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来天紧锣密鼓的施工后,咸阳学宫已经初具规模，其外的观天台已经完全修好。

  观天台名字好听，其实只是一个依着山形，挖出层层阶梯的山丘,然虽只是土构成,负责修建的将作少府还是很仔细地将土地夯实,又在高处加上护栏,防止有人失足跌落。

  如今,施问等赶来的人齐聚观天台,她算数不好，便问身边术数派的黑衣女子：“足下可知此处有多少人？”

  黑衣女子撇了她一眼：“约摸比一人多吧,你们名家怎么说来着,‘大一’？”

  施问悻悻回头叹道：“我辈名声尽被世人误矣。”

  阴阳家的邹行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名家名声确实不好，但你被人家怼回来,应该还是多亏了你自己的努力……

  施问叹完，自力更生开始数：“呀,得有上百吧。”

  黑衣女子嗤道：“数千都有,何止数百。”

  施问拱手：“某算数不精,多谢足下指点。”

  见对方态度挺好，黑衣女子脸色稍霁，还了一礼，继续低头在竹简上书写。

  她写的是天幕上，那“2”和“0”的内容，在仙人横着写出“200”时，她就察觉到这种书写方式的便捷，这些天一直在尝试总结其中的优劣之处。

  写完一篇,她放下笔，看向天幕，天幕上出现一行新字：

  [作业收集即将结束，倒计时结束后，停止收集作业。]

  她连忙把写完的竹简举起，默念“交作业”，息之后，手中一空，竹简消失不见。

  倒计时结束，天幕上水纹荡漾，换成了绚丽的星空，跟随直播视角，抬头看天的秦人仿佛也跟着天师，乘着蚁车驰骋宇宙。

  当江雾集再次打开直播，系统内置的中转仓库里已经储存了足足一千五百多万份作业。

  考虑到秦朝的文盲率，这个作业数量可谓惊人。

  ……考虑到批改作业的老师人数，这个数量就更惊人了。

  她一个人坐在系统派来的蚂蚁车上，沉思着，得想办法弄几个助手来帮忙。

  这辆透明的蚂蚁车比起兔子车小了很多，大概是摇摇车和旅行大巴的区别，但速度一点不慢，约摸过了一刻钟，江雾集眼前出现了一片隐隐约约的副本轮廓。

  蚂蚁车没有停在副本边缘，让江雾集自己走进副本，而是直接走进副本里，触角摇摆片刻，换了个方向继续爬，一直爬进了一栋楼里，才把她倒出来。

  周围是漆黑的走廊，头顶传来喧闹的嬉笑声，还有零零碎碎的脚步，听起来人很多。

  【已进入副本领域，本次副本人数：？，副本内存在类人怪物，请玩家小心。】

  “类人怪物……”江雾集轻声说，“上次的皮鞋鬼没有这句提醒。”

  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皮鞋鬼出场的造型不像人吗？

  不对，她想，她知道皮鞋鬼一开始不像人，是因为她闭着眼，靠直播技能页面看到了它的样子，在别的玩家那里，大概率第一次看到它，它就已经人模人样了。

  江雾集视线在人数后的问号上转了一圈，心中猜测：可能是怪物隐藏在玩家中间，所以不写明玩家人数，又给出提示？

  敌我未明，目前还是不要太突出比较安全，她把包抱在身前，贴着墙根阴暗地往前蹭。

  蹭了一段路，她摸到了一扇门，把耳朵贴在门上，传来的声音清晰许多，江雾集侧耳细听，外面好像是在上课。

  “啪”

  日光灯骤然亮起，江雾集瞬间暴露在灯光下。

  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拿着扫帚推开门，看到她扶着墙，大吃一惊：“你这是咋了，摔着腿了？”

  她低头看看地：“没水啊，怎么能摔呢？”

  江雾集眨眨眼，适应了强烈的灯光后，周围物品尽收眼底。

  这是个工具间，里面摆了许多柜架，扳手灯管之类的物品堆放在架子上，她眼睛瞄到架子上印着几个字：

  [求真大学]

  她抬起头，面对着清洁工阿姨，笑容腼腆：“辅导员让我帮忙取个工具箱，阿姨您知道在哪吗？”

  清洁工阿姨把扫帚靠在墙上，手在衣服上拍了拍：“工具箱？应该就在那边架子上，你没看到吗？”

  江雾集满脸不好意思：“刚刚进来没找到灯开关，手机手电筒灯也不亮，找的时候还不小心被绊了一跤，幸好您来了，不然可得耽误事了。”

  清洁工阿姨翻出来工具箱，递给她，看着江雾集扶着墙，一瘸一拐走过来，皱眉说：“摔这么重啊，还拿得了吗？要不去医务室看看？”

  江雾集故作坚强：“谢谢您的关心，阿姨您人真好。但是辅导员急着要，我得先去送了再去医务室。”

  被夸人很好，阿姨当即做出符合这个评价的选择：“反正我也没事，我扶着你过去吧。”

  江雾集还想表演一下推辞，阿姨直接过来把她提了起来，左手拿着工具箱，右手扶着江雾集就往出走。

  和人类一模一样啊。温度也正常，思考方式也一样，连会做出符合别人评价的选择这点，都和真人一样。

  江雾集心中思忖。

  但这个阿姨绝对不是玩家，原因很简单，这么短的时间里，玩家很难迅速把自己伪装成副本里的生物，而且那个工具箱在架子伸出，被几个钢管挡着，如果是玩家，不可能看也没看，就说出位置来。

  被清洁工阿姨扶出工具间，便来到了教室外的走廊里，两边传来阵阵讲课声。

  透过敞开的窗户上的反光，江雾集看到，里面的人听到脚步声时，就齐齐转过头来，几十张形态各异的脸冲着门窗，面无表情等着她们两人走来。

  直到清洁工阿姨那橙色的制服出现，他们才转回头，仿佛恢复正常。

  等到他们收回目光，江雾集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类人怪物……能有多类人呢？这算类人吗？

  被清洁工阿姨带着，穿过几栋连在一起的教学楼，来到教师办公楼，江雾集在楼下停下脚步，真诚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您，我自己上楼就好。”

  清洁工阿姨还想说什么，江雾集接过工具箱，说：“您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也不好再麻烦您了。回头我给您写个感谢信，感谢信您要什么颜色的纸？”

  清洁工阿姨被打了个岔，思路直接被带跑：“红的吧。”

  江雾集爽快道：“没问题！”

  她招招手，留给阿姨一个坚强，而又瘸又拐的背影。

  离开清洁工阿姨的视线，江雾集站直身体，把直播页面挪了个视角，把直播当成潜望镜用。

  画面里，清洁工阿姨从附近的工具间里取出一把扫帚，在走廊上扫了起来。

  “嘭。”一个教室里发出骚乱，一个人被直直扔出教室，砸在地板上，呕出一口血。

  清洁工阿姨面色如常，拿着扫把，径直走到那人身边，拿扫把的手从抓变握，提起扫把，重重戳下。

  “咕叽”一声，一个人头就被扫把切断。

  阿姨手起扫把落，几下就把一个人切成几段，扫进垃圾桶里。

  江雾集摸了摸脖子，看向办公室上的门牌。

  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副本里，最安全的做法，莫过于大隐隐于市。

  她从工具箱里掏出一个扳手，藏在袖子里，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往旁边一闪。

  一个黏黏糊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门把手转动，一颗头探出来，门口没人，它又往左边看。

  面无表情的脸与教室里的如出一辙。

  江雾集从拐角处，通过直播页面看得清清楚楚，她掂了掂扳手，又看了看积分，心里略有底气。

  ——感谢大秦的努力，在她没开直播的日子里，夜以继日地发明创造，她的积分面板上，充满了以下这种提示：

  [观看者 萧 制造简易木质眼罩一副，积分+30]

  [观看者 李 制造木凳一个，积分+50]

  [观看者 凳 制造冥币一张，积分+20]

  [观看者 乐 制造树叶书册一本，积分+100]

  当大秦没有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第一次出现时，江雾集账面上就会多出一些分数。

  如今，她的分数再次回到正数，而且颇有些可观，有足足5340分。

  积分在手，江雾集抓着扳手，跳到开门的生物面前，狠狠打向它的颈椎。

  颈椎脱臼处死法（简易暴力版）。

  这手法非常科学而有效，怪物瞬间瘫倒在地。

  江雾集来不及仔细体会此刻的心情，先赶紧把怪物拖进门内，关上房门，看向衣架上的教师工作证胸牌。

  ……

  “小心，这可能是个包含pvp设定的副本。”厕所隔间里，两个玩家低着头小声交流。

  “你是说，副本可能会引导我们玩家之间内战？那不光得小心怪物，还得小心玩家……”年级稍轻的男生说。

  “这样吧，咱们先出去探探，不行就用能力传送回来。”年级稍长玩家的能力是传送，可以在1000米的距离内传送，一小时可以传送一次，他们定的传送点就在这间厕所里。

  两个人小心翼翼走出厕所，来到一间安静的教室前。

  他们缓缓推开教室门，瞬间，整个教室的人都放下手中的竹简扭过头，几十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他们。

  两个人心脏狂跳，年轻男生看到讲台上，那个年轻女老师用与同学们如出一辙的表情，冷冷地盯着他们，手中竹简微微抬起。

  “啊啊啊啊啊快跑！boss要攻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