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晋·江 他也在赌,赌她知道了多少……
作者:李暮夕      更新:2023-05-03 15:51      字数:7973
  第046章受伤

  明远和申达也算业内的庞然大物,这样的震荡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过,放眼整个金融界仍是不足一提。过后,再大的风波也消弭,一切恢复了平静。

  温蓝有时候盯着墙面上发焦的空洞时会疑惑,这是什么时候扎上去的?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老师,您看看,我这个袖子怎么做都做不到。”旁边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

  温蓝回头,是新来的实习设计师小刘。

  她手里正捏着一枚别针,无措地摆弄着人台上的白坯布,袖子怎么弄都没办法成型。

  温蓝从她手里接过别针,利落地将省道往上提了一下:“余量太少了,多放一点,你别针的方式也不太多……”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门后有人笑着开口,抬手轻轻在门板上一叩,发出“咚”的一声。

  温蓝回头,意外居然在这里看到罗嘉懿:“罗总……”

  “别这么叫我,折煞我了。”罗嘉懿笑着走过来,“你忘了我今天就离职了?”

  她今天穿得很随意,白色小西装,内搭波西米亚风的裸色裙,绸缎一样堆叠的质感,显出胸前深深的沟壑,让人血脉贲张。

  不过,工作时很少见她这么穿。罗嘉懿在公司里、员工面前都是内敛而温柔的。

  温蓝对罗嘉懿的感情挺复杂的。

  一开始她对她的提携是真的,她利用自己也是真的,后来莫文熙离开后,她就不再是她的得力助手,而是威胁她的存在,她对付她暗暗打压也是真的。

  不过,种种都是从自身利益出发,也情有可原。

  换了她,站在罗嘉懿的位置,恐怕做的比她还过。不过,理解是一方面,不代表她要认同。

  人就是这么自私,她无法同情自己对立面的人。心疼敌人,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陪我说两句?”罗嘉懿若有似无地瞥了眼旁边的小刘。

  小刘神情紧张,下意识看向温蓝。

  一个是现任设计部一把手,一个是前任公司高层,再笨的人都知道怎么站队。

  虽然温蓝和罗嘉懿没有公开撕破脸,vis首秀后两人不和也是不争的事实。这在公司里,不是秘密。

  看到小刘下意识的举动,罗嘉懿轻笑:“真是人走茶凉啊,现在刚出校门的学生都知道迎高踩低了,一个个聪明得很。哪像我们那时候,一根筋?”

  小刘到底是脸皮薄,闻言登时涨红了脸。

  温蓝只是笑了笑,温柔地对小刘说:“你先出去一下,我跟罗总说两句。”

  小刘乖巧点头,飞快出了门。

  出去时,不忘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温蓝走到饮水机前,替罗嘉懿泡茶:“我这边没什么好茶,只有正山小种和茉莉茶。您要哪种?”

  罗嘉懿四处一看,顺了下裙子,悠然在沙发里坐下:“随便吧,我对喝茶不是很讲究,哪像有些人。”

  温蓝泡茶的手一顿。

  这个“有些人”显而易见。

  温蓝直觉她来者不善。

  这么想,她不动声色地端着茶走到她面前放下:“喝茶。”

  “谢谢。”罗嘉懿很自然地捞过茶杯抿了口,眉头皱紧,并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本来以为你开玩笑,原来你这茶是真不怎么样。”

  “我这人对茶没那么多讲究。”

  “那倒挺稀奇。那你是怎么忍受江景行的?”

  温蓝笑笑,不接她的话。

  罗嘉懿这才正眼打量她。

  温蓝外表明艳,却是丝毫不带攻击性的长相,眼波流转,柔情似水,可你仔细看时,却会发现她目光坚定,温柔而有力量,更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劲儿。

  罗嘉懿微微挑眉,纳罕自己以前怎么没这么清楚地琢磨过这个对手。

  大抵,以前她根本就没把温蓝放在眼里吧。

  她的外表太有欺骗性,实在不像是那种会狠狠咬人一口的类型。

  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某些方面,她和江景行还挺像的。一样的深藏不露,一样的内敛,但骨子里都透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思考的时候,罗嘉懿低头摸了一根烟,看向旁边。

  温蓝笑笑:“你抽吧,我不介意。”

  罗嘉懿也笑:“也是,你要是介意,就不会跟江景行那个老烟枪在一起。”

  温蓝一怔,困惑地望着她:“他?老烟枪?不会吧?他在我面前基本不抽的。”

  她的表情太真,以至于罗嘉懿一时分辨不出真假。

  但确实挺刺人。

  江景行在自己面前可从来不顾忌。

  不过,这种想法只在脑子里匆匆一过,理智又回来了。

  温蓝大抵是在诓她。

  罗嘉懿笑了笑,表情转为郑重:“温蓝,你不用对我这么防备,我来不是找茬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吗?就算我们以前有矛盾,也是过去式了,我都要离开鼎华了,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矛盾?有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温蓝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略微沉吟:“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关于江景行的?”温蓝不用猜也知道。

  她轻轻一笑:“那就不必说了。”她站起来,“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你听都不敢听吗?”罗嘉懿挑眉。

  “你不用激我,知道你不怀好意我还留下来陪你演,那我不是脑子有问题?吃饱着撑的?”

  罗嘉懿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一样,颇有刮目相看的味道:“从前觉得你谦虚又谨慎,对领导殷勤又不失体面,原来都是装的,刺儿都在骨子里。”

  温蓝假装没听懂她话语里的嘲讽,笑了笑:“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样的事而已。”

  罗嘉懿也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个:“你很聪明,很多事情都看破不说破,因为你知道刨根究底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人生没有圆满。这一点,我挺佩服的。”

  温蓝皱着眉望向她,等着她下面的话。

  “当初你和傅京南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其实一个圈子的,大家都有所耳闻。那么爱,后来又为什么分开了呢?”

  “这是我的私事,无可奉告。”

  “因为他妈反对?”罗嘉懿放下茶杯,缓缓走到落地窗边。外面是明晃晃的太阳,照得她的脸孔仿佛蒙上一层盈盈的白光。

  “那你知道他妈为什么那么激烈地反对吗?”

  温蓝没说话,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她。

  罗嘉懿回头冲她一笑:“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

  温蓝心跳加速,心底莫名生出些许不吉祥。

  虽然表情镇定,手心却慢慢沁出冷汗。

  “虽然你很美丽,也很优秀,但对于江景行那样的男人来说,并不算多么特别。他为什么一直关注着你,无条件地对你好?这真的是出于爱吗?他只是嫉妒傅京南,看不得他过得比自己好,所以就破坏你们的感情。”

  罗嘉懿错了,她从来没有往那个地方想过。一开始她也有过不解,有过迷茫,为什么江景行这样冷漠的人会对自己另眼相待。

  哪怕他们四年前就认识,他也不该如此。

  这有悖于常理。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一开始的一切行为就有了合理的动机。无非是算计后的愧疚,对她心生不忍。

  可是,如果他连最亲的兄弟都会算计,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忽然想起那日他跟自己说过的话,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无意之举。可真的是无意吗?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傅京南的事情是,凌旭的事情也是。一次她会信,可次次就未免太巧了。

  他觉得她很傻,所以可以把她玩弄于鼓掌中?

  温蓝从未有过的迷茫。

  罗嘉懿望过来,温蓝没有再看她,而是微微垂着头,幽黑的睫毛如蝴蝶纤弱的触足,覆住了眼底的情绪。

  罗嘉懿摸不准她的意思,但也觉得够了:“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可能觉得你跟我挺像的吧。其实我们都很热爱设计,都想要追求纯粹的灵感,但又困囿于这个该死又现实庸俗的市场。我是喜欢江景行,但没有那么喜欢,他这个人太可怕了,你还是早为自己打算吧。以中宸对鼎华的控股,你就是他手里的一只小鸟,想捏死就捏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离职?我想做自己的事,不想再给人当制衡开疆的棋子。”

  温蓝想要冷笑一声,到嘴的话却说不出口,脸上火辣辣的。

  虽然罗嘉懿只是陈述的口吻,但她心里也明白。

  她能这么快上位,挤走莫文熙、踩在罗嘉懿头上,就是因为江景行。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以中宸对鼎华的控股,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之前她觉得自己也很有能力,从来没有向他开口求助过,也能摆平很多事情。

  但是无形间,她还是享受着他给予的人脉和资源。

  这遮羞布被人这么明晃晃地扯开,到底是不太美妙的。虽然夫妻一体,借着亲戚朋友丈夫的光没什么,可总是受制于人确实不是她的性格。

  而且,如果四年前开始他就在算计她,她对他而言到底算什么?

  她之前所有的感动岂不都成了笑话?

  再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了。

  为什么要让她一颗心已经系在他身上时才发现——他对她所有的付出,都并非出于真心。

  ……

  江景行回来时已经很晚了,一进门他就闻到一股浓烈呛人的烟味。

  屋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不开灯啊?”他笑了一声,抬手按下开光键,将防风的皮手套慢条斯理地摘下来,朝温蓝走去。

  温蓝侧对着他坐在沙发里,背脊挺直,有着练舞者独特而优美的肩颈线和背脊弧度,自带清高傲岸的风骨。

  只有她想对着你笑时,她才会发自内心地笑。

  他曾经也只能远远望着她,而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

  不是喜欢,无关厌恶,只是一种自然而彻底的无视。

  曾经他不以为意,可随着对她的感情深入、难以自拔,这种不甘就像是蚀骨的痛,在他心底里逐渐挖开一个洞,需要用毕生去填补。

  有时候也无可奈何,她为何可以如此冷漠?

  可没关系,她此刻就在他身边。他俯下身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暖而纤柔的气息,陶醉地闭上眼睛。

  “怎么不说话?这两天连个消息都不给我发,是不是工作很忙?”

  温蓝终于开口了:“我工作忙不忙,你不是了若指掌吗?你对鼎华的控股究竟达到了多少?恐怕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吧?”

  她的语气尚算平静,只是,江景行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出其中的尖刻。

  她很少这样跟他说话,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些微的惊诧过后,他很快冷静下来,笑一笑看向她:“怎么了?我哪儿得罪你了吗?”

  温蓝说:“你心里清楚。”

  “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

  温蓝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质。要换了别人这种时候早就慌乱得丢盔弃甲。

  可是,他不一样,哪怕真的到了绝境,也不会丧失理智。

  他也在赌,赌她知道了多少。

  她不开口掀牌,他就绝对不会率先亮牌。

  以不变应万变。

  数百米的高空,窗外暗沉沉一片,仿佛蒙上了一块黑布,只有远处偶尔闪过的射灯,倏忽一下照亮一片田地。可黯淡下去后,四周又归于死寂。

  温蓝说:“当年是你告诉京南他妈妈,我跟京南的事情,对吗?”

  “是。我不是早就跟你坦白过了吗?”

  她冷笑,禁不住微微发抖:“可你没说你是故意的!你说你是不小心,那会儿你跟我不熟,他妈是你的小姨,对你还不错,她问你你不得不说!”

  些许之差,就完全把自己摆在了一个被动的位置。

  塑造了一个重情重义、无奈大度的形象。

  可是事实呢,完全相反。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会玩弄人心,把握别人的心理。

  “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甜枣,觉得把别人玩弄在手心里,很好玩?”温蓝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又傻又笨,对伤害算计过自己的人感激涕零?”

  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略微沉吟才抬起头:“我对你是真心的,每一分情意都是真的。”

  温蓝多看了他一眼:“避重就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现在!”

  “过去的事情很重要吗?”他眼眸微垂,不紧不慢地说,“还是,你对京南旧情难忘,所以现在还这么在意?”

  “你不要倒打一耙。”温蓝都气笑了,目光冰冷地盯视他,“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你一开始接近我,就不是出于真心。”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喜欢上的她?

  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在她对他倾心相付的时候,他是真心相待,还是像个局外人一样看戏?享受着自己征服她的过程,看着她一点点沦陷的快意。

  践踏她的尊严,把她玩弄在股掌上。

  “江景行,我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你,哪个是假的。”她摇摇头,叹了口气,眼神疲惫。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爱她,像对待爱人一样的爱,还是把她当做手掌心里一只可以玩弄的小鸟。

  过去不计较,是因为她全身心信任他,也觉得他是真的为她好。

  如今信任不再,回首过去,自己跟他手心的鸟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工作,她的事业,甚至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让她在面对他时都提不起底气来。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他是不是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这种时候也能这么游刃有余,这么镇定自若?

  温蓝深呼吸,真不想跟他争吵,可胸腔里的气息在不断翻涌,把她往不可名状的地方推。

  “我们这样吵架没有意义。”他心里莫名烦躁,远不像外表那么镇定,手心捏紧又放松,放松又捏紧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低了姿态:“我承认我做过很多错事,我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人,我自私自利又凉薄,嫉妒心极强……但是温蓝,你不可以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好啊,那你说一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已经说过了,这是很难用言语来界定的,感情是潜移默化的,很难用一个准确的时间来判定。”

  她冁然一笑,眼神却很是讽刺:“说不出来了吧?因为你一开始就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审度、施舍般的姿态来接近我。你轻而易举毁了我和傅京南的感情,很得意吧?”

  “我没这么想。”他握紧手心,感觉心绪难平,“我确实想让你们分开。不过,不仅仅出于私心。我那时候,对你也是有好感的,我不想你沉溺在那样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里。我小姨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所以我应该谢谢你?”她自嘲一笑,“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判断别人的感情,主宰别人的命运?”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景行深呼吸,手抖了一下,下意识要去摸烟。

  但一想到她在旁边,他又克制住了。

  温蓝看他一眼,他心里紧张或者烦躁的时候就会去抽烟,手指无意识地去摸另一只手上的戒指。

  虽然他此刻的表情看上去很镇定,可内心也许并不如此。

  这个认知,让她翻涌的火气多少稍微消了一点,可更深刻的还是无力和无奈。

  她没办法原谅江景行。

  他太傲慢了,回首自己在他面前种种的局促和不安,感觉都像是小丑一样。

  如同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扇在自己的脸上。

  温蓝无声叹息,两人间再次陷入了沉静。

  好像一幕冗长而枯燥的黑白电影,毫无头绪,剪不断理还乱,播到一半还被按了暂停键。

  后来还是江景行开口打破僵局:“也许在你看来,我很坏,很不讲道理,没错我有时候确实是这样。你知道吗?我妈刚被确认怀孕的时候,正好是她和我爸要闹离婚的时候。在那种时候降生的孩子,谁会期待?她觉得我是累赘,我爸怀疑我不是他的种,从小就看我不顺眼。虽然以他的教养不会对我做什么,但冷落是常态。直到5岁那年,我爷爷骂了他一顿,拉着我跟他去做亲子鉴定,他对我的态度才有改观。”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

  神色平静,眼底却好似酝酿着一场风暴,晦暗难明。

  温蓝心里微微揪紧,不敢置信外表高傲自信、无往不利的江景行居然有这种童年。

  虽然他之前也隐晦地提过,不过,他从来没说他父亲也是这样看待他的,说起他母亲时也只是冷漠不屑,似乎并不在意。

  可是他如今的神态让温蓝感觉,他其实是在意的,只是因为太过骄傲,不屑于把这种在意表现出来。

  “我3岁的时候,我和我哥一起放学,我妈接了我哥就带着他去游乐园玩,把我一个人丢在校门口。直到回家我爷爷问起来,她才想起来这件事。”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荒诞,轻轻笑起来,笑得让温蓝都觉得有些渗人,“有时候真恨为什么我的记性这么好,那么多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烙印在脑子里一样,忘都忘不掉。”

  “她从来没有真的对我好过,我创业的时候,根本没有给予一丝一毫的帮助。在我成功后,却想要我帮助惠泽她身边的人。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大度?”

  温蓝说不出话。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别人在她面前示弱,她就会忍不住共情别人。

  虽然,尽管知道这可能是他的苦肉计,她还是会心软。

  “不过,我也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坏。”他看向她,从未有过的专注和郑重,“如果不是真心,我会那么大费周章地去接近你吗?”

  情不知所起,然一往而深。

  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关注她的。

  “你说你想征服我。”她迎视他的目光。

  “你不觉得你很钻牛角尖吗?只有我极为在乎的,我才会想要去征服。征服和喜欢,这两者并不冲突。我如果不去争夺,那就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而且你不觉得,费劲千辛万苦得到的,才会倍加珍惜吗?”

  温蓝点点头,似乎是同意他的话,可又不是非常认同,眉头又皱起来,继而归于平静和漠然。

  “算了,这样争也没有什么意思,你让我想一想。”她站起来。

  江景行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你要去哪儿?”

  “冷静两天。”

  他没放手,再没有一刻这样放低身段了:“不要走好不好?你又没有房子,你上哪儿去?”

  “和许依依她们合租的房子还空着一个房间,我还可以去住酒店,实在不行,去投奔我妈也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找不到住的地方?而且,我要重新换工作,我不想跟你在工作上有太深的交集。”

  江景行说不上话,只能道:“你住这儿吧,我搬走,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话,你住外面我不放心。”

  “这算几个意思?”温蓝摇头,“而且,我住在这儿就会想到你,这和我想要冷静的初衷不一样。”

  他没办法反驳:“那我送你。”

  “……好吧。”她也不想做得太绝。

  去房间整理东西的时候,江景行就在旁边,帮她把需要的衣服拿出来,有条不紊地折叠好,然后又把她的洗漱用品、办公用品等用密封袋装好……他弯着腰蹲在那边,脊背弯曲,高大的身影因沉默竟显得有些单薄。

  温蓝逼迫自己抽回目光,觉得不能再看他了。

  再看可能要心软。

  江景行在洗手间和衣帽间来回穿梭,东西放进去又拿出来……温蓝看着他,觉得今天的他效率特别低。

  “算了,就这样吧,拿一些基础用品就行了,不用这么面面俱到。”温蓝觉得他是在拖延时间,皱眉说,“缺什么我回头在外面买吧。”

  “……好吧。”他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望着她冷漠平静的侧脸,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替她合上行李箱,拉着到了门口。

  坐电梯到底下时,两人也没有什么交流。

  “你等一下再出去,晚上外面冷,我车开到了再跟你说。”

  “好。”

  温蓝在入户大堂的客椅沙发里坐了会儿,就看到了大灯亮起的声音。

  她站起来,径直走到外面。

  车子在黑暗里行驶,公路像一条蜿蜒的蛇,温蓝闭眼揉了揉眉心,感觉比加班了好几天还要累。

  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那种情绪消耗。

  从首创天禧到她租住的地方不远,江景行却开得很慢,温蓝这一次没有出声提醒他,只是静静望着窗外。

  终于到了楼底下,她就要去开车门。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微微用了点力道:“温蓝。”

  她回头。

  江景行深深地望着她,表情颓然。她真的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让人的心都揪了一下。

  她感觉喉咙干涩,嘴唇发紧,几乎就要意志不坚定起来。

  好在迎面而来晃过的车灯,一瞬间的刺眼明亮,让她清醒过来。

  她挣开了他的手:“我想清楚了会找你的。”

  车门打开,她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楼里。

  很快,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他坐在原地发呆,原本要去摸烟,手发抖,却怎么也点不燃,后来发狠似的捶了下方向盘,把那烟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