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被炮灰的公主22
作者:鱼曰曰      更新:2023-04-03 18:20      字数:7545
  马车徐徐停在公主府门前。

  公主府的下人提早便被知会了姜斐今日回府, 已经备好了晚膳,在府邸门口恭敬等待着。

  姜斐走进府中,看着熟悉的亭台小榭、草木砖瓦, 眉梢微扬, 到底还是回来了。

  “公主!”绿竹的声音传来,“您终于回来了。”

  姜斐循着声音看去,不忘自己此刻还是失忆状态, 只满眼陌生地笑了笑“你是……”

  绿竹也反应过来来人交代的事情, 眼圈微红“奴婢名叫绿竹,一直跟在您身边伺候的。”

  姜斐的神色依旧茫然。

  绿竹忙又道“正厅已经备好晚膳了, 您先去吃些吧, 都是您爱吃的。”

  方才在皇宫本就没吃多少东西, 此刻被绿竹一提醒, 她倒真的有些饿了。

  姜斐颔首“好。”

  绿竹忙上前搀扶着, 却在扶住她的手时鼻子一酸。只觉得公主出去一趟,怎么回来……更瘦了。

  晚膳的确很是丰盛,姜斐打眼一看,便看出是自己爱吃的菜色,然而, 却不是在国师府裴卿要求的菜色。

  姜斐拿着竹箸, 一口也没吃。

  “公主,可是不合胃口?”绿竹在旁边低声问道。

  姜斐抿了抿唇“这些……是我爱吃的?”

  绿竹点头“是啊, 那佛手金卷您从小便喜欢,皇上特意将做这个菜的御厨调到公主府上了呢,还有八宝鸭, 您曾一口气吃过半只, 被皇上好一顿说……”

  姜斐看着满桌的菜, 眼中微亮,最终将碗筷放了下来。

  “公主?”绿竹不解,“您若是不喜欢,让御厨再重新……”

  “不用了,”姜斐笑了下,缓缓站起身“膳房在哪儿?”

  绿竹愣住,忙指了指右手边“便在那处长廊尽头,公主您要……”

  姜斐起身便朝膳房走“这么晚了,让御厨都休息吧,我自己去做些吃的就好。”

  说完,不等绿竹反应过来,她已起身走出正厅。

  膳房倒还是老样子。

  姜斐半眯双眼,环视四周,方才在正厅时,她听见系统提醒她陆执出现的声音。

  地上的柴罗列的整齐,姜斐沉思片刻,坐在灶台前,拿过火折子便要生火。

  柴多是粗木,自然不易点燃,点了好一会儿,除了冒出阵阵烟雾外,没有半点火苗。

  姜斐也不着急,依旧“锲而不舍”地点着木柴。

  门外突然一阵如疾风般匆忙的脚步声。

  姜斐眉眼微垂着,只当没有听见。

  不多时,身着墨衣的陆执出现在门口,脸色苍白,眉眼仓皇,神色怔怔地看着灶台后的女人。

  她回来了。

  方才回府,便听见下人这般说。

  自国师府一别,再未见过她。

  幼时的明媚是她,黑暗时的救赎也是她。

  在他得知一切的时候,她对他却只有满眼的陌生了。

  裴卿将国师府护得严密,无数高手暗卫伏在府邸四周,而姜斐……鲜少出府。

  这几个月,他去了许多地方,去求血丝蛊,可是除了当初在大魏现身过的西域散人外,再无人知血丝蛊。

  而那仅有的一盅,已经给了姜蓉蓉

  他回京了,更多的时候,是坐在一处古塔顶楼,呆呆地看着国师府的方向,想着她曾经对他颐指气使却又心软的模样,想着与她在膳房生火试菜的时光……

  幻想过无数次再见到她时的场景,从未想到……会是在这样平常的一个夜晚。

  如今真的看见了,却又觉得意识恍惚。

  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她穿着件白色云纹群,神色安静地坐在乌色的灶台前,满头青丝如绸缎耷在身后耳畔,周围像笼罩着一层光雾。

  不像曾经张扬肆意的长宁公主,反而……带着一股让人心慌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陆侍卫,你怎么在这里?”身后,绿竹的声音传来。

  姜斐直起身,不解地朝门口望来。

  陆执身躯一滞,手脚僵硬地迎着她的目光。

  姜斐看着他,拧了拧眉,而后笑道“我记得你。”

  陆执不觉屏住呼吸。

  “之前在国师府,我们是不是见过?”姜斐继续道。

  陆执眼中的光逐渐暗了下去,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熟悉的明艳的眉眼,却对他满眼的生疏。

  “火不是这样生的。”最终,他哑声低道。

  “嗯?”姜斐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无奈地皱了皱眉抱怨道,“我总是生不好火……”

  陆执眼下喉咙的苦涩,走上前去“我来。”

  “不用,不麻烦……”

  “公主于我,永远不是麻烦。”陆执打断了她。

  说完,他接过她手中的柴,坐在一旁,拿过火折子,动作熟练的如同生过千遍万遍。

  姜斐怔怔看着他的动作,良久道“你以前,是不是也常坐在这里?”

  陆执拿着柴的手一颤,猛地转头看向她。

  姜斐却脸色一白,眼中带着些惊惶,似乎在诧异自己方才的话,勉强笑了下“只是觉得……你生火很熟练。”

  说着,她飞快站起身“我去切菜。”

  一旁蔬果不少,姜斐背对着陆执,拿过茭白安静地切着。

  陆执定定凝望着她的背影,就像回到了从前。

  可是……她的身形越发瘦削了,瘦削的令人心疼。

  “璩秀秀和崔宁最终在一块了。”陆执突然低声道。

  姜斐疑惑地回眸“嗯?”

  陆执看着她满眼的不解,攥着干柴的手越发用力,眼眶赤红。

  璩秀秀和崔宁。

  他曾念给她听的话本中的人物,可她不记得了。

  他是让她忘记那些过往的凶手之一。

  姜斐看着他头顶纷乱的好感度,心中讽笑一声,收回目光,继续切着手中的茭白,又顺手拿过生姜,切成薄片。

  生姜的辛辣味道充斥着膳房。

  陆执闻着刺鼻的味道,缓缓抬头。

  姜斐不爱吃姜,以往便是味道都闻不得,可是如今,她却平静的拿着生姜切着。

  还有一旁的茭白,她也是不喜的。

  姜斐面色如常地热油,而后将茭白与生姜下锅。

  陆执仍怔怔看着锅中的菜,又看了眼姜斐身上的白衣,心中莫名沉了沉。

  那日在别院,他曾见到过裴卿将她易容成姜蓉蓉的模样……

  “公主。”陆执猛地作声。

  姜斐看向他。

  陆执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心中的猜测太过荒谬,荒谬到……不可置信。

  姜斐见他不语,只笑了笑,便将菜盛到碗中,回到正厅。

  陆执盯着她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姜斐面不改色地吃着饭菜,即便是以往厌恶至极的姜,吃下去都没有半点异样。

  陆执呆呆看着。

  失忆……当真连一个人的喜好都能改变吗?

  “你看什么?”姜斐朝他看了一眼。

  陆执喉咙微紧“公主爱吃茭白和姜?”

  “嗯?”姜斐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疑惑道,“我以往不是爱吃这些吗?”

  陆执手指一颤,再说不出话来。

  不知多久,绿竹从门外小跑了进来道“公主,后院您最喜欢的那株兰花开了,奴婢去给您剪来一枝放在花瓶里吧?”

  姜斐怔了下,茫然抬头看着绿竹,好一会儿道“兰花?”

  “是啊,便是当初从宫里头移出来的。”

  姜斐停顿片刻,迟疑问道“……不是桃树吗?”

  绿竹不解。

  陆执却听得满身僵硬,后背生生爬出一层寒意。

  姜斐爱兰花。

  而喜爱桃花的人,是姜蓉蓉。

  他依稀记得……姜蓉蓉因为体寒的缘故,极爱吃姜。

  甚至他终于记起,方才在膳房初初看见姜斐时诡异的熟悉感来自何处了。

  眼前的姜斐,一举一动均都像极了……姜蓉蓉!

  只是巧合吧。

  他拼命在心中对自己说,

  可是,当姜斐回到后院,他亲耳听见她说“怎么衣箱里都是红衣?我……不喜欢,全换成白衣”时,陆执肢体已经彻底僵凝。

  姜蓉蓉爱穿白衣。

  姜斐这段时日待在国师府中,鲜少出门。

  姜斐如变了一个人般,还说她以往喜欢这些。

  她穿着白衣,吃着以往绝不喜欢的食物……

  无数杂乱的念头充斥着他的意识,陆执只感觉自己脑海中有一根弦,一直在紧绷着,紧绷着……

  两个丫鬟从他身侧擦肩而过,小声道着“公主这次回来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你便不知道了吧,”另一人笑,“听说皇上要给公主和裴国师赐婚,公主自然是为了裴国师改变啊!”

  “啪”。

  陆执感觉自己脑中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满身冰冷,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姜斐和裴卿,要成亲了吗?

  可是裴卿却将她塑造成如今这番与以往大相径庭的性子,裴卿喜爱的,根本不是她啊!

  若裴卿和楚墨一样,对她只是利用呢?

  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受伤了。

  一时之间,陆执不知心中是嫉妒还是惶恐,转身飞快朝最豪华的院落走去。

  “是你?”姜斐打开房门,满眼诧异地看着门口的陆执,“有事吗?”

  陆执双手紧攥着,声音沙哑难听“公主要和裴国师……成婚?”

  姜斐一愣,继而羞赧一笑“你也听说了?”

  陆执看着她的神色,垂眸又看了眼她身上的白衣,心不断地下沉,又酸又疼,喉咙如含着刀片,说不出话。

  姜斐等了一会儿,迟疑道“若没事,我便先歇着了。”

  说完,她便要关门。

  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姜斐惊了一跳。

  陆执的手因为在夜色站的太久的缘故冰凉,眼中像是要滴出血一般,良久艰涩道“不要嫁。”

  “嗯?”姜斐不解,“你的脸色很难看,要不要先回去……”

  “不要嫁,”陆执打断了她,低声哀道,“不要嫁给裴卿。”

  姜斐皱眉“我的婚姻大事,我自己做主……”她说着,便要挣开他的手。

  “公主是当年打马游街的长宁公主!”陆执哀切地望着她,“公主以往鲜衣怒马,张扬明艳,京城无人能及。”

  姜斐挣扎的动作逐渐安静。

  陆执哑声道“你不爱穿白衣,爱的是红衣。”

  “你喜欢的是兰花,不喜欢桃花。”

  “你厌恶姜的味道,不喜欢吃茭白。”

  “……”

  姜斐呆呆地听着他这番话“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裴卿说……”

  “他在骗你,”陆执凝望着她的双眸,“喜爱那些的,是姜蓉蓉。”

  “啪”地一声巴掌声突然响起。

  陆执的脸颊偏到一旁,他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姜斐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眼他的脸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

  陆执却只看着她,腰背逐渐佝偻,满眼哀求“不要嫁给他。”

  “求你。”

  姜斐猛地抽出手,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胸口的伤已经养好了,”陆执声音轻了下来,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他伸手解开衣襟,露出身前的字,“属下永远是公主的人。”

  姜斐看着他身前的“姜”字,即便已经养好,可当初横亘在那个字上的伤,还是留了一道疤。

  她顿了顿“留疤了……”

  “公主若不满意,可以再刻千遍万遍……”

  陆执的话并未说完,姜斐伸手,轻抚着他的胸口。

  她的手很柔软,柔软到……他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可很快,陆执察觉到什么,猛地低头。

  她抚摸的,并非那个“姜”,而是那个剜肉也难以全部消除的“奴”。

  “以后,只有‘姜’,没有‘奴’了。”姜斐低语。

  陆执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记得!

  姜斐陡然回神,神色苍白,眼中满是困惑,下刻迎上陆执的目光后,她慌乱地后退半步,“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陆执好感度100

  听着万分动听的系统音,姜斐眉眼的悲戚与茫然瞬间消失,弯了弯唇,起身走进卧房。

  她最喜欢听话的人果然是对的!

  想到那个最不听话的,姜斐皱了皱眉。

  原剧情中,姜蓉蓉对楚墨说她想和裴卿好好相处最后一日,之后便心甘情愿随他回大魏。

  楚墨答应了。

  当晚,裴卿用易容的原主代替姜蓉蓉,送给了楚墨。

  如今剧情虽有所改变,但裴卿此刻还没有任何消息,大抵还和姜蓉蓉待在一块。

  姜斐垂眸,刚巧陆执送来了那番话,她去一趟国师府,很是顺理成章。

  思及此,姜斐起身走出门去。

  ……

  国师府,凉亭。

  裴卿坐在石凳上,看着不远处穿着白衣站在桃树下的女子,神情有些恍惚。

  那是姜蓉蓉,可刚刚他却将她看成了姜斐。

  从宫中出来,姜蓉蓉险些晕厥,他做不到坐视不理,只有将她先带回府中。

  “大人,夜宵做好了。”下人恭敬上前,将膳盘上的饭菜放在石桌上,转身离开。

  姜蓉蓉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这棵桃树生得还是这般好,”她朝凉亭走来,“我记得去年,桃花便开的极好……”

  裴卿神色微顿,没有说话。

  姜蓉蓉走到凉亭,看见石桌上的饭菜,脸色微滞,而后满眼惊喜地看着裴卿。

  察觉到她的目光,裴卿不解抬眸,而后顺着她的眼神低头看去,看见石桌的饭菜也是一愣。

  “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姜蓉蓉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拿起竹箸便吃了几口。

  裴卿看着她的动作,莫名想到姜斐吃这些饭菜时微微拧起的眉头。

  思及此,他不觉笑了下。

  “阿卿?”姜蓉蓉看着他恍惚的神情,唤的小心翼翼。

  裴卿猛地回神,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停顿片刻终开口“蓉蓉,这段时间……”

  “我知道当初选择和楚墨离去,伤了你的心,”姜蓉蓉飞快打断了他,“我以后一定不会了,好不好?”

  裴卿顿了顿,看着姜蓉蓉殷切的目光,垂头叹息一声“你方才也在宫中,也听见了皇上那番话。”

  姜蓉蓉手指一颤,紧咬了下唇角,而后夹起一块茭白,吞咽下肚“这茭白还是这么好吃。”

  “圣命难违,我已经应下了皇上……”

  “这酒也是我常喝的桃花酿。”姜蓉蓉低着头,顾左右而言他。

  “楚墨不日便回大魏,你和楚墨……”

  “我和楚墨什么都没有发生!”姜蓉蓉蓦地扬声道,再抬头眼中已有了泪花,“阿卿,我和他离开,只是希望能找到血丝蛊而已。”

  裴卿沉吟片刻“你对楚墨,没有半点感情?”

  姜蓉蓉凝滞片刻,望着他的眼睛“他待我很好,我很感激她,可是阿卿,让我回到大燕的理由却只有一个,你真的不知道吗?”

  裴卿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到底是曾陪在他身边的人“我已应下和姜斐的婚约……”

  “那你喜欢她吗?”姜蓉蓉站起身,声音难以克制地哽咽起来,“你和她自小便有婚约,可她为了嫁给楚墨,毁了和你的婚约,为什么她可以再重新来过?为什么我不过离开了几个月,回来一切便都变了模样?”

  裴卿一滞,未曾言语。

  “阿卿,你是喜欢我的,不是吗?”姜蓉蓉走到裴卿面前,“不喜欢我,你会让姜斐穿着我最爱的白衣?”

  “不喜欢我,你会一直记得我最爱吃的食物?”

  “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把我最爱的桃树砍了?”

  “蓉蓉!”裴卿的声音陡然低沉。

  姜蓉蓉脸色微白,眼角的泪珠落了下来,她却笑出声“阿卿,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如今的姜斐,哪里还有以往长宁公主该有的样子?”

  “你将她改变成了我的影子,为什么不直接要我?”

  裴卿手指忍不住颤抖着,他猛地攥紧拳头,控制着心中罕有的怒火。

  “阿卿,”姜蓉蓉反应过来,轻轻覆上他的手背,“阿卿,姜斐和楚墨成亲反被利用,可当初楚墨离京时,她即便知道真相,却依旧想和他离开啊。她现在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已,她总会恢复记忆的。若你放心不下,我可以和你一起帮她……”

  裴卿愣住,怒火如瞬间凝结。

  他从未想过,姜斐恢复记忆后会如何……

  “阿卿……”姜蓉蓉呢喃着,轻轻拥住了他。

  “啪嗒”一声枯枝断裂的声响。

  裴卿蓦地回神,伸手将姜蓉蓉推开,转头望去,而后身躯一滞,只觉全身的血被冻住。

  姜斐站在桃树丛木后,一袭白衣,身形瘦削。

  她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脸色苍白,双眸中的亮光此刻变成一片黑暗,正死气沉沉地看着他。

  “原来,你想要的只有她”她低声呢喃着。

  “姜斐……”裴卿刚欲出声。

  姜斐却猛地转身,慌不择路地朝府邸大门跑去,中间几欲摔倒在地,重重踉跄了下,又勉强稳住身形,脚步越发的慌乱了。

  直到走出国师府大门,走下台阶,她的腿猛地一软,不受控地朝前跌倒。

  一只大手扶住了她,陆执满眼通红地看着她“公主。”

  他知道,她的本性不会变的,她会自己去找到答案。

  “带我离开这里,不要待在这里……”姜斐抓紧他的手,容色如纸,不断地呢喃,“带我离开……”

  陆执飞快看了眼府邸大门,揽着姜斐的腰身,飞身便要朝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不要回公主府……”姜斐攥着他胸前的衣襟,“不要回去……”

  陆执顿了顿,改了方向。

  不过片刻,来到一处简陋的院落中,陆执松手,姜斐几乎立刻呆滞松开了他。

  陆执担忧地看着她,方才一路上,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睁着漆黑死寂的双眼。

  “这里是我置下的一处小院,没有人知道。”陆执哑声道。

  姜斐只是定定朝房中走。

  “公主……”陆执不觉开口。

  姜斐呆呆转身,双眸空荡荡的。

  陆执心中一痛“对不起。”

  姜斐的情绪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定定看着他,良久低声道“原来,你说的是对的……”

  陆执身躯一颤。

  “裴卿为了姜蓉蓉,将我以往的性子全部抹杀,”姜斐死气沉沉地喃喃,“姜蓉蓉说,我曾和楚墨结过亲,但楚墨利用了我……”

  “那你呢?”姜斐看着他,“你说,你是我的侍卫,为什么对姜蓉蓉的喜好如此了解?”

  “你也喜欢姜蓉蓉吗?”

  陆执心口大恸。

  他当初将生的希望给了姜蓉蓉,他错认了人。

  “我知道了……”姜斐呢喃,转身便要回房。

  “姜斐。”陆执突然开口。

  姜斐脚步未停。

  “我爱你。”

  姜斐的脚步微微顿了下,很快恢复如常,径自走进房中。

  陆执定定看着她的背影,终跟上前,只是坐在她门口的地上。

  他只有她了。

  他会拼尽性命,守着她。

  可是,整整三日。

  她在房中待了整整三日。

  一言不发,只是蜷缩在里屋床榻的角落,脸色苍白。

  每日送膳食也只能放在外屋,她很少动过。

  直到第四日,城中皆在传,今日便是圣上迎大魏来使的日子。

  也是皇上为姜斐和裴卿赐婚的日子。

  陆执依旧等在门口,唇早已干涸,裂出道道血痕,他仍固执地等着。

  “吱”的一声,身后的木门被人徐徐打开。

  陆执恍惚了下,而后突然反应过来,飞快站起身,唇角的“公主”二字还未说出口便已经僵住。

  昏暗的房中,女人满头青丝变得雪白,映着苍白的肌肤,雪白的中衣,全身如只有白色一般,很是刺眼。

  不同于三天前的死寂,此刻的她神色平静,无波无澜,没有半点生机。

  “怎么?”姜斐看向他,问得安静。

  陆执张了张嘴,却像个哑巴一般发不出任何话,眼眶赤红。

  姜斐转头环视一遭,似乎察觉到什么,低头看去。

  她的神色没有丝毫诧异,只是定定看着垂落在身前的白发,良久才看向陆执“可以帮我找一块红纱吗?”

  陆执艰涩地点点头。

  姜斐又道“麻烦去公主府,帮我将宫服拿来可好?”

  陆执身躯僵凝“公主……”

  她仍要嫁给裴卿吗?

  “我自己去。”姜斐绕过他,便欲离开。

  陆执拦住了她“我帮你。”

  姜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落墙头,转身回到屋中,拿过铜镜,看着镜中的白发女人。

  而后皱了皱眉“方才看见他那番表情,我当我这副模样很丑呢,”她仔细端详着,“我怎么觉得,更好看了呢?”

  【系统……】

  ……

  戌时刚过,宫宴便始。

  仔细算来,今日是燕魏两朝掌权者罕有的往来,因此场面极盛。

  文武百官,美酒佳酿,玉盘珍馐。

  繁华如梦,欢笑声丝竹声不绝于耳。

  只除了……那落座于龙椅两侧的裴国师,和大魏的摄政王。

  以往恍若谪仙的裴国师,今日不知为何平添了许多狼狈与疲惫,眼中满是血丝,脸色难看的紧。

  而那貌若倾城的大魏摄政王,神色紧绷,气场如冰。

  姜斐没有来。

  她的位子空荡荡的。

  裴卿不知几次看向那个位子,这几日,他找她找疯了。

  那晚当看见她站在桃树后,他心中前所未有的惶恐与惊惧。

  他放不开她了。

  不是被他磨平性子、像极了姜蓉蓉的姜斐,而是那个原本的、真实的姜斐。

  那个明艳肆意的她。

  她怨他也好,恨他也罢,成亲以后,他会只对她一人好,用一生的时间去弥补。

  寒花毒,他自有法子

  另一边。

  一名侍卫悄然走到楚墨身后,俯身轻道“王爷,咱们的人已经埋伏好了,只等您到时摔杯为号。”

  楚墨微垂眸,攥着酒杯的手微紧,只低应一声“嗯。”

  侍卫安静退下。

  楚墨朝姜斐的位子看了一眼。

  他从不是良善之辈。

  他与姜斐从未和离过,便还是夫妻,皇帝今日若敢为姜斐和裴卿赐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带着姜斐离开。

  可直到宫宴近半,姜斐依旧没来。

  几人不断看向门口。

  不知多久。

  “长宁公主到——”内侍的声音陡然传来。

  殿中沉寂了片刻,纷纷朝来人看去,而后神色各异。

  今日的姜斐穿着红色华服,裙摆曳地,尊贵无双。

  而她的头上,却裹着一片红纱,将长发全数遮了住,只留下明艳张扬的五官。

  裴卿几乎立即起身,看着她的眉眼,眼眶充血。

  今日赐婚,她终究还是出现了。

  他想她了。

  想到心口时时刻刻都在痛着。

  他想告诉她,以后,再不会有旁人了。

  “参见父皇。”姜斐徐徐蹲跪。

  “起来吧,”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青白,声音却不见恼,“斐斐今日来的迟了。”

  姜斐站起身,垂眸不语。

  “既来了,便将今日的要事一并宣了吧。”皇帝说着,掩唇咳嗽了一声,脸色变了变。

  楚墨看着站在中间的女子,伸手把玩着酒杯,只等着皇帝说完,酒杯落地。

  裴卿紧盯着姜斐,手不觉紧攥着。

  皇帝的神色很快镇定“今日,朕便给你和裴……”

  话未说完,却被女声打断

  “女儿想嫁给楚墨,求父皇成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