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权力冲突
作者:九月流火      更新:2023-04-11 04:27      字数:4372
  新婚当日,新人要睡在在西南角吉地的青庐里, 现在容思勰拜会了长辈, 就可以搬回屋宅里了。

  侯爷和侯夫人要住在明曦院,虽说萧老爷子已经从明曦院搬到高柏院, 但是住人之前难免要修缮,又被过年和婚礼这样一耽搁, 所以到现在, 明曦院都没有收拾好,容思勰只能暂住萧谨言原来的院子——文渊院。

  萧谨言和容思勰刚走进院门, 就看见庭院中整整齐齐地站两队下人,男东女西,齐声向他们问好。

  “见过侯爷,见过侯夫人。”

  声音响亮, 直入云霄。

  萧谨言点了点头, 然后对容思勰说道:“这些就是文渊院的下人, 基本全都在这里了。”

  他回过头,以异常随意的口吻说道:“以后一切调度,全部听夫人安排。”

  下人们齐声道:“诺。”

  容思勰轻轻颔首, 对着众人浅淡一笑。下人们并列两边, 将正中间的青石板道路让出来,容思勰与萧谨言并着肩, 穿过乌压压的的人群, 走到正房中堂的高台上。

  丫鬟小厮全程都低着头, 无人敢抬头与萧谨言和容思勰对视。

  容思勰站到高处, 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台下的众人。

  良久无声,这些侍从恭敬地低着头,没有人流露出不耐,也没有人发出丝毫声响。

  容思勰暗觉满意,这才出口说道:“我初到侯府,本来年纪尚轻,不足以担任承羲侯夫人之重任,幸得圣人和祖父信任,将此要任委与我。日后我在府中办事,诸位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办得好的,自然重重有赏。连翘,花名册可在?”

  连翘是黎阳拨给容思勰的陪嫁侍女,是调理下人的一把好手。听到容思勰问话,静立在后的连翘上前一步,将一个托盘捧上。

  “禀郡主,文渊院奴婢花名册在此。”

  容思勰却并不接过,只是点了点头,道:“你来唱名,被点到的人上前两步,将自己的名字、年岁、负责什么差事都说出来,好让我认认脸。”

  连翘应诺,一个个念名。

  被喊道的人碎步上前,按容思勰的要求答话。容思勰随意询问一二,满意后,示意绿幕派发赏钱。下人再次行礼,碎步退回原位。

  念着念着,文渊院的下人察觉出不对来。

  一等侍女的名字最先念出来,紧接着是二等,管账房的、书房的丫鬟小厮名字都是挨着的,可见新夫人和连翘对每个人负责什么差事,早就心里有数。

  如果没记错,今日清早花名册才送到新夫人手里,结果这才多久,夫人连文渊院的门道都摸清楚了,看来这位年轻的侯夫人,不止是家世了得啊!

  这是一种无声的示威,远比放狠话更震慑人心。

  下人们心中越发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听候差遣。

  等所有人名字都唱了一遍,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了。容思勰恩威并下,看火候差不多了,就让众人散开,自去做手头的差事。

  萧谨言全程陪在容思勰身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这已经是最明确的表态。等下人都散开了,他侧过脸,问道:“站了半个时辰,这回还不累?”

  容思勰本打算说“不累”,结果被萧谨言这样一冲,她要出口的话被生生顶回来了。容思勰抬头瞪萧谨言,看在萧谨言主动扶着她往屋内走的份上,她干脆改了口径,低声道:“特别累,我现在腰都直不起来了!”

  容思勰声音本就如珠碰玉,现在压低了声音,反倒有一些撒娇的意味。容思勰从来没个正形,难得见她撒娇,萧谨言暗自受用,手上却加大力气,让容思勰靠着他走。

  容思勰被扶着坐下,此时屋内全是自己人,她赶紧用拳头敲打腰部,叹谓道:“还是坐着舒服。”

  容思勰姿态特别别扭,萧谨言无奈,只能摁住她的手,亲自动手给她捶腰。萧谨言控制着手上的力道,还要分心说道:“新婚最是折腾人,你先休息一会,等有力气了,我陪你去认一认侯府的地名。”

  有人代劳,容思勰求之不得。萧谨言手上的力道时轻时重,他又对穴位把握得好,没一会,容思勰都开始犯困了。

  容思勰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眼中涌起薄雾,更显得眼睛黑的透亮。她干脆靠到萧谨言身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你院里的下人,委实不算多。为什么只有这几个人?”

  “原来更少,还是因为你要过来,这才从外面调了不少进来。”

  萧谨言三言两语解释了容思勰的问题,但对于为何人手少的缘由,却避而不提。

  萧谨言话中另有深意,反倒转移了容思勰的注意力,让她忽略了萧谨言又在偷换话题。容思勰将萧谨言的话琢磨了两遍,察觉出门道来。

  萧谨言离开侯府三年,离京是容思勰亲自去送的,自然知道萧谨言仅带了很少的仆人回太原,那么院子里,哪来的这么多人?

  从外面调,是谁在调,又是从何处调来?

  容思勰心思转了转,正好这时候腰好受了许多,于是她非常熟练地卸磨杀驴:“你陪我站了半个时辰,现在又给我捶腰,已经耽误了不少时候。这两天应该有很多应酬吧,你不妨出去吧,杵在这里总是碍手碍脚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小没良心。”萧谨言没好气地瞥了容思勰一眼,但还是稳稳地把她身子扶正,这才站起身,“祖父已经唤了我好几次,我先出去应付一二,你若有为难之事,直接派人去寻我就好。”

  “嗯,我知道。”容思勰挥手道,“你赶紧走吧。”

  被新婚妻子赶出房,萧谨言满心复杂地离开了。

  等萧谨言出去后,容思勰立刻把绿幕、连翘等人唤进来。

  “绿幕,我要的消息打听出来了吗?”

  萧谨言在,很多话不方便说,好容易把他打发走,容思勰这才有机会和侍女交流情报。

  “郡主,时间有限,我只打听到一部分……”

  四年前,萧大郎突兀病逝,萧谨言带着母亲和妹妹回祖宅守孝。守孝是人之常情,可是承羲侯府的中馈,却不能没人接手。

  于是,由萧老爷子作主,管事权从萧秦氏,转接到萧二夫人手上。

  整整四年,府中一应事宜都由萧二夫人作主,而萧二夫人又宽厚,对下人们大方的很,所以二房的声势越来越高。

  彼时大房死的死,走的走,府中主事的又是二房夫人,于是很多人都在私下里猜测,萧二夫人,许就是世子夫人了。

  谁知道三年孝期一过,大房刚刚回府,一直不曾表态的萧老爷子指着萧谨言,当众承认萧谨言才是世子。

  “……老侯爷放了准话之后,府中流言不断,反对立世子的声音一直不曾消散,结果没过多久,圣人给郡主和四郎君赐了婚,紧接着,四郎君直接成了侯爷!”

  容思勰可以想象到,当时萧二叔和萧二夫人是何等糟心。

  萧老侯爷,办事从来不按常理来啊!

  听完绿幕的消息,半夏略有不解:“立四郎君当世子名正言顺,为什么会有人说闲话?”

  “这个我知道。”容思勰接话,“公公和二叔是双生子,听说当年,长幼次序弄错了。”

  “啊?竟有这种事!”

  连翘皱起眉呵斥:“声音小些,被旁人听到了,又给郡主招麻烦。”

  银珠赶紧闭嘴,四处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问道:“郡主,这弄错了,该怎么办呀?”

  “你个傻丫头。”容思勰被银珠逗笑了,她摇摇头,不在意地说道,“官府只认名碟,礼法上谁是长子就是长子,谁管你有没有抱错。”

  容思勰是新妇,即使屋内都是自己人也不能谈叔辈的不是,容思勰打住不提,其他侍女也有眼力劲地转移话题。

  连翘提起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听绿幕所言,似乎二夫人在下人心中,威信极高?”

  “为人和善,出手大方,对犯了错的下人也不苛责,换了我,我也会拥护这样的人当世子夫人。”容思勰笑了笑,拉长声音道,“这回,我可结结实实地做了次夺人之美的恶人啊!”

  谁会乐意替人做嫁衣,更别说接手的人还是一个十七岁的新妇,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营造的大好局面拱手让人,萧二夫人如何肯善罢甘休。

  萧府内,必然有许多人不服容思勰。

  这个情形早在预料之中,容思勰对此毫不在意,相比之下,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萧秦氏回到长安后,一方面还未安顿下来,另一方面她丧夫守寡,自然不方便接手管家权,所以萧二夫人以代长嫂操劳之名,又攥了管家权一年。可是现在容思勰已经进门,她才是名正言顺的承羲侯夫人,萧府的管家权,到底该归谁?

  这就很有意思了,容思勰暗暗想道。

  “郡主,我还打听到,趁着新婚,萧二夫人往文渊院调了许多人,侯爷身边的四个一等侍女,除了立夏,其他人都是新提拔上来的。”绿幕说道。

  容思勰老神在在地点点头,而她的侍女们反倒一脸担忧,悄声问道:“郡主,我们用不用把这几个人叫进来,敲打一二?”

  “自然。”容思勰道,“不过,用不着敲打,机会只会留给聪明人。”

  绿幕和半夏面面相觑,不知道郡主又想干什么。

  连翘却非常沉稳,道:“奴婢这就唤她们进来。”

  “有劳。”容思勰翻着名册,看了看名字,扑哧一声笑了,“萧谨言的侍女竟然以二十四节气立名,倒是很会省事。等他回来,我可要好好嘲笑他一通!”

  没过一会,四位大丫鬟就鱼贯而入。

  这四人分别名为立夏、小满、谷雨、寒露,都是总领一大块内务的体面人物,而立夏,因为是文渊院的老人,体面尤其大。

  容思勰什么也没说,只是笑吟吟地让四人介绍姓名、籍贯和经手的差事。

  这四人回话的时候,容思勰也没有闲着,她细细观察这四人神态上的微小变化,其中立夏隐隐有四人之首的架势,寒露和谷雨始终恭谨地低着头,而小满,眼神却颇不老实。

  等四人都说完,容思勰还是没有表态,仿佛只是心血来潮,唤她们进来说说话罢了。她站起身,说道:“坐了许久,我都有些乏了。你们陪我到外面散散心,我还没好好看文渊院长什么样子呢。”

  小满最先应承,寒露和谷雨还是一副老实模样,立夏最后才出声应诺。

  容思勰带着一大帮随从,在文渊院内慢慢走动,每走到一见屋子前,她都要停下询问,兴致来了,还要进去一观。

  这就是,萧谨言从小住到大的地方啊。

  容思勰甚至在这里找到了留给容颢南的屋子。

  走到东厢时,不消旁人说,容思勰也猜出来这是书房。

  她生起兴趣,打算入内一观。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立夏说道:“夫人留步,侯爷不喜欢旁人擅闯他的书房。”

  容思勰动了动眉梢,带着笑意回过头。

  和光郡主的大名满京皆知,众人羡慕她显赫的家世同时,也在疯传她嚣张跋扈、好动刀剑的悍名。

  听到立夏阻拦新夫人,文渊院里的下人们虽然手中的动作不变,但耳朵已经悄悄支起来。

  不少和立夏交好的侍女都揪起心,夫人虽然新入门,但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立夏恐怕,少不得要受一顿皮肉之苦了。

  众人都在期待接下来的走向,容思勰却没有像她们想象中那样勃然动怒,反而非常和善地笑了。

  然而她的话,却一点都不和善。

  “书房确实不得擅闯。不过,你们要记住,承羲侯的任何规矩,我都是例外。”

  话音刚落,容思勰就带着侍女,头也不回地走进书房。

  而屋外许多人呆立当场,他们大感意外的同时,隐约还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似乎不经意间,嘴里被强行塞了一种奇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