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然愣了下,转头看他：“后悔什么。”

  陈洛白看了眼她红扑扑的小脸：“早知道也报个项目了。”

  周安然眨眨眼：“怎么忽然又想报项目了？”

  陈洛白却转了话题：“在这等我。”

  周安然：“你要去哪呀？”

  “去买饮料。”陈洛白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下，“有人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周安然捂了捂被他掐过的脸颊，看着男生转身走开的背影,唇角很浅地弯了下。

  张舒娴领完奖回来，往她左右两边瞧了下：“怎么就你一个人，陈洛白呢？”

  周安然不由又回头看了一下，男生身影早消失在人群里面：“他去买饮料了。”

  “给你买饮料啊，行啊,我们陈大校草挺体贴嘛。”张舒娴顿了顿，又一脸打趣望向她,“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戳破这层窗户纸？”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安然脸热了下,故意装傻,随即转移话题，“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张舒娴知道她脸皮薄,也不再逗她：“跳个远有什么好休息的,茜茜她们的比赛都在下午，你上午还有什么别的想看的比赛吗？”

  周安然摇摇头：“我看什么都行，我要再这里先等他回来，你要有特别想看的,我等下陪你去看。”

  “我用你陪我做什么,你陪他就行了,我等下去找茜茜她们。”张舒娴拉了拉她,“不过男生跳远比赛就要开始了,贺明宇好像是参加了这一项吧，我们先看看这个吧，正好陪你等下他。”

  周安然点头：“行。”

  男生立定跳远很快开始。

  贺明宇初赛拿了第一。

  决赛有三次机会，取最好成绩。

  贺明宇第一跳没太跳好。

  第二跳开始前,张舒娴在一旁给他加油：“贺明宇冲啊，加油加油！”

  这会儿好几个比赛在同时进行，二班都有人参加，人员被分散成几拨，跳远这边给贺明宇加油的人就不太多，周安然就也跟着喊了一声：“加油啊！”

  贺明宇偏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深呼吸，起跳。

  第二跳比第一跳远了许多，但可能是使劲太足，落地时贺明宇重心没稳住，整个人往前扑倒，手肘在地面上擦出一小道血口子。

  张舒娴忙拉着周安然进了场地：“没事吧？”

  贺明宇站起身，唇微抿：“没事，就擦破点皮。”

  周安然看着他手上伤口，想起什么似的，从张舒娴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伸到校裤口袋里。

  今天她们几个都有比赛，以防万一，她自己带了些碘伏棉签过来。

  周安然摸了两根出来，递到他面前：“里面有碘伏，折断一头就能用。”

  贺明宇视线在她脸上落了一秒，微抿着的唇往上弯了弯：“谢谢。”

  “不用谢。”周安然看见他伤口边有沙子，又提醒道，“你手最好先冲洗一下。”

  话音刚落，她手腕忽然被攥住。

  陈洛白的声音在她耳边很近的地方响起，听上去比平时沉上少许。

  “跟我过来。”

  周安然回过头，看见男生下颌线微微绷紧，不太高兴的模样。

  他在哪里都是最打眼的存在。

  操场上好些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周安然现在不怕被人观望，但是操场上不少老师在，她怕他被叫去办公室谈话，也怕不能再和他坐在一起。

  “陈洛白。”周安然叫他，“你松开我，你要去哪里，我跟着你去就是了。”

  前方高大的男生脚步顿了下，没回头，但是乖乖松开了她的手。

  周安然跟着他穿过操场，绕过体育馆，一路走到体育馆后的围墙边，陈洛白才终于停下来。

  全校的学生都汇聚在操场上，这里离操场已经有点距离，显得有些清净。

  周安然略略抬眸。

  男生一只手还拎着她的衣服和一个超市购物袋，里面应该是他买回来的饮料，另一只手抄在校裤口袋里，下颌线仍紧紧绷着，薄唇也微抿。

  “你怎么啦？”

  怎么去买个东西就不高兴了。

  陈洛白垂眸看她：“周安然。”

  周安然眨眨眼。

  陈洛白目光缓缓往下，落到她手上：“给过我的东西，你又给别的男生？”

  ？

  “什么东西？”周安然先愣了下，然后不知怎么，忽然又反应过来，“你是说碘伏棉签，贺明宇刚不是受伤了吗？”

  陈洛白：“学校在操场上备了好几个医药箱，校医也在操场上随时待命，他受伤要你操心？”

  男生语气难得有点凶巴巴的。

  周安然却莫名有点高兴，又有点点心虚。

  “那我刚才没想那么多嘛。”

  陈洛白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他受伤你就着急到没办法多想？你还给他加油，还给他讲题，还对他笑，哦，对，他还是你第一任后桌。”

  周安然：“……？”

  她什么时候对贺明宇笑了？

  陈洛白顿了下，黑眸直白锋利看向她：“你别告诉我你喜欢他？”

  周安然：“？？”

  她忙摇摇头。

  陈洛白追问：“摇头什么意思，不喜欢他？”

  周安然感觉他好像是有一点点吃醋，但不知道他怎么会醋到得出这种结论，她认真解释道：“不喜欢啊，就是朋友。”

  陈洛白唇角终于勾了下。

  周安然稍稍松口气。

  然后听见他忽然又问：“那我呢？”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大脑中轰然炸开，周安然感觉自己几乎没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但好像又听明白了，因为她心跳一瞬间忽然就快得无以复加。

  男生倏然欺身靠近，他没和平时一样会再留出安全距离，那张让她无比心动的脸瞬间近在咫尺，身上清爽的气息像是有某种攻击性一般，铺天盖地将她团团围住。

  “发什么愣，刚才不是回得挺快？”

  周安然大脑懵着，本能地退了一步，后背抵上墙边。

  陈洛白却没放过她，继续欺身压近，他空着的那只手撑在她身侧的墙面上，虽然注意着没跟她有任何肢体接触，但几乎是一个把她半困在怀里的姿势，继续逼问她。“躲什么？”

  “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

  周安然近乎能感觉到他呼吸间的热气。

  她垂在一侧的指尖蜷了蜷。

  刚才张舒娴问她，他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窗户纸捅破，她转移话题不完全是因为害羞，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始终也无法完全确定。

  “陈洛白也喜欢她”这件事，像在她心里有一个小进度条。

  从一开始完全不敢想的0，随着日渐和他相处，一路上涨，最终停滞在99。

  但只要他一天没亲口告诉她，那1的不确定性就始终悬在她心里。

  会让她偶尔忍不住在心里反复问自己，会不会还是有猜错的可能性。

  周安然想先跟他要一个答案。

  换了以前，她肯定也不敢问他。

  但那99的进度条，以及此刻被他拎在手里的衣服、饮料，和仍戴在他腕上的她的皮筋，都给了足以支撑她向他开口的勇气。

  她手指缓缓收紧，垂下眼敢看他：“那你呢？”

  陈洛白在她耳边很近地笑了声，像是被她气笑的。

  “周安然，我表现得够明显了吧，我以为全校都已经知道我喜欢你了。”

  我以为全校都已经知道我喜欢你了。

  全校都知道我喜欢你了。

  我喜欢你。

  停滞在99的进度条终于往前再进了一格。

  原本该是尘埃落定的踏实，可此刻却仿佛又置身云端，有某种不真实感。

  周安然忍不住抬了抬眸，在他眼里看见了笑意，看见了自己倒影，也看见了某种缱绻又温柔的情意。

  她唇角这才缓缓弯了下，小声说：“那你又没告诉我。”

  “现在告诉你了，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陈洛白垂眸很近地望着她，略顿了顿，声音忽然又压低几分，“那我呢？”

  周安然被他看得心慌，心跳也快得发慌，她重新垂下眼，然后很轻又很坚定地朝他点了下头，声音也轻：“嗯。”

  低低的一声顺着耳朵一路钻进心里，陈洛白只觉心里最软的地方被人轻轻挠了一下似的，他喉结滚了下，垂着眼，视线从女孩子轻颤的睫毛缓缓往下，落到她小巧挺翘的鼻尖，再落到她粉润的双唇上。

  陈洛白低头慢慢靠近。

  周安然呼吸倏然屏住。

  陈洛白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秋季的风吹过她侧脸。

  在距离只剩最后一小寸的时候，男生偏头错开，脑袋抵到她身侧的墙上，声音听上去有些懊恼，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算了，答应过老高。”

  周安然缓了两秒，呼吸才重新顺畅起来，偏头看他，疑惑道：“答应高老师？”

  陈洛白也侧了侧头：“嗯，答应过他不影响你学习，在毕业前不能正式跟你谈恋爱，不能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愿意让我坐到你后面去。”

  周安然愣了下：“所以高老师那天找你果然是因为我们的事，你还骗我说是好事。”

  陈洛白唇角勾了下：“怎么就骗你了，我们的事，难道不就是好事？”周安然心里轻轻一跳。

  陈洛白转过身，和她并肩靠在墙上，从购物袋里先拿出罐汽水，单手开了拉环递过去给她，随后又开了自己那罐可乐，仰头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入喉，他才又重新偏头看她。

  “周安然，跟我考一个大学吧。”

  周安然刚把汽水罐子抵到唇边，闻言也侧头朝他看过去。

  “或者我跟你考一个也行。”

  陈洛白靠在墙边看她，笑容散漫也温柔。

  “再不行，就ab两所大学里挑，反正离得也近。”

  周安然抿了口橘子汽水，冰凉清甜的味道溢满口腔。

  “我不一定考得上。”

  “谁说你考不上。”男生语气还是狂得厉害，“而且你不还有我这个后桌。”

  周安然唇角又弯起来，轻着声应下，像是跟自己，也是跟他承诺：“我会努力的。”

  陈洛白侧着头，看她颊边梨涡浅浅，易拉罐抵在唇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地喝着。

  “汽水好喝吗？”他忽然问。

  周安然眨眨眼。

  怎么忽然这么问？

  他又不是没喝过。

  没等她发问，手里的汽水已经被他抽走，他手上的可乐被塞进她手里。

  “换一瓶吧。”

  周安然拿着他的可乐，愣愣看着他。

  日光从墙头跳落，勾勒着男生好看得不像话的侧脸，尘埃在空气里细细飘浮，风轻轻吹过，墙外的树叶摇晃，碎了一地的光影。

  陈洛白抓着她刚才喝过的汽水抵到唇边，微仰头，像是喝了一口，锋利的喉结轻轻滚动两下。

  操场上的运动会里，不知是谁又夺了冠，传过来的欢呼声格外热烈。

  阳光也热烈。

  女生脸颊一瞬被烫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