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第一百二十二回 师父可曾惦念过别人 ……
作者:寿头      更新:2023-05-14 13:53      字数:3299
  年轻弟子们依仗师门资源,常年在宗门修行,鲜少出外办事游历,如今有云玑开头,勾起他们对通玄界的好奇向往。而后几日,他们不愿意继续待在厢房里打坐,希望三位长老与四位元婴真人多说些通玄历史和云游轶事。于是长老与元婴真人们每日安排一个时辰,轮流为年轻弟子们解惑。

  元婴真人们虽无缘老君会,却也贡献了一桩陈年往事。

  以前参加老君会没有长老带领,与会者各凭本事前往邙山。曾经有一位筑基师兄在老君会表现突出获得太清真人无化子的奖励,谁知回程途中遇到伏击,被围杀陨落,所获奖励与储物法宝一起被人抢走。

  说起来早些年在老君会获得奖励的修士经常遇到袭击,尤其是筑基修士,十有六七受到重创或就此陨落,引起各大宗门警惕,而后才有了宗门长老护送弟子来回邙山的事,免得接连损失精英弟子。

  一连数日聚在一起纵论通玄,参加老君会的年轻修士们从表面看前所未有的融洽。

  云玑趁此机会教育诸人:大道争锋,合作亦不可少,尤其同门弟子小心落入他人陷阱。老君会是增长见识的机会,不是寻求法宝的机会。宝物资源,假以时日必有所得,不用处处以此为先,争一时长短影响心境。

  这话她作为长老该说,愿意听进去的,听进去了,不愿意听的,听不进去也由得她们。

  奔流逐日舟飞过晋国都城上洛上空,邙山已近在眼前。季恒站在船头眺望,前方仙山渺渺,层层雾霭之下是雄壮整齐的上洛城,遥遥可见各路商贾与贩夫走卒进出城中,络绎不绝,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有记忆以来,她一直生活在乡村阡陌间,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城市,向下远眺,见到城内人来人往的荣华景致,又是新奇又是怯怯。宗门修士虽多,也有热闹集市和钱庄,却无法与王城都市相较。

  倘若她未曾参加因明山的新弟子选拔,姐妹一人会否仍在牛柏村生活。她无法想象姐姐成亲嫁人生娃的生活,也无法想象自己会和村里镇上什么人成亲离开姐姐。

  或许,银子来一路指引她上山拜师修行也有姐姐参与其中?

  自姐姐失踪后,季恒经常会想象与她重逢的情景:山间、云里、水边、岸上、生死之际、走火入魔时,无处不想,无处不念。这会儿想到的是,飞舟在上洛坠落,一行人身受重伤,她昏迷不醒被人救走,伤好后发现救她的人正是心心念念的姐姐。

  “都城风光如何?”云玑出得厢房往飞舟甲板上来,就见季恒站在舟首极目远望,背影单薄萧瑟,浑身散发落落寡欢之气。每当这种时候,季恒十之有九在想念她的姐姐。

  “热闹。”

  季恒声音空寂,使得云玑的猜测得以印证。“那牵机门风光如何?”

  “刚入宗门时觉得是仙境,后来,山是那山,瀑布是瀑布,却不是原先看到的那回事了。”

  云玑走到她的身畔,与她并肩而立,“因为你姐姐不在了?”

  季恒不答反问:“师父可是觉得姐姐已经死了?”

  云玑的视线落在她年轻彷徨的脸上,“你记着她,她就活着,你若忘记,她便是死透了。”

  季恒将这话来回念了几遍,冷酷又透彻。“师父可曾惦念过别人?”

  “怎么,打听起我的事来了?”

  “弟子想请教师父,若是遇到惦念又无法相见的情况该如何是好。”

  云玑想也未想,“看看周围,换个人惦念。”

  季恒转头向她看去,直直撞入云玑黑如点墨,深不见底的眼眸里,迟疑地问道:“师父指的是你自己?”

  云玑微怔,“怎会是我。”

  季恒慢慢悠悠,环视一周后不急不缓地说道:“经弟子仔细勘察,周围只有师父一人,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母……”

  话未说完,脑门就挨了一下。

  “逆徒,消遣为师来了。”云玑语带嗔意,却又没与她计较的意思,瞪她一眼后传音道,“老君会人前与人动手,最好把当作自己和旁人一样,只使用一种属性的灵力,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你那金雷变异灵根瞒不过有心人,属性灵力一选一即可。”

  季恒动动嘴唇,云玑知她想问缘由,解释道:“参加老君会的宗门,说好听点叫海纳百川,实在点则是鱼龙混杂。你修炼旧日通玄功法,近百年来未有得者,为免旁生波澜,低调些好。”

  季恒垂头应了,不想云玑伸出手往她眼前展开,做出个要钱的动作。

  季恒装傻道:“师父素手芊芊,如玉石般晶莹剔透,令人心生向往,诶,师父,你这掌纹……”云玑的一道掌纹跟姐姐一样,横穿手心,在民间俗称通贯手,打人很疼。

  从前有算命的路过村口,给村里的女人看手相时提到过几句生命线、财运和姻缘,季恒听到几句,抓住姐姐的手看个半日,虽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倒是记得那几条掌纹的样子。乍看一眼师父手心,与姐姐的掌纹略有相似,待要看个究竟,不妨云玑抽回手在她脑门又敲一下。

  “装腔作势。说好的见者有份呢。我不问你要,就不晓得主动上交,难不成想赖账?”

  一说起灵石,季恒瞬间将方才兴起的一点念头忘个一干一净,连呼倒霉。前两日她还在庆幸云玑没提这事,不想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果真一点不曾看错云玑,抠门贪财,一点点蚊子肉也不肯放过。

  捂住额头,季恒哀嚎道:“师父,你不是罢。弟子辛辛苦苦,勤勤恳恳说干了嘴才赚那么点蝇头小利。”

  “你自个说的,见者有份,既给了郑婉,岂可厚此薄彼。还是你觉得为师不曾出力?”

  给季恒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云玑不曾出力,只得忍着心痛,数了一百中品灵石。

  云玑看她一眼,没收。

  季恒只得再数一百,一直数了五百中品灵石,云玑方勉为其难地收下,还吩咐她道:“以后自觉些。”

  痛失五百中品灵石后,季恒始终虎着脸,但凡有人问起,她便大呼——我的心好痛啊,我的肉好痛啊,惹得知情者大笑不已。

  次日飞舟到达邙山,众弟子在甲板聚集。见到叶吟,不待对方询问,季恒扑将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吼道:“师姐,我的心好……唉哟。”

  未待把话说完,季恒只觉膝盖一痛,软了下来,若非叶吟眼明手快,她险些扑倒在人前。

  不用分说,此等好事除了她们的师父云玑真人不会有旁人会做。

  云玑从旁经过,浅浅一笑,“阿恒,你的心如何?”

  季恒被她一叫,头皮炸开,忙道:“师父师父,弟子的心甚是开怀。”

  众人哄笑声中,奔流逐日舟停在邙山老君观山门前的广场上,距离三清正殿尚有两段万级台阶,其中一段位于山脊之上,为朦胧雾气所笼罩,只影影绰绰显出些轮廓。

  一位身着玉色道袍,梳着整齐道士髻,看起来年过三旬的道士长身而立,见云玑领着诸人下舟,迎上前去,躬身作揖道:“小道玉溪子,奉家师太清真人之命,恭迎三位仙师。众道友有礼了。”他语声朗朗,目光和煦,笑容亲切,令人好感大生。

  听得玉溪子之名,季恒心中一动,努眼打量,却见他行止潇洒,周身未有丝毫灵气泄露,看不出具体修为。

  云玑显然与他认识,一照面便问:“今次你师父又想了什么损招来磋磨我们?”

  “家师仍在斟酌。”

  “有何可斟酌的,要我说乱杀一通岂不简单。”

  玉溪子笑道:“师父一早便说,真人您就是简单粗暴,太过无趣。今次热闹远胜以往,家师有言,必要弄个有趣的招呼诸位,让诸位尽兴而归,如此方不枉大家远道而来一趟。”

  “远道而来?看来你们老君会声名远播,连以往从未参加过的宗门也来了。”云玑也笑,“如此我便要看看是怎么个有趣法,可别光拿我们这些故人逗趣。”

  “岂敢岂敢。”玉溪子与云玑说说笑笑,在前头领着大家往台阶上走,“鸣沙剑宗、开平观、赤心宗、同光门、明镜宗等宗门已是到了,为免会前争端,安排诸宗各住一处。”

  季恒始终紧跟云玑,听得明镜宗之名,若有所思,被玉溪子回首时看个正着,索性问道:“玉溪子前辈,明镜宗领队的可是费夫人?”

  玉溪子呵呵笑道:“正是费长老领队。前辈之称愧不敢当,小道友称我一声师兄倒也使得。”

  季恒瞧云玑一眼,见她没有异议,便从善如流,口称师兄。

  玉溪子又笑,“小道友听闻贫道法号后若有所思,可是有问题要问。”

  难得玉溪子如此和善,季恒不客气地问道:“凡人界有位写话本的文人叫玉溪生。敢问师兄,可曾写过话本?”

  “家师有言,写话本得去凡尘历练,无阅历不得话本。小道一年到头难得下山一回,平素只写经抄经,倒不曾写过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