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作者:龚心文      更新:2022-03-19 06:06      字数:5957
  看台之上十分热闹,彼此熟悉弟子相互打着招呼,挨挨挤挤插空找到位置坐下。

  擂台上即将进行这场赛事备受瞩目。新一代弟子中天之骄子,“雨泽施布”萧长歌将对战那位饱受留言非议,实力却十分强大卓玉。

  擂台之上,萧长歌立身之处,植被重生,绿意盎然,空中大雨瓢泼。

  而卓玉所在之处却截然相反,烈焰冲天,烽火怒燎原。

  擂台正中水火相交之处,火光触金流铁,水龙郁勃冲天,战况激烈,蔚为壮观。

  “小雪,这边。”看台上苗红儿招手喊穆雪,在自己身边给她腾了一个位置。

  “怎么才来。这两人有一位可是你下一场对手,你该提前来看一看他们战斗习惯。”苗红儿拉穆雪坐下,把拿在手里油纸袋递过来,里面是沾着黄豆面驴打滚,

  “之前战斗有没有受伤?抓紧吃点东西,调息一下。”

  “我没事,丁兰兰受伤了,我送她回去一趟。”穆雪捻了一个层次分明小卷子塞进口中。

  甜,香,软糯,入口生香。

  “真好吃,再给我一个。”她鼓着腮帮,从苗红儿袋子里又拿一个。

  口里心里都是满满地满足感。

  穆雪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已经可以这样安心随意地吃着师姐投喂点心了。

  已经不用再担心有毒了吗?

  她微微愣了愣,很快将此事撇到一边。舔了舔手指上沾着黄豆面,把目光投向赛场之上。

  在更高处专门为师长们准备看台上,各主峰不少金丹期修士也陆续到来。等着看他们名下进入最终决赛弟子们表现。

  苏行庭正和玄丹峰空济说话,“长歌这孩子当真是栽培得好,不仅在炼丹术上天赋极高,更是连术法修为都这般出众,可真算得上是十分难得了。”

  空济得意地挺了挺脊背,向来严肃面容也难得地露出了一笑,“我们玄丹峰弟子,主修丹术,比武斗法不过是细枝末节。凑合能看就行了。你家那位女娃娃不是更出风头吗?”

  “诶,你知道,我们逍遥峰孩子都是野生放养长大。胡打蛮摔惯了,一个比一个能打架。”苏行庭展开手中折扇,微微扇了扇,哈哈笑道,“都和她说了对师兄弟们要手下留情,不用总想着给我争面子,就是这么不听话。”

  空济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另有金丹期修士们挨着头悄悄议论,

  “那个,就是那位流火遍野弟子吧?”说话人露出一脸鄙视神色,“真是狂悖又凶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真不知道掌门为什么非要收他入门。”

  “嘘,小声些。”另外一人看了眼坐在高处掌门,压低了声音,“掌门就在那儿呢。”

  “有什么好小声。想想当年徐昆就是这个境界,因他枉死了多少师兄弟。要我说所有露出这种苗头弟子,不仅不该收入内门,更应该废除根基,挑断经脉,赶回家去。”

  身边议论纷纷。归源宗掌门丹阳子站在看台上,捻着长长胡须,看着擂台上两个正在战斗弟子。

  他们都还那么年轻,二十岁不到年纪,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已。

  一个春风化物,生机盎然。一个洪焰灼灼,烈火燎原。明明都是朝气蓬勃,各有天赋好孩子,让他这样垂垂老矣老人心生羡慕。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入门不久时候,祝龙遍野,阳气郁勃心境都是大受师长们喜爱。可是到了如今,这些都被换了个不太好听词汇,但凡和烈火相关心境都备受人们诟病。

  他走过了漫长岁月,已经到了夕阳垂暮之时。尽管顶着所有人非议,但还是在重入轮回之前,决心尝试一次。

  不为了别,只想让大家知道,那些拥有赤纯而明亮火焰孩子,并不能因曾经发生过那件事而被全部舍弃。

  希望在自己身后,宗门能不再像如今这般挑选弟子之时以固有偏见待人。希望宗门将来不至于错失越来越多人才,将门派道路走得窄了。

  卓儿,是我给你肩上加担子了,只希望你别让为师失望啊。

  白发苍苍掌门眯着眼睛看向擂台之上。

  战场之中,那位饱受诟病年轻弟子抬起头,也正向着看台上望来。

  师尊站在那高台最前端,白须飘飘,正看着自己。在他老人家身后那群人,那些声名赫赫,法力高强金丹期修士们都在悄悄议论着什么。

  不用听,卓玉也能知道他们说得那些话。

  打从自己进入宗门之后,他们这些人看自己眼神从来都是这样冷漠而充满着厌恶。

  “掌门心也太软了,这样人都收为徒弟。”

  “这个决定肯定是错误。”

  “看那个弟子把丁峰主侄女都伤成那样,丁峰主居然也忍得住。”

  “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从他入门起,我就交代我所有弟子不可同这个小子往来。”

  这样窃窃私语,十年来几乎无时无刻不围绕在他身边。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流火遍野就成为了一个耻辱烙印,不仅盖在了他脸上,更让本来受人尊敬师尊都因自己而饱受非议。

  卓玉看向对面敌手。

  那个少年单纯、自信、眼神清澈,被守护在郁郁葱葱绿植森林中心。

  擂台四面,无数他朋友和同门在为他呐喊助威。

  雨泽施布,润泽天下苍生,注定生来就是一个受人尊敬之人。从进入师门那一天起,就备受同门和师长喜爱。

  简直就是自己对照面。站在烈焰中卓玉想着,进山门这么久了,他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所得到只有那些憎厌眼神和恶意欺负。

  他们总觉得自己这一把火,会烧毁破坏一切。有时候看着那些冷漠厌恶目光,他心底真升起一股恶意,想要不顾一切地烧毁这世间令人厌恶一切。

  卓玉手束指诀,道一声:“风来。”

  一个织就混沌流云布袋出现在空中,袋身鼓鼓定于空中,袋口大张,平地刮起一阵狂风。

  狂风倏起,石霾障天,一时间火借风势,熊熊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压得对面雨境不断后退。

  “混元袋?”

  “掌门居然把混元袋赐给这个小子。”

  “可恶,凭什么这样狂荡险恶之人,竟然还能得到师长馈赠。”

  “太不公平了。”

  旁观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擂台之上萧长歌眼见着对面滚滚热浪逼来,自己无论如何催动雨势也无法遏制那浓烟烈焰。

  只得双手一合,祭出了一顶灵光靡靡宝鼎。

  端坐在看台上空济看徒弟出了宝鼎,哼了一声,“一个两个都靠着法宝占便宜,欺负我玄丹峰内没有法宝么?”

  “所以连金光鼎都赐下去了,你这也算是出血本了。”苏行庭摇着扇子笑话他。

  只见那金光鼎外壁灵纹灿然,金光灿灿,奥义无穷。在空中旋转一圈,放大身形,狠狠地往擂台中心这么一镇,鼎身篆字如丹蛇一般游动起来。

  擂台之上漫天大火瞬间被这炉鼎一收,全都收在了鼎炉之下,任凭那边风势火势再大,也无法越过金光鼎,向萧长歌逼近。

  萧长歌刚刚要松一口气,对面熊熊烈焰之中,已经穿出了一个身影,那人面色阴沉,向着自己直冲而来。

  以萧长歌往日修行练习中得到认识,同门之间斗法本应和近身搏斗没什么大关系。毕竟都是修行之人,互相拉开一个礼貌距离,你一招法决,我一个法术,你来我往,直至分出高下才是体面斗法。

  谁知此次参与门派大比,他第一场战斗遇到便是逍遥峰那位刚刚满十六岁小师妹。

  年纪小小一身红裙师妹出手和她年纪却豪不相衬,该近身近身,该骗人骗人,一点没有手软,让他被当众丢下擂台,算是使他大开了眼界长了记性。

  如今这位掌门高徒,手臂燃着烈焰,眼中气势汹汹,同样一副要和自己拼命模样。

  那人来势极快,眨眼间已经逼近到跟前。

  萧长歌手掐剑诀,迅速后退,身影隐没入一株巨大榕树之后,周围树枝化为一根根尖锐木刺,逼向来犯卓玉肩头。

  两人之间已经离得很近,隔着榕树那些摇摆根须,萧长歌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那人双眼。那人眼下沉着黑青,双眸燃着澎湃战意,恶狠狠神色让他觉得心惊。

  这样下雨森林明明是自己主场,身边树枝已经化为钢铁长矛,尖锐枪尖几乎已经要刺穿对手肩头,但那个人竟然丝毫不退。他那在雨中燃烧手臂冲断层层防护直抓过来,竟是抱着自己肩膀被刺穿,身负重伤也要抓到自己决心。

  萧长歌在那一瞬间几乎懵了,他自上山以来,主修是炼丹术。那是炼制外丹,协助同门提升修为,救命助人道法。

  就算修习体术之时,同门之间切磋也从未如此拼过命,见过血。

  他在那一瞬间迟疑了,无法控制着那些尖刺就这样刺穿同门师兄身躯。

  他可能只迟疑了一瞬之间。但这位被呵护着长大玄丹峰弟子不知道战场之上,一瞬间犹豫可能决定就是生死之别。

  卓玉滚烫手臂已经抓到了他,把他一下按进了满是雨水地面上。

  萧长歌只觉被一股大力按在地上,手臂被狠狠扭转到身后,后腰命门和脖颈大椎穴都被人制住。周身灵力无法运转,失去了反抗能力。

  “认输。”一道冷漠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不,我不认输,这不公平。”萧长歌莫名犯了倔,“明明是我先停了下来。”

  “谁和你说公平?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公平。只有胜者才有说公平资格。”

  卓玉一把将手下之人脑袋按进水潭中。

  在擂台之上,一方承认失败,陷入昏迷,或是被丢到场地之外,才算得上这场战斗结束。

  但他不敢松开手下这个人片刻。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萧长歌是一位难缠对手,如果自己松开他,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制住他一次。

  “如果认输,就举手示意,否则活活淹死你。”

  手下之人拼命挣扎,却死活不肯举起唯一能动手表示投降。

  一道流火从场外看台上落进擂台,来人推开卓玉,把埋在水里萧长歌拉了起来。

  此人正是萧长歌师父,玄丹峰主空济。

  “有没有事?”他问自己呛了水徒弟。

  “没……没事。”萧长歌一边咳嗽一边勉强摆手。

  空济眼睑上那道丑陋刀疤颤抖,厌恶地盯着眼前卓玉说到,“简直和当年那个败类一模一样,真是个令人恶心东西。”

  他提起自己徒弟,御器离开擂台,留下一句:“算我们输了!”

  观众台上,响起了一阵低低议论声。

  擂台上胜利者没有得到喝彩,也没有掌声,孤零零地站立在那里。

  “怎么样,卓玉是你下一场对手了,你讨厌这个人吗?”苗红儿侧身问穆雪。

  “不讨厌啊。有什么好讨厌。”穆雪不明白看台上这些人想法,“斗法嘛,本来就是各出手段。规则之内怎么赢都算赢。何况这只能怪那位萧长歌太没战斗经验了,按我看他这样迟早是要输。”

  “哟呵,你倒挺想得开。不过这个卓玉是个狠人,你一会小心点。”

  穆雪就笑了。他伤了兰兰师姐,正好下场比赛是他,这笔帐总算可以现结了。

  “还笑,就你不怕,”苗红儿伸手挠穆雪痒痒,“一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小丫头,怕了没?”

  “怕了。”穆雪挽住苗红儿胳膊投降。抬头看着擂台上那个孤单站立身影。

  如果不是今生遇到了师父和这些师兄师姐们。自己可比那个人更狠,更不知世间种种温情为何物。

  ……

  浮罔城一家茶楼之内,大堂中正有一位说书先生,正带着他小弟子,在说最新话本故事。

  戏台之下,那些日夜刀口喋血猎人们,听着跌宕起伏香艳传说,暂忘了兽爪狰狞,魔物凶险战场。愉快地吹着口哨,要那位先生莫要卖弄关子,说得再详细一些。

  那位说书先生口角波俏,吞吐抑扬,将那凄美情|事说得入经入骨,引听者入神。

  正说到妙处,他一溜打着手中快板,口里越说越快,“只说那穆大家本是花丛中圣手,既已尝了滋味,也就将她小徒弟丢开。这日又和烟家少爷眉目传情去了。”

  这话音还不曾落地,本来静静坐在角落一位黑袍客人,也不知怎么动作,突然就出现到了他面前,一把扯住他衣领,把他狠狠按在了案桌之上。

  在座听客见到有人在大家听得起劲之时如此跋扈,纷纷咒骂,拿着武器站起身来。

  却看见那行凶之人手臂上成片黑色玄铁鳞甲如潮水般覆盖上礼。成为了传说中某位凶名在外之人标志性铠甲。

  所有义愤填膺听客,在那一瞬间都收敛了怒容,互相推诿了几下,哗啦啦退了出去。

  “你刚刚说是什么?”那人冰冷手掐着说书先生脖子。不冷不热地开口说话,露出一张令说书先生心胆具颤俊美容颜。

  “不,不……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那位说书先生两股战战,几乎说不出话来。

  人人编排这个故事上百年了,也没见那位岑大家有过什么意见。

  真人真事摆在那里,既强大又俊美,凄苦守了百年痴情男人,当然是话本故事好素材。不由成为了大家传承百年经典艳情故事。

  其实这位岑千山本人深居简出在荒废旧址,几乎从不在新城露面,自己这是踩了什么霉运,竟然会撞到他亲自前来听书呢。

  “岑大家,我错了,小说错了。”他愁眉苦脸,举起双手,小心翼翼讨好,“下回我绝不这样胡扯。我一定好好说。”

  那位大人虽然没有下手杀他,但那冰冷铁爪却没有松开。

  说书匠脑袋飞速开始运转,努力回想自己刚刚说段子中,最得罪人地方在哪里。

  “对……对了。我刚刚确实说得不好。下一次,我好好描写话本,必定让您一展雄风,让穆大家对您服服帖帖,温柔小意伺候您才是。”他小心试探着,边说边伸手想要松一松那抵住了他脖颈铁甲。

  那铁甲上哗一声伸出了几片寒光闪闪刀刃,抵在了他脖颈上。

  说书先生几乎吓得要哭了出来,“那,那您说要怎么嘛?我都按你说编,行不?”

  那人只冷冷看着他,却不肯主动说话。

  年幼小弟子从藏身桌子边缘冒出一个小脑袋尖,试探着说道,“下……下一回。让穆大家不搭理烟家小公子了,把他远远打发了。”

  铁甲上锋利刀刃松了松,终于收了回去。

  说书先生得到了启发,连忙说道,“对对对,穆大家都有您了,哪里还能看得上别庸脂俗粉。下一回,她必定义正言辞地推开那什么烟少爷,柳少爷勾搭。一心只和……嘿嘿,和您甜甜蜜蜜,你侬我侬过日子。”

  “真?”那个声音重又响起,“果真,能够如此么?”

  “真,真,肯定真。”说书先生苦着脸道,“其实我们写话本多出这些角色,那也都是为了衬托您。另外增加一点故事波折性,事实上但凡看见你这样容姿,世间有哪位女子眼里还能看进别男人去呢。”

  脖颈上钳制感终于松开了。那索命阎罗和他突然出现时一般,突然之间又消失不见。

  只在桌面之上留下了几枚还在滚动着灵石。

  说书先生左看右看,把那些灵石哗啦收入怀中,蹲到了桌子下抹了把一头冷汗,

  “此番多亏了徒儿聪明,否则为师此命休矣。”他感慨地拉住了小徒弟手。

  茶楼附近牛记食铺门帘被人掀开。

  身着黑袍岑千山走了进来。

  架着脚正在柜台后闲坐牛大帅一下跳了下来,把他拉到了一边。

  “你给灵石都花了,终于打听到了那边一点消息。”他左右看看无人,小声附耳道,“听说十年一度御行大阵就要开了,那边但凡有名望门派近日都在选拔优秀弟子。准备派遣到咱们这来试炼一番,猎取天材地宝回去呢。”

  岑千山一下抬起了脸,动了动双唇却没有说话。

  牛大帅兴奋地搓着手,“怎么样,你觉得这一次穆大家会不会主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