬。

  比起哪吒的迟钝，敖丙并不避讳，微笑着说。

  “你俩都是单身，不知者无罪，虽然坏我好事，导致我现在就想打雷下雨，把你们轰出去。可我心胸宽广，决定忍了。”

  哪吒嚷嚷着：“什么好事啊，你脖子被蜜蜂蛰了？好多红印子，有毒？”

  我本来准备去捂哪吒的嘴，结果他语速比我的手速快。

  敖丙继续笑如春风：“不是蜜蜂蛰的，这是小竹亲的咬的，甚至还有竹子的芬芳。算了，你们又没有体验过，怎么能领会这种快乐事。”

  哪吒并没能明白怎么回事，用一种纯真又懵逼的关怀之情问道：“你们吵架了？她咬你做什么？我要帮你做什么吗？我第一次见到唐小龟，她不就是恶狠狠地咬了我。”

  我惊呆了，虽然知道他为朋友两肋插刀，但现在这个情况完全不适合！

  “嘘、嘘！”我开始阻止。

  我咬他，和小竹咬敖丙，完全是两码事！

  我想制止哪吒的灵魂发问，敖丙并无遮掩之心，坦荡回应，“傻子，一些闺房乐趣。”

  哪吒歪头：“啊？”

  “哎，等你追到小龟了，你就懂了。”

  “啊！”小莲花用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

  总算悟出来了，哪吒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蹦不出，我也是一脸番茄色。

  想当年，敖丙去寻开心，我还能给他放哨，怎么哪吒在这，反倒弄得我羞涩不已。

  现场变得非常微妙。

  我和哪吒尴尬地站在敖丙面前，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都怪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龙龙的好事。

  “你们来都来了，就去绿竹轩坐坐吧。不过小竹不方便见客，她这人喜静，也不怎么擅长与人交流，一直避世于此，也没什么友人。”

  看来社恐程度比我厉害多了，和对方一比，我算是交际花。

  敖丙带我们绕过好几片竹林，来到一处幽静，有小溪穿绕而过的院落。

  这里的一切家当都是竹制品，竹香倒是能把哪吒的莲香给压制几分。

  我一路上都在参观，已经恢复过来。哪吒则是神游天外的样子，依旧红着脸。偶尔与我对视上，他都是心虚地立即转开视线，仿佛脸要烧起来了。

  “哪吒太子，你倒是欣赏美景，不要满脑子颜色。”

  “胡、胡说！我才没有乱想。”一种底气不足地狡辩。

  “你肯定在想色色的事情。”

  “那、那我想了，你会觉得我下流吗？如果我不承认，这不是骗你么。”

  “……”

  他这么认真问，我竟是不好意思起来。

  走在前面带路的敖丙忍不住发出笑声，回头对我俩说道：“你俩的问题，自己回去讨论好不好，过来找我到底做什么的？”

  我老实认错：“参观你相好的，但是打扰了你的好事，对不住。”

  哪吒也跟着附和：“我们关系都这么好了，见一见你相好，不算无礼吧。虽然、咳咳，这次来得不凑巧。对不住啊！”

  “哦，李哪吒居然在和我道歉，再说一声听听？”

  “……臭泥鳅！你龙须痒啊！”

  “算了算了，哪吒太子冷静！不要在人家女朋友的地盘上打人男朋友！”

  看他要冲过去揍龙，我赶紧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哪吒就像摁下关机键一样停摆了。

  少年再次红着脸，移开了目光，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的胸抵到我胳膊了。”

  “……”

  我摸了电门那般跳开，一旁的敖丙看着我俩这喜剧人的样子，不由得摇头。

  “来都来了，我去问问小竹吧。其实，我也挺想带她认认你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