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不透哪吒的举动，对我时好时坏，有种油盐不进的感觉，完全的随心所欲。

  估计开局对人的友好度还没有孙悟空高，猴子是有点调皮，哪吒是有点凶残。

  虽说观音让我养成，但他完全拥有生前的记忆，这让我如何扭转。

  感觉到了棘手。

  “唐小龟，你还没说你哼的是什么曲调。”

  “是我老家的歌，叫虫儿飞。”

  “你老家不就是东海么，没听过这种。”

  “那是哪吒太子孤陋寡闻，宅家太久不知道。”

  “我抽你哦。”

  被威胁了一声，我立即端正态度，“其实我老家不是东海，甚至不是四大洲任何一个地方。”

  “你超脱三界了吗，骗我你死定了。”

  “……”

  “说，是哪里。”

  “这对太子爷来说不重要。”

  “你是我第一个玩伴，我想知道。”

  “哪吒太子的第一个玩伴应该是敖丙太子。”

  “你是有点欠抽。”

  面对我的贴心纠正，水里的莲梗探出来，在我的龟壳上点了点，大有找地方抽的意思。

  不能忤逆对方，不然就会踩到莫名的雷点。

  “我错了，我是按照你玩耍的顺序来说的，所以以为是敖丙太子。”

  说完以后，我反应过来，“为什么是我啊，我真的是你的玩伴？”

  哪吒陷入沉思，可能也有点弄不清楚，但他还是给了一个像样的答案。

  “我以为你和我是同类，都挺孤独。再说我让你缺了口子，你也咬了我一口。当时你咬我的眼神，我觉得很有趣。”

  “那么弱，还那么凶。”

  作为第一个打出哪吒伤害的龟来说，确实可以让我拿出去吹牛。

  “哪吒太子你误会了，我俩不是同类，我一点不凶的。”

  “……”

  可能在某一刻的时候，我俩的孤独互相碰触了。

  我感受到了他在云楼宫里无人陪伴的孤寂，他察觉到了我在异界讨生活的孤单。

  倒不是我叛逆，故意和他唱反调。我俩虽然有自己的孤独，可细细分辨出来，还是不同的。

  现在讲清楚，好过以后他自己明白了而感到失望。我不是那种有野心，有大报复的龟。

  “可能有一刹那，我俩体会到了彼此的孤独。这是一个共同点，但仅凭这个是不能断定我俩是同类人的。我啊，和哪吒太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你看你这么厉害，翻江倒海，有仇就报。那我和你相反，得过且过，只想悠闲度日。你的家人都在这里，这一劫难你渡过以后，也许你们会慢慢靠拢。我的话，可能回不去了。”

  “我们只有那一刹那的孤独相融了，但我现在也有了龟丞相做外公，我也有这个地方的牵挂了。以后，或许还会有新的关系建立，我不会那么孤单了。”

  没想到，我居然是对着眼下最害怕的对象交心了，说得很是情真意切。

  “呵，认了一个老乌龟做外公，就不孤单了？”

  “是的，有人关心我。”

  “那我呢？”

  “啊？”

  “我不也和你玩了几次。”

  “可是，我好像是被迫的。”

  “所以你觉得我一直在欺负你。”

  “……”

  那不是事实吗！还用我强调？敖丙这方面比你做得好呀。

  清了清嗓子，我提醒道，“那几个月的噩梦，您是忘了吗？”

  “连续的噩梦的确是我干扰了你，我死了，看到你们那么开心，就很生气。”

  我委屈地跳起来，也顾不上做小伏低的姿态，强调道。

  “那是老板家在唱歌跳舞，我起码还伤感了一下。后来还给你烧了那么多纸钱，你不能就欺负老实乌龟啊。既然要做噩梦，那就平摊，不过龟丞相的那份噩梦，我可以帮他老人家承担了。”

  “呵，你还挺护短。咬伤我的就你一个，不找你找谁。”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咬牙切齿的。

  “我……”

  “你什么你，就践踏你，怎么了。”

  “哦。”

  那我没话说了，直接不和我讲道理不就好了，武力胁迫，干脆利落。

  “既然不是朋友，你来天池寻我做什么。也是，你讨厌我。那你讨厌我，更不应该找上门来。欠揍？”

  “……”

  嗯，他是没有一点自觉。

  也是，强者从来不用在意自己对弱者说过什么，但弱者却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害怕得寝食难安。

  实话确实比较伤人，想到了龟丞相的教导，我是否要圆滑地处理现在的情况。

  “我来灵山，是想帮助哪吒太子重生。”

  “你这么弱，能帮我什么？”

  “至少是解闷了。”

  “……”

  没想到自我定位这么精准，哪吒反而挖苦不了什么。他郁闷地将花苞调转方向，眼不见心不烦。

  周围挥舞的莲梗也恹恹地垂下去，甚至身旁几朵还未绽开的莲花直接枯萎，我看着飘落在水中的残花，一时错愕。

  不能埋汰我，居然让他这么失望吗。

  萤火虫并不知道我们之间气氛的糟糕，居然结伴在花叶间游荡，星星点点的微茫在他身旁飞舞。

  哪吒烦躁地抖抖花苞，这些小星火便散开，然后又聚拢在我四周。

  “区区一个乌龟精……”

  他嘀咕了什么，我有点没听清，想来是在碎碎念我的不是。我倒是不介意被数落，挨打都能防御，何况言论。

  随便骂吧，我又不会往心里去。

  萤火虫真好看啊。

  自从穿越，看到了很多在老家看不到的景色，就旅游来说，这些都是值得一生铭记的美好。

  跋山涉水，漂洋过海，看到了很多大自然的风光。虽然出发点不是那么伟光正，仅仅是害怕哪吒重生迁怒于我。

  有一只萤火虫停在了我的脑袋上，我伸前掌去捧，对着身旁说，“哪吒太子，你看。”

  “不看。”

  “哦，好吧。”

  我又把爪子里的小亮光放走了。

  安静了几秒，莲梗将我倒提起来，我像个钟摆摇来摇去。

  “你跑这么远就为了给我解闷？”

  “只要能为哪吒太子付出一点点，派上皮毛作用，我就满足了！”

  “……”

  哪吒似乎陷入了迷惑，将我放回叶子中，巨大的花苞压在了我的龟壳上，沉下语调说道，“你给我说实话，不然我炖了你。”

  好重啊！一朵花也这么重！炖我的话，正好用莲藕做配菜吗。

  我心里腹诽，表面老实作答，“我怕哪吒太子复活以后又找我麻烦，所以想着过来伺候增加一点主仆感情，以后你可以高抬贵手，放我一条龟命。”

  这是我最真实的回答了，绝无半句欺瞒。

  “所以你讨厌我，还觉得我重生后会宰你。”

  “嗯。”

  “你和那只白毛猴做朋友，和被我抽筋的泥鳅做朋友，和龟丞相做家人，到了我这里就是我会宰你。”

  “难道不是么？你刚刚还说要炖我。而且你说不会忘记我咬你的那一口，离开普陀岛的时候也说还要找我。想来想去，都是我咬的那一口做的孽，只能过来赔罪，以减轻太子爷对我的怨恨。”

  花苞沉静下来了，四周的莲梗也停住。

  这份平静竟然让我觉得更心虚，耳边夏夜虫鸣的声音也减弱几分，像是暴风雨前的安宁。

  忽的，龟壳上的重量消失。

  大花花不再压着我，而是回到了原先的地方。莲叶涌动，一条莲梗锁住我，随即朝着岸边一丢。

  缩在龟壳里的我摔回岸上，发现他好像是生气了。

  宽阔的莲叶重重交叠，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在岸上急着跳来跳去。

  “哪吒太子！我是不是哪里说错做错了！”

  那边不理我。

  “你让我说实话，我说了呀！”

  那你究竟想听什么答案？

  “小龟，你惹人家生气了哦。”

  莲叶底下，肥鱼探出头，小鲜看起来看戏很久了，这会儿才冒泡。

  我蹲在水边，看着鱼问，“哪里说错了？你帮我推敲下。”

  “迟钝哦，小莲花是想和你做朋友哇。”

  为什么要用这么可爱的称呼叫恐怖的哪吒，小鲜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的难搞。

  也是，哪吒基本上都是逗弄我，对于这些周边生物还挺宽容的。

  我顶多以为哪吒只是把我当做玩伴，或者玩具，朋友这个高度，是没想过的。

  如果换这个思路一想，忽然觉得我自己有点过分？如果他直接说想和我做朋友，我也会怀疑一下。

  真的把我当朋友？虽然一直欺负我，但也的确给过我帮助，真矛盾。

  要不再去问问？

  尝试着下水，我的后脚掌刚碰到水面，哪吒冷酷的声音就传过来。

  “滚。”

  “好咧！”

  于是我抱头，圆润地滚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