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作者:春虫噤      更新:2023-10-25 15:28      字数:4278
  “金初晚?”

  低沉的男声从下方传来,随之而来的是轻缓的脚步声。

  金初晚愣了下,她低头望过去。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拍打着路面或者任何裸露在外的一切,包括小区里的设施,停在楼道口的汽车,以及垂落在手边的雨伞。

  江臣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漆黑的楼道里,穿着睡衣的金初晚抱着手机呆呆地站着,两人的视线仅靠着屏幕上那一点点微弱的光线支撑,显得有些脆弱和虚无。

  但这种不确定的惊疑,在江臣走近后渐渐消散了。

  他打量了眼金初晚,然后迟疑道:“你就这样出门?”

  少年身形高挑笔直的站在楼下,他仰望过来,黑色的瞳孔里蕴着浅淡的光晕。

  金初晚却突然有种见到救世主的感觉,她几步追下楼,然后在江臣的身边站定。

  此刻她呼吸有些急促,思路也有些混沌。

  “那个……我……”

  老式的楼道口光线很差,两人就这么站着说话,深色的轿车低调停在不远处,没有任何打扰,只有红色的车灯在夜色里不断闪烁。

  好一会,明白过来的江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那如果我没有恰好出现,你今天要怎么办?”

  金初晚想了想,开口道:“我带了钱包,其实也可以先在附近的旅社将就一晚。”

  金初晚认真地回答,但似乎却让江臣更加沉默。

  突然地,她觉得外面的雨声似乎更大了些。

  难道……江臣又生气了?

  金初晚猜测着,心里却莫名多了些轻松感。

  好久没有看到因为江臣而下的雨,金初晚居然有种恍惚的怀念来。

  她抬起手轻轻拉了拉江臣衬衫的衣袖。

  “但是现在有你在,你总不会这样扔下我吧?”

  金初晚侧着身子望过来,茶色的眸子微微弯着,江臣飞快地瞥了眼身侧,那双漆黑的瞳眸随着视线的移动到微微翘起的衣袖。

  “明知故问。”

  说着他重新撑起伞,率先走进雨里。

  金初晚站在原地看着,直到对方突然停下脚步,才后知后觉的跟上去。

  不远处的司机已经提前打开了车门。

  金初晚率先钻了进去,不多久,江臣也合上雨伞坐了进来。

  两人坐在车里,各自看向身侧的车窗,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摇摇头没有说话,车里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静默和尴尬。

  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很快又滑落下去,路边霓虹都被滑落的雨珠模糊又放大,然后快速地闪过车后。

  金初晚转头看了眼江臣,自从那次饭桌上不欢而撒,他们就再也没有过联系过,虽然这好像是冷战一样的失联,但金初晚却没有太多实际的感觉。

  好像从前的时候他们也经常这样。

  同在一起屋檐下,然后相顾无言。

  “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金初晚的询问,似乎唤回了江臣的意识,他动作顿了顿,但是目光却没有移动。

  轿车行驶的声音有些沉闷,混杂着车外的雨声,许久之后,江臣的双唇终于动了动,但他的声音却有些压抑和干涩。

  我从父亲那里听说,不久之后你就要出国留学≈hellip;≈hellip;?[(()”

  江臣刚刚从公司出来,他身上是贴身的西装,虽然外套早已解下,但是领口的扣子依然让他觉得紧绷难受。

  他抬起手稍微动了动。

  金初晚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之前金朝阳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不能让江臣知道,但大人那里似乎并不能控制。

  “恩,我想去外面看看。”

  金初晚回答的声音很小,她有些不自在地看向江臣,大概是因为知道他喜欢她,原本的既定行程突然被戳破,陡然就变成了无礼地不告而别。

  车厢里再次静默下来。

  金初晚索性再次扭头看向窗外,而很快她又惊讶的发现。

  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些。

  她微微张口,车窗外映照的世界变得更加模糊,她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却突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江臣的内心。

  他似乎大概……是真的喜欢她。

  所以他在因为她的离开而郁郁不欢,因为她的回答缄默不言。

  不知道为什么金初晚突然有些想笑,片刻的分神里她突然意识到身为男主的江臣居然有这样致命的弱点。

  原本应该隐蔽私密的内心被这样直白坦荡的毫无保留的袒露所有人的眼前,而他自己似乎还不知道。

  他还不知道自己即便保持沉默,他的呈堂证供也早已摆在法官面前。

  “江臣。”

  回过神的金初晚抓了抓头发,她的肚子还有些不舒服,今天按理说是自己最倒霉的一天,但是却又好像没那么夸张。

  轿车快速的行事,再过一个红绿灯就要到别墅区。

  车里传来转向灯的哒哒声。

  这次江臣的视线终于转过来。

  但只有短暂的片刻。

  就像闹脾气的小孩一样,但是他的脸上却让人看不出分毫。

  金初晚捂着肚子,换了个舒服姿势坐着。

  似乎因为这场雨,天气骤然清凉了许多,虽然外面的空气并不能进入车里,但是车里的冷气去让她清醒了很多。

  说实话,明明她才是大人。

  所以事到如今,她不能总像像小孩子一样逃避问题,或者像惊弓之鸟一样,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劳心费神。

  有些事情该说清楚了。

  “我只是去国外学习几年,又不是诀别,而且我也不是不和你说,只是这件事最近才确定下来……”

  江臣听着金初晚低低的声音。

  “所以?”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生闷气了……”

  江臣正在扯开

  ()  领口的手指突然顿住,他缓慢地地看向金初晚,那双漆黑的眸子闪过各种各种的情绪,但是又很快被他掩饰下去。

  “我……生闷气?”

  江臣轻笑了声,然后把挂在手臂上的外套扔到金初晚怀里。

  很快车子停下,司机先一步下车打开雨伞,金初晚跟在江臣后面,等她下车后,却听到江臣很沉很深的叹了口气。

  “我把衣服给你不是让你抱着。”

  雨在这一刻似乎突然小了一些。

  金初晚看到眼前的人突然伸手拿走了外套,然后披在她的身上。

  “走吧。”

  江臣举着伞,他的手虚扶在她的肩侧,回头和司机点点头,就带着金初晚往别墅里走去。

  “今晚你就先在我这里,明天我会联系开锁的师父去你那里换锁。”

  江臣的声音被雨声掩盖着,显得不是那么清晰,但是金初晚还是点点头。

  “好。”

  别墅里灯火通明,正在打扫的惠姨看到金初晚,连忙迎了过来。

  “晚晚?你怎么……脸色也不太好,生病了?”

  金初晚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没有,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今晚可能要借住一下……”

  惠姨悄悄打量了眼江臣,但是江少爷一如既往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好,惠姨这就去给你收拾房间。”她说着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忍不住絮叨道:“本来就给你留了个房间,但是后来少爷说你想一个人住,就又收拾起来了……”

  金初晚听着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笑道:“麻烦惠姨了。”

  “哎这有什么麻烦的,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惠姨说着笑眯眯地走了。

  江臣把雨伞仍在玄关,然后从鞋柜里找了双拖鞋出来。

  金初晚看到拖鞋的时候愣了下。

  是双粉色的兔子。

  江臣半蹲在地上替她换鞋,但目光瞥到金初晚被雨水打湿的脚面,还是缓缓皱起眉。

  “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

  金初晚“哦”了声,说来也很奇怪,明明从小一起长大,但他们之间始终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生分感。

  没一会江臣回来,金初晚看他端了盆热水放在她的脚边,突然有些左立难安,她刚想站起来却被江臣按住了肩膀。

  他不知从哪里拾了几本厚书仍在地上,然后就这么坐在她脚边。

  “反正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意,所以我讨好你的时候就安心收下吧。”

  江臣说着手指在水里荡了荡,察觉到水温正好,才抬起金初晚的双脚放在水里。

  温暖的水覆盖过脚面,金初晚看着随意坐在书上的江臣,他的眼睫很长,微微低垂着便完全遮盖住他的全部视线。

  “冉贤说,大概还有半个多月我们就要出发了……”

  虽然金初晚也知道现在提这些很影响气氛,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说清

  楚。

  无论如何,她要走了,而且她走的很不体面,不声不响躲躲藏藏。

  江臣大概也能猜到她原本并不想让他知道。

  “恩。”

  江臣缓缓清洗着金初晚的脚面,他坐在地上,她坐在沙发上,两人视线参差,所以他只能抬起头才能看到她。

  “你不是说了吗,又不是诀别,既然不是诀别,那我等你好了。”

  屋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下来。

  铺着碎砖的路面被雨水淋的光滑又明亮,某处微小的水洼倒映出路灯的剪影。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味道。

  但是金初晚闻不到。

  十分钟之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觉得自己能处理好和江臣之间的事情,但是现在却被他面无表情的一句话,弄得手足无措。

  “不——那个,江臣,你好像没有必要——”

  “有必要。”

  江臣说着抬起金初晚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肩上的毛巾胡乱擦了擦。

  那双漆黑的眸子此刻倒显得磊落起来,他仰起头扬唇浅笑。

  “我不这么说,你大概用不了三个月就会把我抛之脑后吧,所以我要说。”

  “我会等你,一直等你,还会偶尔抽空去看你。”

  擦干一只脚后,江臣又换了另一只。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毕竟我也知道你谨小慎微,害怕麻烦的事,还喜欢独善其身。或许这些日子我和李星恩让你觉得有压力,所以你要逃跑我也理解。但是等你回来,等你长大了,就不要跑了……到时候我会比现在更优秀更有能力,所以到时候你试着接受我的好不好?”

  江臣的声音轻柔又低缓,回荡在客厅里,让人心动让人动摇。

  但是金初晚还是摇头。

  “人是会变的。”她低着头,目光游移,“江臣,人心易变,谁也不知道几年后我们各自是什么样子,你为什么就觉得你不会遇到其他喜欢的人,而我……我不喜欢承诺。”

  承诺太沉重,如果答应了,就真的要放在心上。

  而且感情的承诺往往只是承诺。

  江臣这次短暂的沉默了片刻,然后又低声笑了笑。

  他把粉色的小兔拖鞋套在金初晚的脚上,然后幽幽地叹道。

  “果然是胆小鬼……”

  说着他抬起眼眸。

  “你总是这样,以后该怎么办啊?躲在乌龟壳里会觉得更安全吗?连个承诺都不敢?”

  金初晚有种被戳到痛处的感觉,她按捺着情绪思考着反驳,可此时的江臣却端起洗脚水起身走了。

  地上只有两本装帧精致的书册躺着。

  金初晚按了按眉心,她劝自己,反正要走了,没必要关心江臣怎么想她。

  可没一会,随着腹部的不适,她脸上突然露出十分难堪的神色。

  金初晚猛地从站起身,然后红着脸看向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