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玟, 你在画什么呀？”

  又是一天美术课，白馨站在画架前，终于忍不住探头去看楚玟的画布。

  楚玟在画圈儿, 一个圈儿，又一个圈儿，大圈儿套着小圈儿。“我这是俄罗斯套娃。”

  套……娃？

  白馨的半个身子也跟着她的脑袋挨了过来。

  楚玟指着最里面的黑圈说：“这叫‘我知道’。”

  白馨的小脑袋上开始冒问号。

  第二个圈，楚玟说：“这叫他知道我知道。”

  小姑娘有点想退回去了，她说：“楚玟，你这个圈, 挺圆的。”

  嗯，在这个画室里抹乎了这么多天，也听了一堆专业的知识，楚玟也觉得自己的运笔水平提升得很快，不过，她是来刷戏份的又不是真的来学画画的。

  她的手指头点了点第三个圈说：“这个叫我知道他知道我知道。”

  白馨彻底懵了, 那七八个圈圈一个套一个的……她举起手说：“知道知道知道……楚玟，我知道了, 你是在画绕口令。”

  楚玟的回答是用沾了油彩的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结果真有一点颜色粘到了白馨的脸上, 她又拿出手绢让她擦擦。

  站在两个小姑娘的身后, 老院长清了清嗓子。

  “嗖！”白馨闪退到了她自己的画架前。

  “好好画画！”老院长站在两个年轻女孩儿中间, 声音不轻不重。

  白馨缩了一下脖子。

  楚玟在画布上又画了一个圈儿。

  商业战争啥的，楚玟是真不懂，拿根笔给她，让她杀人比让她算数大概容易点儿, 可这是直播的世界，连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手段也是应该写在刑法上的下三滥，楚玟也不觉得这个商战就是什么正经商战了。

  不过就是猜对方下一步怎么走，说是经商，更像是赌博，倾尽一切，成王败寇，要的就是观众看个刺激。

  刺激……

  看着眼前无数个“你猜我知不知道”的心思，下课铃响起，楚玟拿起红色的颜料在最外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儿，然后，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红色压过了黑色。

  “楚玟，前几天有个艺术经纪人找我，说想签我。”离开教室的时候，白馨对楚玟说，“我跟他说我觉得我画还没到能谈钱的地步呢，嘿嘿嘿。”

  小姑娘笑得傻乎乎的，又很坦诚。

  楚玟拿出安大厨的爱心午餐给她，就得走了。

  最近，她和霍与恒的“暗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今天，是橡胶的期指交割日。

  她一坐上车，管家就立刻对她说：“小姐，老爷抽走了账面上的所有资金。”

  “嗯。”楚玟点点头。

  这一票，楚玟玩儿的很大，她把自己能控制的名下所有资产都抵押了，除了从霍与恒那抠来的养猪场和养鸡场，拿到了一笔比账面资金更加庞大的资金数目。

  “啥玩意儿的傻逼剧情，一个是董事长，一个是总经理，董事长拿走了所有剧情，让瞒着总经理就能瞒住了，总经理把全部资产抵押了，抵押了就抵押了，董事长也不知道？这叫家族企业？这叫互坑联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俩仇人琢磨着同归于尽呢。”

  骂完了剧情，楚玟拿起了管家给自己的材料。

  管家又说：“现在的橡胶价格是1元，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是从9元开始做空橡胶。”

  嗯，也就是说目前是赚的。

  “我爸那边的资金进场了没有？”

  “老爷把钱打到了霍氏统一运作的账户上，目前并不知道具体运作行情。”

  听听，那多少个亿啊，说打给别人就给别人了，就这还企业家？败家吧？！

  楚玟揉了揉额头，说：“不等了，现在开始下一步。”

  管家说：“好的，小姐。”

  车继续往前开，楚玟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一只手往座位旁边捞零食。

  管家微微抬起一点头，后视镜上能看见他的大半个镜片。

  “小姐，请你指示下一步的计划。”

  “哦，下一步啊……我之前没说么？”

  管家沉默。

  楚玟也沉默了一下。

  拿起烤的香香的奶油馒头，她咬了一口。

  “哦。”

  “橡胶价格多少了？”霍氏大厦的顶楼，霍与恒看着属于他的城市，因为一些原因，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畏惧于窗外，也有一段时间，他为了证明自己“不畏惧”而站在这里。

  这一切，都将结束于今天。

  “大少爷，橡胶现在的价格是03元，即将跌到02甚至01，疯狂买入以为能抄底的人越来越多了。”

  “很好。”窗外的夜，让玻璃变成了一面镜子，霍与恒看着外面的一切，“现在开始平掉所有的空仓，开始做多！”

  “是，大少爷。”

  拿起电话，助理交代给了他们的操盘手。

  “大少爷，楚氏转入我们账面的资金，是不是也用来做多？”

  “楚氏？”霍与恒冷冷一笑，说，“我们霍家赚钱，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很快，他们这些钱用来还债都不够了。哦，对了，楚玟是9元开始做空橡胶，她以为我会为了对付她爸的那些做多的钱，把橡胶砸成负数么？其实我一直只是在做空，我要的，就是她自投罗网，砸出她所有的钱来做空橡胶。等橡胶价格升到了20，就把楚氏的钱打回去，正好让他们拿这些钱去补仓，然后，我们把橡胶的价格拉到100。”

  “是，大少爷。我已经和各家银行都谈妥，在抵押换取资金方面，他们都会给我们最大的优惠。”

  “好，我知道了，不管用多少钱，不管用多少代价，我要楚氏，在今晚飞灰烟灭。”

  一句话，说得霸气十足。

  天色越发浓沉，橡胶的价格已经突破了10元，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楚玟已经开始亏钱了，可她还茫然无知，以为霍家一定会再把橡胶的价格砸下去……她只能等来自己彻底破产的命运。

  助理一会儿就进来一次，报告橡胶期货的价格，每一次，都是对楚玟命运的宣告。

  橡胶期货已经20了。

  “楚氏的楼有六十六层高，你会从上面，跳下来。”

  橡胶期货已经50了。

  在这一刻，霍与恒甚至想喝一杯加了阿尔卑斯山寒冰的顶级威士忌。

  橡胶期货已经80了。

  霍与恒看着眼前的夜色，慢慢闭上眼睛。

  他在感受成功前的这一刻，感谢楚玟，她真正让他变得更加强硬，不再软弱。

  恍惚间，他又听到了细微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知道，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那个女人……

  “楚小姐！楚小姐！”

  二十个威武雄壮的壮汉保护着楚玟走向霍与恒的总裁办公室。

  为了不让楚玟再出现在霍氏大厦，霍与恒在各个路口层层设卡，连电梯都改造成了可以随时被关停的，大厦外墙加了五层全球顶级的隔音材料……楚玟是从大厦顶层突破进来的，楚家最大的直升机一次可以坐十个人，两架飞机只是刚好绕过了霍与恒的办公室前窗，感谢霍家的隔音效果做的这么好，才能让他们安然降落，成功突破。

  “霍与恒！我知道是你！是你在害我！”

  大门破开，楚玟的眼里带着怒火。霍与恒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她。

  “谁让你进来的？一个已经破产，又欠了几千亿的穷光蛋，怎么配走到我的面前呢？”

  看着楚玟要走近，霍与恒一拍手，一个巨大的铁网落下在他和楚玟之间，他看着楚玟，犹如一只可怜的困兽。

  “你怎么敢！”

  楚玟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整个人像是在黑暗包裹下燃烧的一团火。

  “你在算计我！你竟然利用我父亲算计我！”

  “商场，本就是互相算计。”

  霍与恒低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扣。

  “楚小姐算计了我这么多次，总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你！我算计你，可我没想过让你死！之前我还救过你的命！霍与恒！你是要把我楚家上下全都逼死！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冷酷！”

  残忍？

  冷酷？

  那又怎么样？

  霍与恒看向楚玟身边的其他人，淡淡地说：“你们中间站着的这个女人，已经欠下了整个楚家填进去都不够还的债，你们还要听她说话，跟我们霍家作对吗？”

  说完，他对楚玟说：

  “楚小姐，我知道你将你名下百分之八霍氏集团的股份抵押在了一家银行，我会收购那家银行，拿回霍氏的股份，既然如此，我们的婚约也就可以作罢了。”

  “你！”

  演这种被抛弃、被算计的角色可真累啊，楚玟深吸一口气，保持自己愤怒绝望的表情。

  就在这时，霍与恒的助理进来，对霍与恒说：

  “大少，橡胶的期货价格已经涨到了100元。”

  天价橡胶，意味着做空橡胶的人在经济意义上已经无限濒临死亡。

  尤其是像楚玟这样把自己全副身家压上去的。

  “你是要我死。”

  楚玟的眼眶发红，一股浊气顶在胸口。

  霍与恒不置可否，可他的态度，分明是默认。

  “我曾经说过，楚小姐，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蚂蚁，和踩死蚂蚁的人，你说你跟我不是同一种人，那我只能，把你变成蚂蚁。”

  然后踩死。

  “呵。”楚玟笑了一下。

  “可以了，执行导演，用掉我那个机会，更改判定，老娘今天得让他知道知道，我俩真得死一个，死的是谁。”

  楚玟在心里默念着。

  一秒，又一秒过去，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又过了两秒钟，她默念打开弹幕，看见的是无数人为她的退场点蜡。

  她曾说过，总有一天她要送男主一路唢呐，这一次，是“执行导演”送了她。

  低下头，她翘起一根小拇指掏了下耳朵，然后，弹了一下小手指头。

  “蚂蚁？”

  嘴角慢慢地勾起一道弧度，是笑容，她轻声说：

  “你拿霍家所有的钱，买了橡胶。”

  “大少爷！”助理冲进了总裁办公室，“今天是交割日！我们买下的橡胶必须交割！可是、可是……”

  “可是所有的船，都被我租下了，租期为半年，我接受所有人转租的申请，除了与霍氏有关的。”

  楚玟仰起头，总裁办公室里辉煌的灯光，被她的笑容照亮，她说：

  “成交价100的橡胶，就在异国他乡，半年内，你拿不到。”

  她又说：

  “哦，对了，我租船用的，是你退回来，让我补仓的钱。”

  她还说：

  “霍大少，我炒期货，从来不会以为自己能吃掉整条鱼，所以，从9元做空到1元之后，我就收手了，赚的那些钱，我会用来收购因为借钱给霍家而将要破产的银行。”

  最后，她说：

  “幸好，我和你不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