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被炮灰的公主12、13
作者:鱼曰曰      更新:2023-04-03 18:19      字数:6809
  城墙内一处别院。

  两张床榻。

  榻上躺着两名女子。

  一名穿着青衣道袍、须发花白的道人看着眼前恍若仙人的裴卿, 低声问道“国师当真要这般做?”

  裴卿一袭白衣站在中央,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姜蓉蓉,淡薄寡欲的眸带着些许动容。

  自有记忆起, 他便一直无欲无求, 也难动情,本以为此生便在京城碌碌而终, 却未曾想会碰见姜蓉蓉。

  对她,他起初是不喜的,他厌恶欺骗,而姜蓉蓉代嫁一事, 欺骗了他。

  直到后来, 姜蓉蓉替他挡下了寒花毒,他才正视这个女子。

  如今,他才觉得代嫁也不全然是坏事,楚墨便要将姜蓉蓉带走。

  哪有这般好事?

  裴卿垂眼,看向另一张床榻的姜斐, 她与蓉蓉眉眼相像,且她不是想找楚墨吗?就像当初让蓉蓉替她代嫁一般,她既然爱楚墨,他也算圆了她的心愿。

  本就该这般。

  “嗯。”裴卿颔首,后退半步看着道人,“劳烦先生。”

  道人摇摇头,走到姜斐床榻旁, 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从外在容色到骨骼走向, 便是极为细致的脉络都未曾放过。

  而后他转身走到姜蓉蓉床边, 认真观察良久。

  “易容须得一个时辰, 还请国师回避则个。”

  裴卿最后看了眼姜蓉蓉,转身朝外走去。

  侍卫忙跟在其后。

  “派人在此处盯着,易容过后,带长宁公主见我。”

  “是,”侍卫恭敬应下,下瞬又想到什么,“大人,长宁公主乃是圣上最宠爱的……”

  “驸马谋反,公主不离不弃,有何问题?”裴卿侧眸淡淡道。

  侍卫低头不敢再多言。

  裴卿收回目光。

  至于蓉蓉身上的毒……他虽无法出京城,可既已知晓解毒的法子,便总能派人寻到血丝蛊。

  有将士匆忙朝这边跑来,俯身跪在裴卿面前“禀国师,楚墨出尔反尔,此时正欲攻城。”

  裴卿凝眉,一挥衣袖朝城楼上走去。

  ……

  姜斐的寒花毒虽然发作,但因为系统的缘故,不算太痛。

  她本来是装晕,奈何被抬到别院摇摇晃晃的,再加上躺得时间长了些,竟真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只感觉自己脸上有一只温厚的手不断忙碌着,不知多久,一张冰凉却薄如蝉翼的面皮轻轻覆在她的脸上,起初仍有些异样,片刻后便再所觉。

  易容。

  姜斐脑海中几乎瞬间浮现这两个字。

  道人端详着姜斐的脸,又看了眼一旁的姜蓉蓉,摇摇头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姜斐缓缓睁开双眸,转头看向对面的姜蓉蓉。

  姜蓉蓉的脸色煞白,唇有些乌青,想来即便在昏迷中,依旧被寒花毒所困。

  而后她皱了皱眉,想来是快要清醒了。

  姜斐收回目光,以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颊,自己现在的脸,和她一样吗?

  若不是自己提前知道易容一事,此刻怕是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换了一张脸吧。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几声人被打晕的闷哼。

  姜斐眯眸,看来,陆执寻来了。

  果然,下瞬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陆执快步走进房中。

  楚墨攻城本就是佯攻,不过是拖住裴卿罢了,裴卿为人机敏,只怕转瞬便能反应过来,他须得尽快行事。

  可是,当走进屋内,看见房中两名女子时,他的脚步猛地僵住。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一人眉头紧皱,唇色青白,手因为毒发而轻轻颤抖着。

  一人只是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目光呆呆地看向头顶,双眼漆黑,死气沉沉。

  陆执手紧攥着,看着怔怔望着头顶的女人。

  连猜测都不用,他知道,她是姜斐,天之娇子的姜斐。

  只是,她的眼神再没有了之前的亮光,反而带着浓郁的绝望,看得人难以喘息。

  她已经知道楚墨娶她,不过是利用了吧,才会这样……再无生机。

  他喉咙一紧,忍不住朝她走了两步。

  “陆执?”姜蓉蓉的声音气若游丝,虚弱至极。

  陆执脚步僵住。

  姜蓉蓉不知何时已经清醒,手仍轻轻颤抖着,痛得额头出了一层冷汗,肢体僵直。

  陆执定定望着她。

  这个……与他幼时便相识的女子,在他最昏暗的那段时光里,唯一还算明媚的回忆。

  可是为什么,却忍不住朝一旁的姜斐看去。

  那段时间,她做饭他生火的日子,她逼着他试吃的样子,她毒发在他怀中靠了一夜,她泪眼朦胧摸着刻在他胸口的“姜”字说对不起,还有那个没念完的话本……

  姜斐也听见了姜蓉蓉的声音,睫毛颤抖了下,哑声道“陆执。”

  陆执猛地回过神来,看向她,即便这个时候,她的声音中仍有着公主的骄傲。

  从方才进门始,看见被易容的姜斐,他便已经明白裴卿的意图。

  他想用姜斐换姜蓉蓉。

  可楚墨说,他知道血丝蛊的下落……

  唯有血丝蛊,能克寒花毒。

  他缓步走向姜斐,低下头望着她“公主。”

  姜斐的双眸勉强定在了他身上,哑声道“楚墨呢?我要见楚墨。”

  陆执身躯一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哪怕知道那些事情,她依旧想回到楚墨身边吗?

  姜斐伸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陆执,楚墨在哪儿?”

  “公主……”陆执艰难挤出二字,目光朝一旁的姜蓉蓉看去。

  “陆执,”姜斐望着他的视线,声音逐渐低了下来,“你也要选姜蓉蓉了是吗?”

  陆执看着她。

  他知道以前的她有多骄傲、明艳,可是……

  “我与姜蓉蓉有一桩往事要了结,”陆执蹲下身,第一次逾矩地抚摸着姜斐的脸颊,“你会没事的。”

  “属下定不会让公主有事的。”

  话落,他站起身。

  姜斐抓着陆执衣袖的手一颤。

  陆执顿了顿,最终挣开了她的手,朝姜蓉蓉走去。

  姜斐的手在他挣开的瞬间,无力地掉落在床榻上。

  直到看着陆执抱着姜蓉蓉离开房间,姜斐才慢条斯理地坐起身,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挑了挑眉。

  陆执的好感度在刚刚升到了60

  了结往事?

  恐怕了结不了。

  还是重温往事吧。

  ……

  城楼之上。

  裴卿看着下方意欲强行攻城的叛军,即便周围满是血腥味,他的双眸却依旧淡淡的,一袭白衣与肃杀的场景格格不入。

  只有弓箭朝城楼上射来箭时,他方才信手一挥,将箭挥至一旁,浑身仍不染纤尘。

  “那楚墨如此不守承诺,竟衬休战时出兵,竖子所为……”一旁的副将忍不住破口大骂。

  裴卿不语。

  楚墨绝非鲁莽之辈,便是凭着他多年来的卧薪尝胆,也绝不会如此草率地攻城,然而如今他却出动了兵马……

  “国师,敌军攻势渐缓。”垛口处察探敌情的将士报备。

  裴卿抬眸,手微抬在身前,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什么,眉心轻蹙“别院那边可有人来报?”

  “回国师,没有。”

  裴卿眯了眯眸,心中一紧。

  又一长箭射来,裴卿随手抓住,紧攥着箭身,白衣翻飞之间,他一挥手将长箭朝城墙下掷了回去,转身飞快朝别院而去。

  骑在马上的敌军将领哀嚎一声,被长箭生生贯穿了胸口。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裴卿已经回到别院。

  院中的守卫都已昏倒在地,便连易容的道人都未能幸免。

  裴卿径自走进里屋,只有姜斐的床榻上坐着一个人,而姜蓉蓉已消失不见!

  裴卿神色微变,转身便朝外走去。

  侍卫不解“国师?”

  裴卿未曾理会,驾马便朝大城门处驶去。

  然而,越靠近城门口,裴卿的脸色便越发苍白,额头上生了豆大的汗珠,他死死攥着缰绳,仍不断扬着马鞭。

  “国师!”身后侍卫远远追着,惊呼道,“您不可再往前行了!”

  一直到城门口处,裴卿猛地勒马。

  马匹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最终停了下来。

  裴卿看着城外的树林,呼吸越发急促。

  “国师。”侍卫小心翼翼地跟上前来。

  裴卿未曾言语,良久垂眸,眼中带着淡淡的讽笑。

  人人欣羡的国师地位,不是荣宠,而是惩罚。

  他扯了下缰绳,驾马折返回去。

  别院仍是他离开的模样,裴卿走进房中,在看见床榻上神色呆怔的女子时,神色恍惚了下。

  有一瞬,他真的以为那是姜蓉蓉一袭白衣坐在那里,在等着他回来。

  可很快他反应过来,那是顶着姜蓉蓉模样的姜斐。

  裴卿仔细地看着她的脸,易容之术并不会全然相像,可姜斐和姜蓉蓉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眉眼自有相似之处,才会几乎一模一样。

  她是楚墨的妻子。

  而方才城楼之上,他看楚墨不像是对她全然无情的模样。

  蓉蓉说,她一定还会回来的。

  他相信蓉蓉会回来,可他不相信楚墨那种人会轻易放手。

  不若在蓉蓉回来后,狸猫换太子……

  “国师?”

  “迎长宁公主回府。”

  ……

  一队人马拥着一辆马车在山路上疾行着。

  楚墨靠着轿壁,看着正躺在对面形容虚弱的姜蓉蓉,她已经服用了解忧草,毒性逐渐退去,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就像姜斐毒发时一样。

  楚墨轻怔,眉头紧锁着。

  姜斐不过是无关人等罢了。

  他终于得到蓉蓉了。

  这个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之一,这个自己的……心上人。

  可是,似乎并没有预想中那般欢愉,甚至夹杂着一股宣泄不出的恼怒。

  “咳……”姜蓉蓉低咳一声,解忧草开始起作用了。

  楚墨回神,拿过一旁的绢帕便要替她将一路舟车劳顿的灰尘擦去。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姜蓉蓉侧头避开了他的手。

  楚墨的手僵在半空。

  “别碰我,”姜蓉蓉哑声道,“有血,脏。”

  楚墨抓着绢帕的手一紧。

  他的手才杀过不少人,手背上、盔甲上还沾着血迹,自然是脏的。

  脏的何止这双手,还有他这个人。

  他的骨头都是黑的了。

  然而曾经有一个人,在他最不愿为人所看见的后背的伤疤上,印上过一个吻。

  楚墨凝眉,将绢帕收了回来。

  姜蓉蓉察觉到他的动作,终于看向他“你得偿所愿了,原来当初你所说的‘得到想要的一切’,也包括我吗?你高兴了?”

  楚墨的眼神恍惚了下,却在看见姜蓉蓉带着些嘲讽的目光时冷凝下来,而后,他轻轻笑了一声“高兴啊,蓉蓉。”

  姜蓉蓉瞪着他,没有说话。

  “当初在宫里,你护了我,对我说‘以后有你’,我将你的话听进去了,并且得到了你,怎会不高兴?”

  姜蓉蓉低咳一声“你怎会……变成这样!”

  “变成这样?”楚墨垂眸,拿着绢帕擦拭着手上的鲜血,“蓉蓉,我从来都没有变……”

  一直都是这样。

  “那长宁公主呢?”

  楚墨擦拭鲜血的动作一顿,唇角的笑僵了僵“她啊,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你……”姜蓉蓉神色一激,吃力地呼吸几口,“可笑长宁公主对你痴心一片,哪怕明知被你利用,毒发时依旧求着陆执说想要见你一面……”

  “那是她自找的!”楚墨猛地打断了她,声音添了怒火,说完后自己也怔住,抓着绢帕的手不受控的轻颤了下,楚墨反应过来,将绢帕扔在一旁,“停车。”

  门外一阵阵马匹嘶鸣声响起,马车徐徐停了下来。

  楚墨掀开轿帘径自下了马车。

  “主人。”暗卫忙牵了匹马跟上前。

  楚墨没有说话,只看了眼四周的树林。

  城楼之上看见姜斐时,他以为得知一切的她会大闹一通,那么他离开的便会更加坦然。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闹,连哭都没有,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那样的眼神,他几次想要挥之脑后,却总是做不到。

  她也毒发了吗?

  她明知他利用了她,还求着陆执想要见他?

  这句话太可笑了,也太不可信。

  姜斐那般嚣张跋扈的人,岂会求人?

  可是心中却又隐隐相信的。

  谋反前夜,她睡意朦胧地吻了他一下,说她爱他。

  而他……

  他断不可能爱她的,他爱的人该是姜蓉蓉。

  “陆执呢?”楚墨突然想到什么,沉声问道。

  暗卫忙应“他将姜姑娘送来后便飞快返回城去了。”

  楚墨手一颤。

  陆执……是为了姜斐吗?

  那姜斐对陆执呢?

  以前在膳房,她不就那般亲昵地喂他吃东西,以后他不在了,还会不会继续?甚至……更亲密?

  “主人?”暗卫看着自家主人阴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楚墨猛地回过神来,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那些早已与他无关。

  他接过暗卫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

  暗卫诧异“您不坐马车……”

  楚墨打断他“快马加鞭,回大魏。”

  ……

  天色阴沉。

  国师府外,一个穿着墨衣、长发高束的少年安静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唇因为干涸裂出血痕,却依旧静静等待着。

  有下人出入府门,朝那少年看了一眼,均都摇摇头。

  这少年都在门口站了三日了,性子可真是固执。

  陆执始终未曾理会周围人的目光,仍垂头站在那里。

  那日将姜蓉蓉送到京畿楚墨手中后,他飞奔回那处别院,看见的却只是一个空荡荡的院子。

  他以为姜斐回了公主府。

  可是没有。

  公主府空荡荡的,再也没有那道明艳的人影。

  他疯了一样找了她一日一夜,终于得知她被接到了国师府。

  她没有寻短见,可是她却再不愿见他了。

  他可以等,他想告诉她,他已经还完了年少时的温暖,也许从一开始,他执着于过往便是错的。

  一旁脚步声传来。

  陆执身形微僵,朝一旁看去。

  裴卿正穿着一袭白衣缓步而来,看了陆执一眼后,直接进了府邸。

  “大人,”侍卫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长宁公主依旧没用晚膳。”

  裴卿凝眉,而后接过侍卫手中的膳盒朝偏院走去。

  来到客房门前,他轻叩了两声门,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裴卿习以为常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明明是白日,可房中却遮得很是昏暗。

  他走进里间,看着床榻上已恢复本来模样的女人。

  这几日总是这般。

  自那日从城门口归来,姜斐再未说过一句话,她只是蜷缩在床榻的角落,双手抱着膝盖,双眼怔怔地看着不知名处。

  她从未流过一滴泪,甚至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若不是大夫诊完脉后确定她暂无性命危险,怕是被人认作行尸走肉也不为怪。

  裴卿对这些,却全然没有任何感触。

  他情绪本就鲜少波动,更何况是姜斐这般曾毁了婚约、还让旁人代嫁之人?

  “长宁公主,”裴卿将膳盒放在桌上,“该用午膳了。”

  姜斐依旧不语。

  裴卿也不恼,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

  对外姜斐仍是长宁公主,自不可能一直带着□□、易容成旁人的模样。

  但在蓉蓉回来之前,他会让她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像蓉蓉。并在蓉蓉回来之后,。

  安静良久,裴卿淡淡开口“长宁公主这番模样,让人分外忧心。”

  “……”姜斐动也没动。

  裴卿望着她,徐徐道“有一位名叫陆执的人这段时日一直在满京城的寻找公主,前几日便寻到了国师府,在府外等了三日三夜,不吃不喝只说想要见公主一面。”

  听见陆执的名字,姜斐的眸细微地动了动,却很快又是一片死寂。

  裴卿注视着她的变化,缓缓垂眸,再未多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听见关门声,姜斐方才抬起头来,眼中的怔然消失。

  楚墨的好感度在剧烈波动。

  陆执的好感度更是已经到了60。

  倒是这个裴卿……

  姜斐垂眸笑了一声,她可真是讨厌这种好感度鲜少波动的人啊。

  如今国师府是顺利进来了,但她可不愿一般扮演着“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既然陆执来了,那刚刚好……

  姜斐下了床榻,看了眼身上的中衣,想了想,将身前的衣襟解得松了些,看了眼身前的那枚小痣,缓步走出房门。

  府邸门口。

  陆执垂首等待着,几日未曾歇息,眼前阵阵黑暗。

  身前传来一阵脚步声,陆执没有抬头。

  失望的次数多了,连抬头的勇气都少了。

  一人恭敬的声音传来“参见公主。”

  陆执猛地抬头,一眼便看见正徐徐朝这边走来的女子。

  姜斐。

  她只穿着件雪白的中衣,脸色比衣裳还要苍白,满头青丝披散在两侧,发丝凌乱,神色木然地朝他走来。

  她的眼神,再也没有光亮,反而死气沉沉的。

  陆执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惊惧,后背阵阵寒意,想要碰触她,却不敢上前。

  最终,姜斐站定在他跟前,抬头看着他“陆执。”

  陆执张了张嘴,却只觉如鲠在喉,只堪堪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属下接公主回府。”

  “回府……”姜斐低低重复了遍,才又轻声道“楚墨离开了,是吗?”

  陆执喉结滚动了下,低头不语。

  姜斐仍定定望着他“带着姜蓉蓉。”

  “公主……”

  姜斐突然笑了一声,眼眶通红“原来,你也喜欢姜蓉蓉啊。”

  “那你是否早便知道楚墨与我成亲,不过是利用我而已?早便知道我的毒便是楚墨下的?”

  陆执抿了抿唇,说不出否认的话。

  “果然,你早就知道了……”姜斐呢喃着,声音嘶哑,“我的夫君利用我,给我下毒,我的侍卫,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却隐瞒了我。”

  陆执怔怔站在原处。

  姜斐沉默了好一会儿,站在那里,身形几欲摇摇欲坠,而后薄唇轻启“脱衣裳。”

  陆执身躯一僵。

  “怎么?”姜斐嘲讽一笑,“口口声声唤我公主,而今却又忤逆我?”

  陆执手轻颤着,良久伸手解开衣襟,堪堪露出胸口。

  姜斐望着他的胸口,袖口滑落下一柄匕首,她攥在手中“我若刺你,你会不会躲?”

  陆执深深凝望着她“不会。”

  是他做错事在先,哪怕她只是他的恩人,他也绝不会躲,更何况……

  陆执呼吸一紧。

  姜斐扯了下唇角,伸手便要朝他刺来。

  陆执闭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疼痛始终没有来临。

  陆执缓缓睁眼,而后怔住。

  姜斐攥着匕首的手颤抖着,冒着寒光的匕首尖紧贴着他的胸口,却没有刺下,她只是定定看着他的胸口,良久,伸手轻轻抚摸着他胸口的那个“姜”字。

  陆执身子颤抖了下。

  “这是我当初将你买下时,命人刻上的字,”姜斐喃喃道,“如今,也该由我把它毁了……”

  陆执有片刻的茫然,下瞬猛地反应过来,满眼惊惶,想要后退,却已经迟了。

  姜斐攥着匕首,在那个“姜”字上划了一刀。

  陆执趔趄了下,低头看去,那道血痕生生将“姜”字劈开,血顷刻便冒了出来,“姜”字彻底消失不见。

  以前觉得耻辱的字,如今不见了,却没有任何开心的感觉,反而……很痛。

  他抬头,勉强笑了下“公主可愿随属下回府?”

  姜斐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面无表情。

  陆执唇角的笑消失,轻唤着她“公主……”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姜斐打断了她,她手中的匕首“当”的一声掉落在地,转身便要离开。

  却在离去的瞬间,她身子如落叶,晕倒在地。

  陆执怔,忙伸手接住了她。然而下瞬,在看见她松垮垮的中衣下露出的那一枚淡淡的小痣时,彻底僵住。

  那枚痣,那枚痣……

  为何姜斐身上会有这枚痣?

  为何会在她身上?

  陆执拥着她的手颤抖着,记忆混杂——

  宫池旁,她说“我幼时曾在此处玩耍”;

  那日她毒发后醒来打了他一巴掌,说了那句熟悉的“登徒子”;

  还有这枚小痣……

  是她?

  是姜斐?

  陆执只感觉喉咙一阵铁锈味,忍不住低咳一声。

  身前脚步声传来。

  陆执恍惚中抬头,只看见一道白影走到他面前,伸手将怀中的女人抱了过去。

  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是徒劳,最终,他也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

  姜斐再醒来,是在第二日。

  裴卿正坐在房中,一袭白衣,不染纤尘。

  一旁的桌上放着熬好的中药。

  床榻上传来细微声响。

  裴卿转头。

  姜斐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帷幔,眸光不复绝望,反而亮晶晶的,她揉了揉眉心,坐起身来。

  却在看见床边的裴卿时拧了拧眉“少国师,你我还未曾成亲便共处一室,不合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