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集在小吃街拖着锤子一路走一路砸。

  两个贺静,一个抱着自己尸体的张培，安静地看着她拆迁。

  “真干净啊……”二周目的贺静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岌岌可危的四座房子，感慨。

  张培缓缓点头：“又破,又干净,一点木头渣都没留下。她到底把那些东西扔哪去了？”

  “也许她的技能是垃圾回收什么的……”四周目的贺静目光放空,“这里太干净了，没有垃圾,她就自己创造了一些垃圾。”

  张培：“可是我做好的狼牙小土豆也被她处理了,呜呜……”

  两个贺静同时一巴掌呼过去,异口同声：“都说了副本里的东西别乱吃,你是尸体,吃东西以后不消化！”

  张培被前女友的双重巴掌拍在土里，他吃了一嘴的灰,尝了尝：“没味,还有点塞牙。”

  他吐掉灰,说：“但是副本里规则那么多,又是不能污染肉,又是不能偷菜的,为什么她那么拆房子就没事？”

  贺静经过江雾集的解释，慢慢琢磨出来点副本逻辑,她说：“我猜是因为，污染肉会影响干尸买肉，是干尸呼叫清洁工触发必死。偷菜也是影响菜市场的收益，所以会被菜市场杀死。”

  “但拆房子，触犯的是店老板的利益，那几个店老板并没有报警,所以我们不会有事……她是不是在用这种行为，试探店老板的底线？”说到最后，贺静恍然大悟。

  张培奇怪道：“为什么，那几个店老板傻吗？这都不报警？”

  贺静凝眉沉思：“我总觉得，那几个店老板表现得有点怕咱们。”

  两人按照常理推断，贺静说：“也许他们就是凶手，看到死者又爬起来，死模死样待在店里，还以为自己是店里员工在干活，他们身为凶手，当然会怕。”

  江雾集走到两人面前，说：“没错。”

  贺静吃惊：“你怎么回来了？”

  最角落里的臭豆腐店还完好无损，她和张培都以为江雾集会拆了臭豆腐店再回来的。

  江雾集拿出纸表：“快四点了，马上就会有卫生监察部门来检查卫生，你们注意点，身为尸体，最好等在门外。”

  张培环顾四周，一片萧索之气，他：“嗯，它们检查应该挺快的……”

  毕竟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检查了。

  大部分能拆的墙和窗户都被拆走，只要站在外面看一眼，就能给已经从店铺变成“地摊”的店打个分。

  几人等了好一会，时间已经超过四点许久，巷子口终于传来一阵嗡鸣。

  几人一起转身看去。

  两只歪脖子干尸站在车里，抱着车，嘴里发出“嗡嗡”声，一瘸一拐走到巷子口。

  走到位置后，它俩把车一松开，才气喘吁吁打开车门，正了正领带，表情沉重地走进巷子。

  秋风吹过，巷子一览无余。

  两只干尸看着江雾集，再看了看她的锤子，又看了

  看她，一脸：“就知道又是你干的好事。()”

  两尸甚至没再往里面走两步，就在纸上勾勾画画，转身走回车里。

  江雾集：你们那车不能开了吧。?()”

  干尸们冷酷地瞪着她：【你以为呢。你要道歉吗？】

  江雾集摇头：“我是说，既然不能开，不如把车轮子给我吧。”

  干尸们：“……”

  两只干尸大声【嗡——】了一声，然后抱着车，飞速跑掉了。

  贺静：“这干尸还挺脆弱的。”

  江雾集：“它们保留了循环前的意识。对它们来说，也不算是好事。”

  贺静点点头，掏出手机：“我在车灯里找到了，车灯也给你。”

  张培目瞪口呆：“现在它们的车不仅不能开，连当个大号手电筒也不行了。”

  江雾集把车灯收起来，手机拿起来，捂住摄像头看了看与辅导员的对话。

  “看这里，‘我’应该寻求过辅导员的帮助，辅导员应该是接受了求助，但因为某些原因，并没有成功救援。”江雾集指着微信对话说。

  贺静凑近看了看，说：“所以求助辅导员是不能通关的？”

  江雾集：“不一定，我更倾向于是中间缺了某些必要的条件，导致救援不能成功。”

  她又想到了那截连着掌骨的无名指，心中划过一个猜测。

  无名指是第四根指头，这本身就可以暗示，这轮游戏是第四轮，为什么前几周目的她，还要特地取出掌骨，凑出四根骨头，提示她“四”这个数字呢？

  也许是指……四人？

  她把手机收起来，拿着锤子，带着队友们走向臭豆腐店。

  臭豆腐店里昏暗异常，里面有一股臭味，说不清是巨人观的尸体臭，还是臭豆腐臭。

  一双夹着臭豆腐的筷子从空中飘过，江雾集看着筷子，说：“看来这名队友情况特殊。”

  贺静指着地惊叫：“你、你的尸体。”

  张培也紧张地问：“要把你的尸体带出来吗？”

  江雾集思索着通关方法，口中说：“不用，如果我死了，被清洁工把尸体收走了，也许可以用用地上的尸体。”

  她侧了侧头，找到藏在店铺最深处的耳朵形状的店长，直视着它。

  没到十二点，它看起来还有点虚弱和惧怕，但它仍然死死盯着江雾集，散发着可怖的气场。

  江雾集却不怕它，她踏进店里，抓住一具第四名玩家的尸体，说：“发现陌生腐尸，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报警。”

  她拿出手机，打开wifi，找到【超臭臭豆腐】，连接wifi。

  贺静：“有密码。”

  江雾集输入88888888。

  瞬间连接成功。

  她把第四名队友的尸体拉起来，和贺静张培一起和它拍了个合影，发给辅导员，让它报警。

  等辅导员回了一个哭脸表情后，她打通了110。

  ()  打通后，四名店长就像开启狂暴似的，瞬间变得可怕数百倍，流着黑色浓稠的血液，向着几名玩家疯狂扑来，抢夺尸体。

  玩家们早有准备，拖着尸体，在破旧的巷子里跑来跑去，情况不对，就扔出一具尸体，反正他们尸体多，不怕浪费。

  仅仅三分钟不到，一辆警车出现在小吃街口。

  街门口整整齐齐摆着三具尸体，江雾集躺在旁边，还在喘，她对警察睁开眼睛，说：“发现死者四名，就是我们四个。你们看看，有没有近期的失踪报警案件。”

  “……”大概是头一回见死者主动说明情况的，几名警察也有点愣住。

  其中一人说：“是有一起五分钟前的报警，说是师大的学生失踪，失踪了四个，尸容也对得上。”

  江雾集闭上眼，做回一具安详的尸体：“嗯，就是我们。凶手就是这几个店长。”

  警察们：“……”死者都亲自指认了，好像也辩无可辩了。

  他们三下五除二把四个在玩家眼中完全没法对付的店主抓住，押送到警车里。

  为首的警察给江雾集拿出一个“见义勇为”的奖状，看了看江雾集，又收起来，换了个“宁死不屈”，想了想，又收起来，有点纠结地翻了半天，终于选中一张合适的奖状，递给江雾集。

  江雾集开心地拿过来，低头一看：死不瞑目。

  她：“……”

  实话是实话，但是怎么这么奇怪呢。

  江雾集收起奖状，热情地问：“警察同志，请问需不需要我们去局里配合调查啥的？”

  警察们迅速坐上车，打开车窗，向她挥了挥手：“赶紧走吧，再不走，我怕警察局都被你拆了。”

  车一溜烟开走。

  地上的尸体们慢慢如雪融化一般消失，两个贺静合成一个，玩家们伸手摸了摸，身体已经恢复成本身的样子。

  系统的声音在他们耳中响起：【已成功通关，请乘车离开副本。】

  【倒计时：10。】

  “这次只有十分钟？”江雾集奇怪道。

  话刚说完，系统：【9。】

  四人连忙向着副本边缘拔足狂奔，好在这个副本范围不大，四人好悬赶在副本关闭前坐上橘红色的麻雀车。

  江雾集坐上车，气喘匀了，问系统：“这次怎么这么着急关副本。”

  系统的声音很平静：【副本要炸了。】

  她连忙回头，透过车窗看，那颗孢子变得越来越透明，像一颗虚幻的肥皂泡，马上就要碎裂。

  系统：【它不具备真实的时间力量，它的时间回溯，只是通过副本力量，抹除玩家记忆，制造的虚假回溯。每一轮游戏，它都能获得一部分玩家的灵魂，这种副本在杀死玩家后，获得的玩家力量也最多——当然如果玩家成功通关，那部分灵魂也会被玩家重新吸收。】

  江雾集：“那它炸了是因为……”

  系统：【它没想到你会拖家带口的过去，授课

  世界挪走的粮食，它都要通过它的力量去填补。它一个副本补了数额巨大的粮食，支撑不住了。】

  江雾集听得都有点心疼副本了，她关切地问：“它会不会投诉你。()”

  系统在对话栏里打出个摊手的表情，说：【它都要炸了，投诉也没用。】

  江雾集心动地问：既然这样，能不能把前几轮里，我从副本拿给东汉的东西也还给东汉？15[(()”

  系统：【……】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但在某些废物利用的思维上，它还是低估了玩家。

  它看了看东汉的情况，又看了看前几轮里，东汉的表现，以及玩家尖锐爆鸣的画面，它突然笑得蘑菇伞盖震动：【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问题江尸！】

  靠近那颗孢子的蘑菇轻微摇晃，把那颗孢子的碎片捏合，撞向麻雀车的方向。

  系统：【用孢子力量，重新制造副本物品给东汉，需要一个蘑菇日的时间。一个蘑菇日后，玩家才能重新连接东汉。】

  这也意味着秦汉储存的粮食也只能等到明天才能给东汉。

  江雾集点点头，看向几名队友。

  贺静和张培也慢慢回忆起一些前几周目的事，看向第四名玩家，问：“你的能力是什么？”

  第四名玩家是个苍白虚弱的女生，她魂魄还没补全，看起来还有点发愣，她慢了一拍，才说：“我的技能叫‘死生之间’，死了以后会复活，活着的时候就像死了一样。”

  江雾集：“和时间有关？”

  女生顿了顿，才点头：“是。因为这个副本的身份是活动的腐尸，所以在副本里，我也是既死又活，不属于死活任何一方，在副本时，我看不到你们每一个人。只能根据物品的变化推测你们的行为。”

  她回忆着说：“在第一轮的时候，只有你进入臭豆腐摊位，还给副本里成功增加一条规则，我想，我受到副本影响，状态异常，没办法配合你们，只能给你一些提示，所以我分割一部分技能力量，制作成一只纸表，把我记得的重点时间点记录上去，塞进你的口袋里。”

  江雾集取出纸表，递给她：“谢谢，帮了大忙了。”

  女生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是我要谢谢你，帮我通关。如果不是你，大概很容易团灭。”

  贺静问：“如果我们想到要报警，但尸体数量不足四个，或者超过四个……”

  江雾集想起第三轮的情况，说：“辅导员也许不会报警，或者警察不认咱们就是失踪的几个人，而会当做另一起无头案，不会抓捕店主。”

  贺静和张培想了想，如果他们在最后一轮意识到已经没有再一次重来的机会，绝望之际想通所有事，成功报警，却因为尸体数量不对而没能成功通关，就感觉一阵发凉。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真的要谢谢你，这确实没想到。”

  贺静戳了戳张培：“这时候要用行动感谢。”

  张培顿悟，从马甲夹层中掏出一根细小的金色毛发，递给江雾集：“这个

  ()  给你。”

  江雾集接过毛发，疑惑：“这是什么？”

  张培：“特殊物品，我在某个西游主题的副本中，扮演猪八戒得到的【孙悟空的救命毫毛】，在副本中可以召唤一次孙悟空。也就是我没有一次活到最后，在十二点面对必杀boss，不然猴哥铁定能打得过它。”

  江雾集惊讶：“这么贵重。”

  贺静按住她的手，笑道：“你就收着吧，当时他给猴哥吹毛，偷了好几根。你救了他的命，收下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麻雀停在蘑菇上，几人走下车，贺静说：“我也有感谢礼物给你，但是在我屋子里放着，等会我拿给你。”

  苍白女生走到江雾集面前，把纸表取出来，对江雾集说：“我感觉到你这里有一件与时间有关的物品，这只表可以和它融合。”

  江雾集打开包：“我不记得有什么与时间有关……”

  她翻到一根银色钢笔时，苍白女生：“就是这个。”

  江雾集拿出钢笔，说：“这是在怪谈市时，一名队友给我的，但是他当时说这根笔是坏的，我试过，确实写不出来字。”

  苍白女生接过笔，把纸表放在笔尖，纸表便融化成银色的笔墨，倒灌进笔管。

  她端详片刻，递给江雾集：“我能看出来它与时间有关，但是暂时还不确定它有什么用，我去找几个时间类技能的玩家问问。你留个通讯方式，我查到就告诉你。”

  她嘱咐道：“时间类道具不会有弱的，你要好好保存。”

  江雾集收起笔，取出闻义而徙送给她的手机，两人加了好友后，各自回到房子里休息。

  秦

  随着一个又一个仓库被填满，一车又一车粮食被送往百姓们家中，百姓们便知道，这是天师所授课世界的粮食到了。

  距离第一次天师在大秦存粮，也有一年半，稻谷不耐久放，加上大秦如今不缺耕牛，他们便将那边的粮种种下，等天师收走时，粮食也不至于因为久放而坏掉。

  “咦？”一名秦人在稻谷中挖出一只猪头，“这里怎的还有个猪头？”

  正在发粮的农官走来：“怎么了？”

  秦人端起猪头：“还有他们的存肉。”

  猪头睁开眼，不满道：“我是你猪爷爷，不是存肉！再乱说话，小心我诅咒你！”

  秦人惊讶：“猪会说话！”

  她和农官对视一眼，农官接过猪头，她迅速转身，从院里抱来一只神鸡，放在猪头旁边。

  猪头：“诶诶诶你在做什么！啊！快住手！”

  神鸡高傲地叨下一块猪头肉，咽下去，片刻后，生出一枚硕大的鸡蛋。

  秦人打开鸡蛋，一阵香味飘出，里面是一块金黄酥脆的炸猪排。

  两人闻了闻炸猪排的香味，一齐把视线放在猪头身上。

  猪头一惊：“不行，你们不能这样，他、他们猪福村还等着我回去赐福呢！”

  农官颇感

  兴趣：“什么赐福？”

  猪头飞快说：“粮食亩产五百斤！”

  农官思索片刻，说：“如果我说黄金也是一种粮食？”

  猪头懵了：“……啊？”

  汉

  对于大汉来说，种两倍三倍的粮食丝毫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在于，总有一些勤奋好学之人，将书本也藏进粮食里，试图在“时间回溯”后，获得数倍书本。

  多数都是诗经，春秋，或是一些儒家经典，大部分都原样放着，只有少数假托董仲舒只名写的书被送往董仲舒处，被大儒好一通骂。

  那人还在书中感慨：“只可惜先时大儒之作，多有散匿，余散尽家财，方收集一二，编纂入《董生书》，举世皆惊叹，余谦卑不傲，只装订成册，以便流传后人。”

  董仲舒看了几页，在大量后人胡写的文字中，找到了零星几句他的言论，被气得不轻，一连写了几万字，把那些字句批得体无完肤。

  这还不解气，把他的几百册藏书送到碎瓷片处，复印出几百份，分发天下，又留出几本，和那边送来的伪书放在一起，重重缝在一起，每天看一遍，都气得不行。

  除此之外，不乏一些私人记录。

  主父偃打开一份名为“郭嘉”的人写的记录，看去：

  建安元年九月廿三

  未入城，曹公便久侯城门，亲为我驾车。得遇曹公知遇，有此明主，是我之幸。

  九月廿四

  原来曹公只是喜欢开车。

  九月廿五

  他怎么天天都要开车，赚金币就那么快乐吗？开会呢主公！车上开会，没看那俩老头——程昱和荀彧，都快晕吐了吗。

  九月廿六

  主公什么时候才能开腻。

  九月廿九

  喜报！

  主公终于把车开腻了！

  九月三十

  悲报，主公开腻马车后，向系统贷款买了一辆老头乐。

  十月初一

  老头乐不够许多人同乘开会，如今主公只载我一人在车上探讨天下大事，这何尝不是一种知遇之恩。

  我，郭嘉，因为不晕车，荣升主公手下第一谋士。

  主父偃：不是，你怎么这么快就自我说服了。

  他合上记录，打开下一本。

  这是曹植的小孩写的跳远学习手册，这份里写了不少如何强身健体，保持体魄健康的法子，其中事无巨细连饮食比例都列出，先进的营养学知识，对于当下的大汉也很有些用处。

  其中夹杂了一些“不想学了”的打油诗，居然还颇有文采。

  主父偃记下那些强身健体的饮食比例，走出府中。

  城中百姓们都顶着一头仙毛，抓着使者所教授新世界的粮食，啧啧称奇：“看看这粮，不会叫呢。”

  “是啊，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粮种也不太好，瘪的居多，也不知道是什么环境，能艰难成这样。”

  农人最懂农人，便是再贫穷的农人，都会想办法得些好粮种，好种与差种，所收获的食物，能差出许多来。

  只有年景连年变差的时候，才会有人把这样的差种作为种子种下，也是没得选了。

  主父偃悠然开口：“不如给些猫稻种子，赠予他们，渡过灾年。”

  百姓们一听，都觉得这事好：“反正我等余粮充裕，不妨帮上一帮，便如使者不计回报帮助我们一般。”

  “对对，使者不是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我们也赠点。”

  “使者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说到这里，他们纷纷回到家中，抓起最好的猫稻粮种，七手八手往袋中塞。

  主父偃带着神秘的笑容，悄然离开了。

  江雾集在蘑菇屋里睡着睡着，突然惊醒。

  她睁开眼，心里总觉得有点发慌。

  她看了看技能面板，东汉的孢子融合还有一个小时，课堂积极度看起来也很正常，她稍微松了口气：“吓我一跳，应该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