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枝上的花多了。」

  「剪掉就好了。」

  鸣海悠坐在今出川瑾对面，看着她两三下将横卡在盘皿里的花枝剪成人们眼中「美」的样子，「剪下的花怎么办？」

  「盘上的插花不漂亮吗？为什么要在乎被剪掉的花？」

  「岳母的插花漂亮，但剪下来的花也漂亮。」

  今出川瑾掩着嘴「咯咯」笑起来，「那就拿着去送给小千坂去罢，说不定她会喜欢。」

  插花用的器皿五花八门，旨意在与花枝的意境相称。

  今出川瑾又拿来一支侧边开了空谷的竹筒，教他用小木棍卡住花朵小巧又澹雅的花枝，立在桌桉上。

  有时会用到之前剪下的花枝，经过恰好的插画角度，将花枝和器皿、清水、石块组合起来，变成增添格调的室内景。

  今日份的插花课下课了，鸣海悠从余下的花枝中挑一枝最好看的，起身去花园里。

  小朵小朵如星星般的碎花聚在一起，组成粉紫色的花簇，花香很澹。

  等到他走进花园里后，在各种花香的纷扰下，他便完全闻不到了。

  「这是做什么？」坐在秋千上看书的今出川千坂接过他手里的花枝，皱眉问他。

  「插画课上没有用到的紫薇，瞧着好看，就带过来了。」

  今出川千坂一如既往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却又每过两天就能看出些许不同来。

  今天的裙子带着一圈荷边，走路时会略微蓬起，令少女显得娇俏可爱——与此时正冷着脸的今出川千坂完全不搭。

  「你我现在正在什么地方？」她问。

  「花园里。」

  今出川千坂又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株紫薇树，上面花簇正开得灿烂，「那是什么？」

  「紫薇花。」

  「所以？」

  「你若是把这枝紫薇插在水盘里，压上块石头，或许还能让我多看两眼。」

  说完，今出川千坂低头继续看书，不再理他。

  看完一页，见他没走，反倒真的找来水盘和石头，在花园中庭的桌子上摆弄，看着看着气笑了，指挥他，「别插花了，过来帮我推一下秋千。」

  「再稍等！未来东京都第一插花大师的作马上就要问世了！」

  「要是有大师的作是这个样子，成名之后也绝不可能拿出来吧？」

  「千坂桑不懂，到时我就是插花艺术本身，作再丑陋也会被无聊的追捧者品出意境来。」

  「还真敢说，然后呢？」今出川千坂合上书，听他编故事。

  「什么然后？」

  「成为插花大师之后。」

  「到花园里给千坂桑推秋千。」鸣海悠只是用石头压住了花枝，让它不至于倒在桌子上，完全不管看上去好不好看，一本正经地说着，走到今出川千坂身边来。

  「那我还真是荣幸。」今出川千坂随着鸣海悠拉着秋千绳使力，平稳地荡起来。

  穿着白靴的双脚在秋千落到最低处时轻点地面，在最高处轻轻抬起来。

  发丝与裙子随着秋千带起的微风飘起。

  「插花不适合你，」正在荡秋千的少女宣判道，「就负责为我推秋千吧，这一行你一定是东京都第一。」

  「到时叫什么？」

  「东京都第一推秋千大师？」

  「太难听了，推秋千和插花都不适合我。」

  秋千停了，鸣海悠帮今出川千坂撩起随着风飘到身前的发丝。

  「那怎么行？圣诞节那天我怎么介绍你？东京都第一大厨？」

  「

  直接说名字就好，千坂小姐，你就说我是你的仆人。」

  「天使的仆人？」今出川千坂松了力气，向后倒去，靠在鸣海悠怀里，笑着问他。

  「天使的仆人。」鸣海悠一本正经说道，让她分不清这家伙到底是在胡诌，还是真这么想。

  这些天来，今出川千坂时常会这样靠过来，随后闭上眼休息，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

  像今天这样在花园里坐在秋千上看书的时候，两周以来似乎也就今天这一天。

  更多时间是跟着今出川瑾一起开会、与专务们接触交谈，了解今出川氏的现况。

  另外就是整合只属于今出川千坂一人的各种资产到今出川氏里。

  比如清籁千枫医院和松涛区的那座庭院，有武藏野的公园和民宅、银座街头的咖啡厅和酒吧、目黑区的一片房产、港区一家物流公司……

  这些都是今出川千坂借用今出川氏的背景，用零花钱做投资买下的。

  听起来很夸张，直到鸣海悠了解了今出川大小姐所谓的「零花钱」有多少之后，再也没问过今出川千坂有什么投资技巧。

  这段时间里，最开心的是今出川瑾，今出川千坂比她预想中要有才能得多，懒散了几天之后甚至都有了直接退休的想法。

  不过也只是说一说，见识到今出川千坂的能力后，今出川瑾就没再多麻烦今出川千坂指挥决策了。

  「只要见过千坂桑，没有人不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大小姐，说是天使完全不为过。」鸣海悠看今出川千坂眯着眼睛，放轻了声音，「我也不差，当个仆从应该是勉强够格的。」

  「听起来还不错，那天如果有人来，我就真这样说。」今出川千坂握住他的两只手，放到身前小腹的位置，认可地说。

  「还是算了……不如聊些近在眼前的事，过两天就要开学了。」

  「所以呢？」

  「我得回去收拾东西。」鸣海悠说道，「也不知我那出租屋发霉了没有，还要买除霉剂大扫除。」

  「不如直接住这里，今出川家空房间很多，这几天的客房如果住着不舒服就换一间住。」

  「那也要收拾一下……不过那里住习惯了，还有些舍不得。」

  「……」今出川千坂沉默了几秒，闭眼休憩的恬静脸蛋上看不出喜怒，「那就去吧。」

  不过他能感受到今出川千坂的心情冷了几分。

  天色暗了，天边的薄云随之渐渐染上一片茜色。

  鸣海悠抬头看去，觉得漂亮，又可惜晚霞被建筑遮住了大半。

  低下头，看到茜色的夕阳洒在少女脸上，恬静美好，令人沉迷，想要一直这样待着，让时间停转。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轻声开口，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开学前，要不要去哪转一转，比如去海边看一看晚霞。」

  「然后借机向我表白？」今出川千坂看穿了他的想法。

  「嗯……还没听到千坂桑正式答应与我交往，我在想是不是表白地点不够浪漫。」

  「怎么可能是因为那种无聊的事……」今出川千坂笑他，「之前马路边、医院里、图书馆，只要见面就能表白，现在反而在意起仪式感了？」

  「嘛……」

  「……好啊，你选一个时间和地点，不要告诉我，等我过去。」今出川千坂的声音第一次这般温柔，「如果我出现在你面前了，你就大声喊出来，「伟大的天使大人啊，请看一看你忠诚的仆人吧！」。」

  「什么鬼……」

  「噗……算了，喊什么随意，只要我瞧见你了，我就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