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这是钱宝儿拍的最累的一个电影,也是她拍的最充实的一个电影。

  累是先把钱宝儿对这电影的要求高，所以很多时候反复打磨，戏中人穿的衣服,说话的动作，语气走路的姿势,打的光影等等都在考虑中。

  同一个镜头反复拍摄是非常常见的事情,遇到情绪要求比较高，转折比较大的片段，拍10天半个月也是常有的事情。

  演员们都非常配合，态度也都非常认真，每天大家假期之后都会捧着剧本一起剧本围读,一起找感觉,为了更好的呈现一个村长的形象，展敬源索性直接把自己当做村长，在村里务农,种庄稼干活，管理‘村民们’。

  王笑语得进步也非常快,或许是因为她的底子差,所以进步起来,就非常明显,她之前在周老师身边呆的几个月起到了效果,她就是陆露，就是一个合格的乡村支教老师。

  “大家准备，这是最后的一个场景了,拍完就杀青了，大家都加油。”钱宝儿才在导演椅上坐下，最近几个演员齐齐的从化妆师里面走出来,连忙鼓励他们，最近拍摄的戏份非常消耗大家的情绪，几个演员都有些萎靡不振了。

  “真的太好了，导演你说的是真的吗？”其他的人都有气无力的，倒是小孩子荣希音脆生生的问道。

  钱宝儿点头：“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骗你们？”

  王笑语吐槽：“怎么不会骗我们？之前就哄我们，说马上就过，马上就过，结果左一条右一条，一直不过。”

  “就是，就是，你就会说话好话哄我们，前脚刚刚哄完，后脚立马又说差点感觉再拍一遍。”

  几人连连吐槽，就连亚特也用蹩脚的汉语吐槽：“你是我见过最龟毛最会骗人的导演。”

  钱宝儿恼羞成怒：“各部门都准备起来，灯光师，收音师，还有打光的，都准备好。”

  “这一场戏非常重要，可以说是这电影最重要的情节，大家做好反复拍摄的准备。”这话钱宝儿说的认真，演员们也都认真起来，找到各自的站位，很快入戏。

  钱宝儿：“各部门准备，rea。”

  陆露着急的问周小花：“到底是谁？你告诉老师，老师会保护你，你相信老师。”反复问了很多遍，一直问不出结果来，陆露都有些疯狂了，却还是控制住情绪，哄周小花。

  周小花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牙齿使劲的咬住嘴唇，甚至都咬出血丝来：“陆老师，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钱宝儿：“4号机对准周小花的眼睛，给她的眼睛特写，明光对准露露，让周小花那边暗下来。”

  整个剧组都在钱宝儿的指挥下非常有序的进行，镜头之下，王笑语和荣希音接着飙戏。

  陆露转身，围绕着周小花转圈，使劲薅了薅头发之后提高声音说道：“你要相信法律，法律会保护你的，现在是新时代了，你还是一个未成年人，不能听你奶奶他们安排嫁人，一旦听他们的安排嫁人你就毁了。”

  周小花蹲到了地上，“大家都是这样的，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奶奶说好了的，会给我找个好人家，况且大伯给的那些钱正好给我当嫁妆嘞！”

  陆露使劲的扶住周小花的肩膀，把她的一头乱发抬起来，看着周小花的眼睛：“不，那是错的，你还是一个孩子，还是未成年，你要做的事情应该是好好读书，走出大山，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周小花接着自我说服：“我爸爸妈妈都在大城市里面打工，他们说外面也没什么好的，城里面的人都嫌弃咱们穷，会欺负咱们。”

  “陆老师，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恩诺叔叔也是一个好人，但是这是我的命，我认了，嫁人也没什么不好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嫁人了之后，他出门打工挣钱，我在家带孩子，种点庄家，慢慢的孩子也就长大了，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陆露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不能认命，我不许你认命，我不问你了，我带你走，我们打掉孩子，重新开始。”这话一开始是略带诱哄所说的，说到后面，陆露却有些坚定了。

  周小花：“打不掉，这孩子就是一个孽种，打不掉，我从地埂上跳下来好多次，我下水好多次，我背木柴好多次，他就跟有钩子一样，在我的肚子里，打不掉。”

  陆露绝望的看着这个小女孩子，她深切的知道，这个女孩子正在陷入绝境，正在走入一条不归路，但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做。

  明明知道自己的学生无路可走，自己却无力改变，陆露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站起身来打开房门，阳光射下，刺伤了陆露的眼睛，却也给了陆露力量。

  陆露停住了离开的脚步，转身回来，冷静的问道：“恩诺是一个好人，所以不是他，那到底是谁，恩诺在泥石流当中，为了抢救你们家的财产，已经受伤了，你怎么忍心让他还背着这么一个污名，他来你们村子这么些年，一直默默付出，无私奉献，如今却落入这样一个名声，这对他那样无私奉献的理想主义者，是多么大的打击。”

  周小花一抖，陆露接着说道：“我是一个好人，所以你隐瞒我，恩诺是一个好人，所以你不言不语栽赃他，引导我怀疑他，你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侵犯你的人是村里的人是不是，或者说，就是你们周家的人。”

  周小花抬起头来：“你为什么要一直问，一直问，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又没有说是恩诺，我没有说是他，我又没有缠着他，也不要他负责，他又没什么损失。”

  王笑语几乎快接不到荣希音的这个眼神，这么复杂，这么深沉，以及愤怒。

  陆露接着说道：“对他这样的人而言，被他当做朋友的人，当着亲人的人怀疑的眼神，就已经足够让他痛苦了。”

  对于理想主义者而言，没有什么比打破他的理想，毁灭他的信念更让他痛苦。

  就是因为恩诺那种痛苦的眼神，才让陆露一直疑惑，放弃了自己一开始对他的怀疑，追问周小花真相。

  陆露知道，如果自己不找出真相，真的冤枉了人，让恩诺悲伤这么一个名声的话，那自己之后也会内疚一辈子。

  周小花：“谁不痛苦，陆老师，你试过被爹妈吊在树上打吗？你试过几天几夜没有饭吃，光喝水吗？你试过一直低头不停的干活，插秧种地砍柴吗？你试过被用火钳烫脚吗？这些你都没试过，和这些痛苦比起来，不过是被人怀疑一下怎么了。”

  陆露往后退，退进房间，退入阳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

  周小花癫狂的说道：“况且，这事情我原本打算一直都不说的，是你先怀疑他的，我只是顺着你的怀疑做的，我什么都没说。”

  陆露轻声说道：“是你堂伯是不是，那个人是你堂伯，我想起来了，每一次我要问什么？大家要商量什么，你堂伯都存在，他又不是村长，也不是你的监护人，更不是被我怀疑的恩诺，他为什么一直会在？”

  周小花眼神巨变，一时之间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身体，绝望又愤恨看着陆露。

  陆露接着说道：“你们还没有学到，现在有一种技术叫做dna验证技术，只需要两根头发，就能验出谁是孩子的父亲？这孩子你想打一直打不掉，等孩子出生，就会真相大白，就算你现在打下来，也可以有技术验证，恩诺是外国人，他们家有钱，科学技术又先进，一定能查得出来的。”

  周小花：“这个人，可以是恩诺，可以是其他任何人，但是不能是周家人，这是丧尽天良天打雷劈的丑事。”

  周小花回忆了当时的情况，那天，她被堂叔说有事情要帮忙，就叫了回去，路上遇到了恩诺，打了招呼之后，就背道而驰了。

  “他为什么不回来？如果他回来的话，一定能救我的。”周小花呆呆的坐在地上，屋门打开，屋外夕阳西下，暖暖的阳光慢慢的矮了下来，照进整个屋子。

  “卡，完美，这个阳光我等了好久，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场务打板，历时8个月的电影，终于拍摄完毕，宣布杀青。

  王笑语蹲下抱住荣希音：“好了好了，杀青了，没事了，没事了。”

  荣希音大哭，几个大人忙不迭的围上去哄，只有商良站在钱宝儿的身边感慨：“我这一方面高兴杀青，另外一方面又不高兴杀青。”

  钱宝儿转头，商良苦笑道：“你的电影什么时候上映？上映的时候我要去躲一段时间去，不然的话我恐怕要被丢烂菜叶子烂鸡蛋了。”

  钱宝儿有些不走心的恭维道：“都是为艺术献身嘛！这也是商老师你的演技实在太好，一看就非常震撼。”

  商良：“我怕到时候有人建议查查，感觉不像演的。”

  这话是钱宝儿拍了那一个片段之后，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这会儿难免心虚：“都是为了艺术，都是为了电影更好。”

  商良道：“艺术不艺术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你这电影放出去我是一定要挨骂的，走在路上都要承受一下别人异样的眼光，你该怎么补偿我？”

  钱宝儿：“商老师您说，只要你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全力以赴，毫不推辞。”

  商良微微的叹了口气：“这两年，整个圈内都越来越不讲究了，我们这些没有粉丝，没有人气的老家伙，实在都不受欢迎了，之前那电影，差点让我晚节不保，名声都要丢尽了，还是你来重拍之后，让我看到点希望，你这戏，我拍的很有感觉，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演戏了，我们这些老家伙遇到一个好导演不容易啊！”

  钱宝儿会意，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商老师你放心，下次有合适的角色我还找你，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商良这些老演员，演了大半辈子的戏，早就修炼出一身好演技，一举手一投足，一声叹息，都是带着戏，和演技好的人合作，才能迸发灵感，达到最佳效果。

  钱宝儿自然非常愿意和他们合作，省钱省事又省力，在和他们合作了这电影之后，要是再去教几个辣眼睛的流量们演戏，只怕钱宝儿要被创死，虽然他们后期其实也挺像样，但前期教导的过程太痛苦。

  答应了商良，自然其他演员也都顺势答应，钱宝儿下一部电影都还什么着落都没有，却已经许下了好几个角色。

  一行人离开这个小山村，回到大都市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不适应，外面的变化太快，节奏也太快，和小山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和展敬源还有商良文丽等告别之后，钱宝儿和王笑语带着团队的人坐上飞机，准备返回京市。

  “你好，请问你是钱导吗？”

  飞机上，钱宝儿正看着杂志，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声音。

  钱宝儿转头，只见一对小情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问话的是男生，钱宝儿点头：“你好！”

  男生接着说道：“那你旁边的就是王笑语女神了。”

  不等钱宝儿说话，男生下意识的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和钱导你在一起，我都不敢认这是王笑语。”

  女生赶紧捂住男生的嘴巴，然后连连道歉：“对不起，钱导，对不起，女神，他太紧张，太着急了，说错了话，我们两个都是你们的影迷，真的，钱导你的所有电影我们都看过，《六道》还二刷了。”

  钱宝儿好笑的看了看王笑语，然后对两个紧张的小孩表示不介意，两个人灰溜溜的缩在位置上，然后把趴在小桌板上，扯衣服蒙住了头脸。

  “都怪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不容易遇到我的偶像，我原本打算要一个签名的，要是能合照，那我简直做梦都会笑醒，都被你搞砸了。”

  男生哭诉：“你有我惨，你至少没有说你的偶像长得认不出来，我呢？我竟然说我的女神我不敢认，简直丢脸丢大了。”

  “钱导销声匿迹这么久，听说是去拍电影去了，王笑语也是，一年多没有出现在大家的目光里面了，一定是演钱导的电影去了，你该为你的女神庆幸才是，她之前演了那么多烂片，如今终于可以翻身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题材的电影，演员磋磨成这样，我一直以为女神的容貌是不会变的，没想到钱导辣手摧刀，竟然让我女神晒成这样，憔悴成这样。”

  钱宝儿的听力不错，所以尽管两个小年轻是捂住嘴巴，几乎是用气音说出的话，钱宝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难得的良心有些痛了。

  转身温柔的对王笑语说道：“回去之后好好的给你放假，你多休息，去做做美容，所有的花费我承包了。”

  王笑语：“还能救得回来吗？我怎么感觉救不回来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王笑语却不紧张，比较淡定，拍完这电影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以靠演技吃饭，不用时时刻刻着急这张脸了。

  钱宝儿点头保证：“你天生丽质，再加上我们砸点大价钱，好好的保养一下，很快就能恢复了。”

  钱宝儿也有一些心虚，算上之前去周老师那里支教的时间，王笑语几乎已经快一年半，没有好好的保养，没有好好的美容了，为了达成自然的效果，一直都让她晒，还去干农活，干家务，还要炒菜被油烟熏。

  这一番折腾，饶是以王笑语的顶级神颜都有些扛不住变得沧桑憔悴了，所以一下飞机之后，王笑语就捂住自己的脸，飞快的往车上跑。

  钱宝儿却不能去追，毕竟旁边还有荣希音母女呢！

  “关姐姐，电影的后期工作还有很多，等完成之后要先送去电影节，等电影节展映评奖之后，才会准备定档上映，后续有需要的时候，我们这边会联系你的。”

  关珊点头：“钱导有什么需要我们家希音的，尽管说，我们一定配合。”

  钱宝儿看向荣希音：“她缺了不少的课，尽快给她补起来，据我所知，许若兰导演在筹备一部电影，应该会暑假的时候开拍，到时候如果时间不冲突的话，你带希音去试试。”

  荣希音高兴不已：“我看过许导的电影，拍得特别好，我特别喜欢。”

  “你的演技好，许导也一定会喜欢你的，演戏固然重要，你自己的学业也不能落下，争取考上专业院校，这样你未来的路才会更好走。”

  荣希音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不住的点头：“我会的。”

  坐上公司的车，钱芳好奇的问道：“我以为你会开口说要和荣希音签约，没想到你一直没有说出来，难道你不心动吗？”

  钱宝儿叹气：“遇到一个好苗子，我怎么可能不心动？只是我看她家好像没这意思，就干脆不开口了，省得破坏现在相处的和谐。”

  钱芳：“家庭式小作坊管理固然安全，但是缺点也很多，这资源方面就是一个大问题。”

  钱宝儿摇头：“有本事就是硬道理，希音妈妈之所以坚持自己当孩子的经纪人，主要是因为荣希音有本事，不愁资源，她的演技太有灵气了，我也拍过不少的童星还有小演员，像她这样有灵气的，实在少有。”

  正是因为喜欢容希音的演技，钱宝儿这才果断的给许若兰介绍荣希音，早在和荣希音开口之前，陈宝儿就已经和自己认识的好几个导演推荐了她了。

  车子一路往公司开去，给整个团队的人放了假之后，钱宝儿却依然不能闲下来，正如她一贯的习惯，每一部电影的剪辑都会自己亲自盯，钱宝儿对这电影寄予厚望，自然要在剪辑上面更加的重视，前面99步都走了，后面这一哆嗦要是没有走好，那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

  剪辑室小黑屋的黑暗钱宝儿早已经习惯了，甚至有了一种诡异的安全感，第1次初剪，第2次细剪，第3次精剪，第4次反复打磨，第5次反复查询，钱宝儿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接下来就是送审，“这电影，我不会修改，如果审核不过，也没关系，我会送到外面去评奖，大不了想办法在外面公映。”、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钱宝儿还是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作为一个导演，拍摄出来的电影最大的梦想都是所有的观众都能看到，但是如果不能完整的放出，那看不看得到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于若梅理解：“这样的一部电影，如果胡乱改了，删除了，就不完整了，就算不如不能在内地播出，在东南亚还有红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经过几部电影的成就，在整个团队钱宝儿几乎已经说一不二了，她作出的决定，大家都是能劝就劝，不能劝的话也不强求，所以大家都默默接受了钱宝儿的这决定。

  一如大家所预料的一样，审核不过需要修改，对于这个结果，钱宝儿整个团队的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结果出来了之后大家都默默的准备将电影送去世界顶级的大电影节参与整个世界优秀电影的竞争。

  这是《夺香》之后的时隔多年，钱宝儿的电影送去外面评奖，对于《夺香》钱宝儿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基本都是张奕然为首的几个演员的公司去运作，而这一部电影，钱宝儿全程参与，非常积极。

  因为对这电影，钱宝儿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这个电影能给自己带来收获，带来一个好结果。

  钱宝儿想，要是能有好结果，自己的电影事业将会进入下一个系列的规划，那将会是新的开始，将会迈入新的一个阶段，而这一天，自己等了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