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周亦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地面，“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不可能了……如果是，为什么那次要吻我……”

  那一瞬间，常也只觉得心脏像被木槌狠狠地给敲了一记, 疼到无法呼吸。

  周亦没有出现的时候，她一直怀着恨她的这种执念过着日子, 根本没有办法爱上任何人。而当周亦出现之后, 恨是不恨了, 那种执念是渐渐消失了，可却又没办法让自己完全视之不见。

  每次都告诉自己最好要离她远一点, 可每次她一约，自己就还是跑去了。明明只要不靠近，只要坚定一点去回绝, 时间长了应该就能断了彼此念想, 可就是做不到。

  做不到将项链丢掉，做不到将她送的花丢掉，甚至还做成干花给保存了起来, 做不到不去她朋友圈就着那零星的几条动态翻来覆去地看。

  常也吸了下鼻子，拿手指按压了下下眼睑。现在, 可以说那是醉了胡来的，不爱就是不爱了，然后立马转身走, 应该就可以结束了, 应该就不会再有以后了。

  可是, 她的腿却像是被钉死在了地板上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烦……”这时，周亦又缓缓抬起头来，眼眶红红地看着常也。

  常也不敢与她对视，将头别向一边。

  周亦舔了下有些干涸的唇，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听到这儿，常也眼里的水光也变得越来越浓：“我只是觉得，回不去了。”

  听到那简单的一句话后，周亦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不管怎样，很开心遇见你……我最快乐的时光……”过了好一会儿，周亦颓然地笑了起来，“都是你给的。”

  闭上双眼，周亦的眼泪就再度滚落下来了：“那，如果你需要我消失……我会努力做到的。”

  “你意思是……”常也心跳突然漏掉半拍，“以后我们……就不联系了吗？”

  “因为还爱着你，所以每次见到你，我的目的都不会纯粹，就没有办法和你做普通朋友，也很有可能会干预到你的生活……”周亦睁开看起来有些空洞的双眼，怔怔地看着她。

  空气似乎凝滞了。

  “行。”片刻之后，常也说了一个字，便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只是，在走出房间的那一瞬，常也却忍不住地抬手捂住嘴哭了起来，又努力地抑制着声音。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这不就是自己要的么？那，为什么要哭？

  而此时，屋内的周亦心脏突地抽搐了一下，迫使她张开口，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扶着旁边的家具缓缓站起身来，准备去洗手间洗个脸，结果却又因为腿麻了而一下子又摔倒在了地上。

  熬过去就行了吧？应该……应该是的？

  躺在地上，周亦不禁抱住身子蜷缩起来，并死死地咬住下唇，哪怕全身都颤抖了，也硬是没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而另一边，走到楼道口的常也在听到屋内重物倒地的声音后，又不受控制地停住脚，转过了头去。

  一咬牙，常也快步跑下楼，走到了门口。

  然而，在手触及门把手的时候，她再度停住了。整个脑子都乱七八糟的。

  最后，常也重新跑上了楼去，在门口站住脚，手慢慢扶住门框，头探了进去。

  看见周亦倒在地上后，常也吸了下鼻子，松开门框，快步走进去，然后在她旁边蹲下，扶起了周亦上半身，握住她左手，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周亦，摔到哪儿没有？痛不痛？嗯？”

  “摔到哪儿了吗？”常也又拍了拍周亦的脸，这才发现，她的唇角已经咬破出血了。

  周亦只是闭着双眼紧紧地捏着她的手，哽咽着：“为什么又回来了？你回来，会给我希望的。”

  看着她手上凸出的青筋，常也终于再也绷不住，紧紧地抱着她，嘴唇嗫嚅着，不住地吸着鼻子，声音轻轻的：“我不知道……”

  周亦靠在她怀中，将头转向一边，缓慢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重重地呼吸着，又闭上眼睛，许久没有说话，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睡着了吗？”常也问。

  周亦还是静默着。

  常也身子发着颤：“其实你什么都好，虽然直男了一点，有时候是有点过分，但即使不解风情却还是会努力地去给我制造一些小惊喜。”

  说到这儿，常也破涕为笑：“虽然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喜欢娃娃，而且嘴里说不会给我买那种东西的，但最后还是给我买了恐龙公仔……丑萌丑萌的……”

  常也抬眼看了下天花板，但眼泪还是收不回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对着流星许愿会美梦成真’这种说法，结果跑去蹲流星，还蹲感冒了。”

  “吵架也是挺频繁的，每次你都一副再也不想理我的样子，然后我们冷战，可最后，十有八九先低头的却都是你，又是买吃的又是写长长的检讨书，然后灰溜溜地过来找我说话，还在检讨书里写什么虽然还不清楚究竟是哪儿错了但一定会改的，又气人又好笑……”

  说到这儿，常也不禁破涕为笑，可紧接着，却又垂下了头：“只是我过不了那道坎……”

  “周亦，撇开别的不说，我们现在的差距更大了你知道吗？当初我家算是小康，你家家产以亿来计，你家都看不上我，现在就更别说了，现在我一穷二白，你家家产又翻了番……何况我妈妈有病，你家里人肯定会考虑的吧？肯定会在那儿想，我以后会不会也变成个精神病……”

  “然后我也不是什么商业人才，手里毫无人脉，对你家而言，什么用都没有，进去也就等于是个吃闲饭的……”常也终于一股脑地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说了出来，“我和你不一样，我无法做到不在乎他们的看法，而我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是追赶不上你的……”

  吸了下鼻子，常也将周亦抱得更紧了，将脸颊埋在她散落了些许发丝的肩上，隐隐抽泣着：“我……与其说我是对当年被你爸妈那样说一直耿耿于怀，不如说是我自己真的很自卑。越来越自卑，你越优秀，我越自卑……因为我真的，他们说得好像也对，我就是什么都没有，我有什么资格让你向着我……”

  这时，周亦眼角又有一颗泪滑落下来。微微偏头：“和我在一起……这么难受吗……”

  突然听见周亦低低的声音，常也撩了把挡住脸的头发，努力平复着情绪，最终点了下头：“嗯。”

  周亦又闭上双眼，喉头滑动了一下：“那，离开我的话，你会好受些吗？”

  常也听完，忽然哽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回想着这些年来的林林总总，最终她咬着牙用力地抱着她摇了摇头。

  这时，周亦稍稍张开口，胸腔起伏着，而后晃晃悠悠地从她怀中起来，转身面对着注视着她，伸出手抚在她脸颊上，又将她抱入怀中，声音近乎耳语：“我爸他……也知道错了……”

  “啊？”常也手反扣在她肩上，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

  “上次他过生，被我给搅黄了，”周亦脑子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却没有想到，原来这些年来，他都有在为那件欺负你的事情感到不安。虽然我妈还很烦人，但是我爸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样子了，真的……

  “为什么……”

  “我当时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的想法，想让他们知道，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想让他们知道，跟你作对就是跟我作对，想让他们知道，你比我优秀多了，也想让他们知道我的决心……”周亦抚着她的背脊，“算是孤注一掷吧……抱着就算被扫地出门也无所谓的心态……说了好多话……”

  “你……”

  “我不怕什么都没有，名利没了还能再创造，可是……”周亦舔了下唇，“如果没了你，我真的就……找不到第二个你了……”

  常也听完，深吸了一口气，又不禁咳嗽了好几声。

  “我爱你，”周亦闻着她肩颈处的味道，闭上眼轻轻蹭着，“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这时，常也握住她肩膀，将她稍稍推开了一些，吸着气。

  周亦看着她，半晌，又有些颓然地望向了地面。

  而这时，一只手却抚在了她脸颊处。

  于是，周亦重新抬起了眼凝望着她。

  下一秒，常也便伸手攀到了她的脖颈上，并吻上了她的唇。周亦双目不禁稍稍睁大，又缓缓闭上，伸手拥住了她的身子。

  有泪水窜入舌尖，咸咸的，苦苦的，涩涩的。

  夜已深，两人的唇齿轻轻地触碰着，各自都带着一些颤栗，一些渴望。从起初的一点的迟疑发展到后面，两人都用力拥抱着彼此，就好似要将对方揉进自己身体中一般，疯狂地掠夺着对方口腔中的一切……

  最后，周亦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常也伏在她身上，轻轻喘着气，用力的与之十指相扣着，而后突然大声喊了一句：“你以为我他妈真的能做到不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