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话民生,不允延寿
作者:光棱镜      更新:2023-04-10 15:09      字数:3881
  天际之上乌云遮蔽日光,以阴暗昏沉之态笼罩着大漠全境,而此压抑烦闷光景下,大漠之上亦是尘风漫天,道道强风卷起垒垒灰沙,不断向远方蔓延。

  枯朽老木,泛黄细草,马蹄踏落又震起道道细沙,贫瘠,荒芜,冷清,众众景象一一印照于此间大地。

  而将这诸般事物,尽皆收入眼中的元白,于纵马奔行之际,也不仅微一抿唇,但还不等他欲说什么,在其身侧正策马而行的霍去病,便是先其一步,扬眉放声道:“仙神观此景,可是心有不忍耶?”

  “万物悲怆,一命难寻,自会生有不小感慨,”闻听霍去病所言,元白也没有否认自己心中的想法,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不待霍去病再有相问,他便是先言再道:“然此景之态,非人为,而天地所为。”

  “天地不钟此处,是故虽有不忍,也不过止于心中,伶此间众生,生活不易耳。”

  “唯是如此?”霍去病挑了挑眉,尽管所问话语是以不信为主,但内里语气却是仅带些微讶异,似是对于元白这样说话,并没有太多意外。

  “自是如此,”见得霍去病再有反问,元白面上神色仍是没有太多变化。

  “匈奴与汉所争,是为生死存亡之争,若匈奴势大,其等必会举兵南下伐汉。”

  “至若那时,汉室无强兵倚仗,则必会被匈奴侵城掠家。”

  “汉室百姓也会不得安稳,介时民心散乱,那汉室立国之根基也会动摇。”

  “是有如此,一国百姓人人自危,一国之基将风雨飘摇,汉室若要不受此果,必将求己自保,而连连发兵大漠,此为常理。”

  “可若汉室势强,”元白说至此,眼神又不自主地朝身侧历史直播间瞟了一眼,待见刘彻似在认真观看此间事情后,才是继续道:“汉强外族弱,则汉室亦会发兵北上。”

  “唯因匈奴纵是兵弱,为图一息生存,也会连连进犯汉室边境。”

  “皆时一国边境不稳,纵汉室力强,也难保不会被环伺中原的诸多外族,所侵袭/骚/扰。”

  “故汉室为彰显国力,也为彻底消除匈奴之祸,一平边境安稳,汉同匈奴一战,必会掀起。”

  “只是,”元白说到这,视线便也从身前路途转移到身侧霍去病上,而后复是语气微沉道:“君知吾自后世来,当也知月余前那次直播耶?”

  “自然,”霍去病点点头,稍有感慨道:“若非月余之前,仙神显露仙迹,且一展直播之法,我等尚且不知,世上竟真有仙神所存。”

  “既君知此事,那君亦应知,吾与始皇定有三赌约。”

  “此三赌约,一赌民生,是为先解民忧,”元白说着,身下所驱使马匹步伐也渐渐缓慢了下来,“不知君于此事,有何看法?”

  “看法?”闻言,霍去病有些不解地看了元白一眼。

  秦始皇同元白打赌之事,他自然知晓,只是其人赌约同大汉却未有太大联系。

  故而元白现下,以此问于他,这确实让他一时稍有困惑。

  不过纵有不明元白之意,霍去病还是在沉默数息后,朝元白低声道:“仙神所剩两条赌约,其内容为何,我尚不知,不可轻下判断。”

  “然这第一赌约,”霍去病话语稍顿,目光也顺着坐下马驹,朝着元白掠去,直至两人目光相交,其才再是低声说:“我自是极为认可。”

  “国发于民,取之于民,若民生可安,则国可安。”

  “仙神当是为秦,指引明路大道於。”

  话语之中,未切实明说自身想法,仅是多以夸耀为主。

  但元白闻其意,也知道霍去病内心的主要态度。

  是故沉默少顷后,他便再次说:“君既言此赌约甚好,若吾再以赌约相赌武帝,仍以延寿为价,仍赌民生。”

  “君认为,此法可行否?”

  元白语气不显郑重,甚至还有些许散漫,似是随口而言,但霍去病听之,眉宇却是陡然蹙起。

  接着于一手紧攥身前缰绳,一手抵触自身马侧剑柄处时,方是语气极显郑重之意,道:“虽去病不知仙神此语,是为真心,还是随口而言。”

  “可去病听之,便当此为真。”

  “既是如此,去病,”是有说到这,霍去病不免再一抿唇,而后陡然抬首看向天穹,接着不知是对元白说,还是对自己亦或他人言,便是道:“去病,认为仙神当不可行此举。”

  而听得霍去病这番话,元白先是挑了挑眉,之后面上也真正显露三分不解与讶然,随即再是道:“缘何不可?”

  “莫是去病不喜武帝?”

  “非是如此,”霍去病再次摇头,“去病幼时便常侍于陛下身侧,而陛下待去病,也是恩宠至极。”

  “待去病稍有年长后,陛下未嫌我少不更事,而是委以重责以我,好教众人不敢轻犯于我。”

  “这一切之于我而言,自是深庆能遇陛下这等明君,以得去病可以低贱之身,仍能操领兵马,征战一方。”

  “那?”元白看着霍去病轻声说了一字,然虽话仅有一字,但个中所含困惑之意,已是不明而喻。

  亦是如此,在听得元白话后,霍去病也在稍稍沉默少顷,就再是出声道:“陛下任人不计出身,不计身份,只重其才华。”

  “也正是如此,神仙亦当可知,陛下做此举,皆是为扫清寰宇兵氛,还汉室一清明而为。”

  “且陛下现值壮年,是为身负雄心壮志之时。”

  “之于生死,恐怕并未有过多看重,可纵是如此,若有一延寿之法,骤然摆于陛下面前。”

  “哪怕陛下一时可抗拒此中诱惑,愿将更多心力放于朝堂之上,可时日一长,加之人之寿命自有极限,难言……”

  霍去病言说于此,眼神也极为复杂地看着元白,而后又话锋一转,另启一言道:“可若陛下,现在真与仙神定此赌约。”

  “则寰宇天下,必难一定於。”

  “虽我与大将军,已是两路出兵大漠,围剿匈奴。”

  “但纵是我等两路皆胜,匈奴亦不会就此而亡,且其等必还有一战之力。”

  “是有如此,若陛下同仙神做得赌约,再复修养生息,退兵还民之举,那匈奴必会再次趁此时机,积蓄其力,再起兵戈。”

  “而若汉室真令其等趁此机会休养,不理其等,则汉室诸方边境外族,定也会顺势侵袭我等边境。”

  “至若那时,汉室欲再起兵戈,恐非一匈奴需平。”

  “更何况陛下同仙神做有赌约,便定不会让百姓再过度起兵。”

  “介时纵陛下延寿有得,可兵马势弱,安定边境,百世无忧的时机也已失去。”

  “两相较之,实为汉室亏损极大,是故去病不愿神仙行此举,做此为。”

  见霍去病短短时间就做有这诸般想法,于其身旁的元白,脸上讶然之色也不禁更有浓郁三分。

  不过纵是这般,待得静默少焉,将霍去病心思念想一清后,元白便仍是启言反问道:“可君不欲吾行此举,可有思武帝是否有此愿?”

  “君不欲吾行此举,又是否有念,民众愿意否?”

  “君不欲吾行此举,又是否夹有私心,暗有念思,认为吾只允武帝延寿法,却不允汝之猜测?”

  “君不欲吾行此举,可君又怎可肯定,战平匈奴后,武帝便会止兵戈,去战铠,还民于地?”

  句句质问响于霍去病耳边,也同样透过天幕明镜响于刘彻和历朝帝皇耳边。

  “君言武帝尚为壮年,也知其心有壮志,既是这样,君又如何断定,武帝壮志仅止于匈奴,仅止大漠?”

  “我,”霍去病听着元白的一次又一次喝问,心中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回复于元白。

  只是他先前所言,已是极为逾矩,妄评天下事,妄猜来日果,甚至妄议帝皇心思。

  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是在刘彻雷区疯狂跳动。

  莫说他本就非刘家一脉,纵是他是为刘彻之子,恐言行于此,怕也会被刘彻暗自记恨。

  也是有这一因果,霍去病也知自己再同元白回答自身真实想法,莫说刘彻会不会愤怒陡增,光是朝中诸位大臣都可能参他数本,让他仕途断绝。

  故而他纵是欲说千言,此刻也不免一滞。

  而元白见状,自也知其困境,但他却没有出言替其解围。

  与其说他是问国于霍去病,不如说是再次问国问民于刘彻。

  先前刘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一次,他想问清楚。

  裹挟着天下民心,裹挟着仙神之威,裹挟着历朝历代民众及帝皇目光,汉室安稳动荡,此刻皆系于刘彻一身。

  至于明镜之下的刘彻,也在得听元白之问的第一时间,便也有所念想,暗有猜测到这些问题。

  可尽管如此,他却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替霍去病说出两全办法,因为他也想知道霍去病心中所想为何,想知道这由他一手培养的少年将军,于他于国于民,有何看法。

  现在他知道了,可是事况也发展到了他难有控制的地步。

  民心虚无缥缈,可却又真实存在,触之不到可稍不在意便会使一国倾颓,甚至于刘彻眼中民心亦等同国运。

  而此刻,他若不妥善解决此事,怕是匈奴之事已解决,汉室也得动荡不已。

  故而于霍去病沉默无言之际,他却也未恼怒其人之举,反是暗有希望霍去病再多拖延少许时间。

  好让他细细念想,该以何言,相告民众,相语仙神。

  亦是因有这样,待得过有片刻,霍去病与元白再次驱马赶风,直追匈奴左贤王而去时。

  霍去病仍旧未有回言于元白,且其面上神色也仍显严肃之样。

  霍去病在等,他知道元白现身于大漠,那此前元白所展露的直播,也定将再次出现。

  这也意味着,他同元白之对话,皆有显露于苍穹明镜之中的可能。

  若他所念为真,现下他不语,便可等得长安之内,未央殿里,那位汉室帝皇,亲身回答此问。

  这是他同元白的赌,他赌元白是在直播,且赌刘彻必会替他回答元白所问,因为事关天下民心,他承受不起,也不敢承受,汉室也不会仍由他一外戚随意出言,插手民心一事。

  至于元白,他或许也在赌,赌自己等不到刘彻回答便会出言,直明自身心中一切想法,赌自己终是心向于民。

  而刘彻亦在赌,他赌霍去病沉默,是知他想法,也赌元白不追问,是在给他时间思考答案,同时也赌,万万民心能等得这一时三刻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