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浴堂
作者:菊长大人      更新:2022-03-19 00:17      字数:4008
  萧执用了隐蛊, 将自己和时乐的存在感降得极低极低, 故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也并未被人注意到, 不然以他俩的样貌走在脏街里,周遭店铺的生意都不用做了。

  白家三公子白牧文先前被灌了不少花酒,此刻有点迷迷糊糊的,又被身边这位做“萧宫主”装扮的兔儿爷拥进了听潮楼。

  整条脏街都是他白家的, 他进进出出酒水饮食自然不必再花钱。这位白三公子修为不高, 唯独吃喝嫖赌炉火纯青。

  时乐看萧执的目光紧随着白三公子, 出言提醒:“晚霖城是白家的地盘,小心点。”

  萧执没说话, 时乐知他性子咽不下这口气,又道:“教训他一顿可以,但别太过了。”

  “那得看我心情。”萧执无所谓笑笑, 拉着时乐闪身进了听潮楼。

  这一边,五迷三道的白牧文搂着三两个少年姑娘进了雅间,听潮楼的雅间最是情趣,屋中各处摆了五花八门的器具,床被制成圆形,铺在榻上的灵貂皮套子里注满了水, 睡于其上行乐真真是翻云覆雨。

  白牧文别的本事没有, 唯独在品美人方面很有自己的一番见解,美人在骨不在皮, 说起这方面经验他能侃个三天三夜, 若要论起他见过最美的人, 则是先前在笠州归燕楼遇到的姑娘。

  虽为了那姑娘他吃了不少苦头,回晚霖城后又因惹了祸事被禁闭三个月,但终究是念念不忘,成了他心头的一粒朱砂痣,一个人怎么能好看到这地步呢?

  如此想着,再看被他搂在怀里的男男女女,都是一副庸俗谄媚的模样,生了一张浑浊粗劣的皮囊,白牧文不仅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有些恶心。

  他恹恹的挥退众人,只留下那个做“萧宫主”打扮的少年在旁伺候,众人堆里,也就这男孩子勉强能入他的眼。

  白牧文仰躺在水榻上,让少年替他脱了外袍鞋袜,少年畏他,动作仔细又周到,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白三公子,他这双手就要被拔骨抽筋了。

  这少年生得还算清秀可人,一双手也柔软细腻,白牧文就着他脱衣服的动作扯了扯对方小手,又顺藤摸瓜的摸了把他平坦无物的胸膛,最后捏住对方的下巴,抬起那张巴掌大的粉脸仔细瞧:“脸倒是凑合,去,别扮什么萧宫主了,换一身姑娘衣裳试试。”

  少年哪敢违逆他的要求,就是白三公子让他扮作他亲娘亲爹,他也得依言去扮,于是乖乖巧巧下了榻,这听潮楼的雅间里除了特制的情趣工具,还有各色风格诡异的衣裳……

  等对方换装的空档,白牧文倒了杯酒又躺在榻上喝了起来,整个人醉醺醺的,喝了两杯,看对方还未出来,耐心耗尽,嘴里骂爹骂娘的催促了一番,他气还未撒完,一个人已经站在他面前,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他,一张脸孤冷绝艳,摄人心魄,是楼里那些援交道长望尘莫及的。

  白牧文呼吸停滞,整个人瞬间清醒,这张脸……和他印象里笠州那惊鸿一睹的姑娘重合了,应该说,比那会儿见到的姑娘更惊艳。

  他几乎以为是这酒有致幻的作用,喝多了,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容颜。

  吓得他赶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生怕酒劲儿一过,这美人就消失了。

  “白三公子。”

  这一声极低极沉,满含肃杀之意,白牧文打了个寒颤。

  “你是……”白牧文视线无法从对方脸上移开,又是上瘾又是害怕,加之酒精在身体里作祟,让他沉溺在矛盾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你方才口中的,萧宫主。”

  话音方落,白牧文尚未回过神儿来,只觉指尖一凉,痛感尚未蔓延,他就看到自己右手的五指如笋尖般落在藕色的褥子上,鲜血飞溅点缀着绸缎绣的墨梅上,嫣红点点如红梅绽放。

  白牧文蒙了,五指连心,后知后觉的剧痛蔓延而来,他哀嚎出声,可惜听潮楼的雅间隔音效果极好,杀人放火都无人知晓。

  萧执显然对他的哀嚎声闹得不耐烦了,眉心拧了拧,一簇鬼藤从虚空中蔓延而来,生了眼睛般爬在白牧文身上,伸进他嘴里生生将舌头整个拔了,鲜血迸溅,一屋子浓烈的腥气。

  萧执不喜欢这种腌臜场面,但思及这人的手曾伤过时乐,这人的嘴也说过不干不净的话,便耐下心来,顺带将白三公子的手脚筋都挑断了。

  换装回来的少年看到屋中血腥场面,都来不及呼救就晕了过去。

  此时,时乐在隔壁的雅间内坐着喝茶,这屋隔音好,他听不到任何动静。

  方才他同萧执进了听潮楼,就被对方一把拉到雅间内,萧执还让小二准备了点心茶水,当然这些都是花叶知行的钱。

  “你在此歇一歇,我去处理些事儿。”

  时乐对他要做什么心里自然有数,以大小姐呲牙必报的性子,白三公子真的凉了。

  其实,白三公子在整个晚霖城甚至修仙界臭名昭著,但碍于白家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人愿意给自己招惹事端,只得任他在不触底线的范围内胡作非为。

  这世间,谁不是各顾各的?只能怪白三公子时运不济,瞎了眼惹了不管不顾的萧执。

  “盏茶功夫就回来。”

  “……留他一条命吧,不然之后麻烦。”

  萧执不应声,走到门边只淡淡道了句:“点心留我一些,叶知行那点钱,只够买一盘。”

  “……”时乐无语,这晚霖城脏街消费真高。

  他一盏茶尚未喝完,点心也只吃了两块,萧执就回来了,带着一身血腥之气,时乐没开口,只淡淡的看着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斟了杯茶一口喝下。

  彼此沉默片刻,时乐才开口:“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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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萧执无所谓道:“还活着。”

  时乐笑:“难得。”

  萧执抿了抿唇,心道是你让我别取他性命的,嘴上却什么都不愿说。

  “走不走?”

  “不着急。”萧执用一旁的银质鱼洗仔仔细细净了手,便拎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听潮楼处处讲究,制作的雪芒糕也是清甜软糯的。

  时乐看得出,这很合萧执的胃口,心道这家伙不愧是反派头子,隔壁刚将人折磨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这会儿又气定神闲的坐下来吃点心喝茶。

  “你看什么?”萧执发现时乐在盯着他瞧,嘴里是甜甜糯糯的,心里也是。

  时乐使坏的莞尔:“你脖子上,沾了点血。”

  闻言,洁癖如萧执,脸瞬间青了,突然感觉浑身不自在,连嘴里的雪芒糕都没了滋味。

  可一转眼,他的脸又些燥,突然漫不经心对时乐道:“你给我擦。”

  时乐看他如坐针毡的模样很有趣,噗的笑了:“逗你的,干净得很。”

  萧执突然一下子什么心情都没了,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时乐感受不到对方情绪微妙的变化:“不过,你身上确实有股血腥味。”

  “那走吧。”如此说着,萧执将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扔到时乐手中:“待会儿想买什么买什么,剩下的银子还给叶知行。”

  时乐心领神会,微微挑眉:“去浴堂?”

  萧执起身,答了声好,自小在涂煞宫长大的萧大小姐自然不知,这晚霖城的浴堂都不是什么正经浴堂。

  会了账,两人光明正大的走出听潮楼,路过方才白三公子进的雅间时,时乐听不到一点动静,他真怀疑萧执说了谎,指不定白三公子早被折磨断气了。

  “别看了,恶心。”

  “……”

  时乐点了点萧执从白牧文那取的钱袋,暗暗心惊,这银子都够买一座小院子了。

  晚霖城民风开放男风盛行,浴堂引流温泉水,服侍之人清一色容貌清秀手软身娇的男孩子,萧执入了浴堂,看到室内群男嬉戏活色生香的光景,只轻微的皱了皱眉,转而不动声色对时乐道:“让他们都滚。”

  时乐心中好笑,这萧大小姐不愧是书里的钢铁直男,当真看不得男色,嘴上却故意使坏:“别,他们不仅能端茶送水,揉肩搓背的手法更是一流,肯定能把你伺候舒服。”

  萧执不欲废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我把他们都杀干净?”

  “行行行,知道了,”时乐嘀咕了一句对方直男不懂马杀鸡,掏出银子包下整个浴堂,看萧执终于露出满意之色,苦笑:“人都走了,谁伺候你?”

  “你。”萧执答得理所当然。

  “去你娘的。”

  时乐不客气的骂了声草,就毫无顾忌的宽衣解带进入温石浴中,明明是萧执想要洗清身上的血腥味,他自己倒是泡得舒坦。

  不知为何,萧执迟疑了,时乐看他有点无措的转过身,手上解衣带的动作也有些迟缓,不知死活的调侃:“大小姐,你还真把自己当做大姑娘了?”

  “……”

  很难得,萧执并没有呛回来,时乐也懒得再去理,舒舒服服的将头靠在岩台上闭起眼,淤积在身上的疲惫从毛孔一点点散去,全身经脉通畅舒坦,突然很想来一杯冰梅酒。

  不多久,闭目养神的他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响,睁开眼,果然,萧执已经入了浴池。

  “你最后到底将白三公子怎样了?”

  “也就废了修为,拔了舌头断了手脚。”

  “这叫也就……”

  “……”

  时乐笑:“人家又不知你在,不然哪敢调戏做你装扮的少年,下手也忒狠了。”

  萧执心道他生气的又不仅仅是这个,是当年在笠州那混账欺负了你,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不耐烦的:“那又怎样?”

  时乐习惯了他的坏脾气,莞尔:“不怎样,他白牧文有这个下场,也是大快人心。”

  听到这话,萧执终于满意了,不仅满意,心里还涌起一丝丝甜,他被夸了,虽然这夸得有点绕。

  “只不过……”

  “什么?”

  时乐睁着一双迷蒙的眼:“洗完澡,就赶紧跑,不然白家发现你,又是一堆破事儿。”

  萧执不屑:“发现了正好让天下人知道,欺负了我的人都是这下场。”

  这句话很微妙,时乐理所当然的听成了「欺负了我,的人」,理所当然的将这一切行为都归结在萧执心狠手辣的人设上,一点没往心里去。

  于是,这两人当真正正经经洗了个澡,时乐洗得舒坦,萧执则洗得憋屈。

  出浴堂时,天灰蒙蒙亮,夜市摊儿刚撤,卖朝食的小贩就出摊了。

  整座城池在井然有序的市井气中醒过来,时乐久违的觉得心情闲散,可不过盏茶功夫,早晨的安宁就被一阵骚动打破了。

  “东街的听潮楼走水了!”

  时乐萧执对望一眼,皆露困惑警惕之色。

  整座晚霖城,在兵荒马乱的呼救声中醒来——

  “走水事小,听说,白三公子在听潮楼,被人虐待致死!”

  时乐心中一沉,暗道萧执这混蛋果然骗了他,这会儿事情真不可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