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柜子上摆放着装有不同颜色液体的瓶瓶罐罐,房间里面一个穿着防尘白袍的年轻人带着护目镜，面色严肃地将左手上的试管倒到右手上的锥形瓶里。

  这里是临时搭建出来的配液室小隔间，隔着一扇门的外面就是许诺的卧室。

  唐小闵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两侧，抬头看着墙壁上的转播台。

  解说员还在预热,镜头停在决斗场中间,他在镜头左下角看到了被拍进去的解怔班。

  他们似乎在争执着什么,动作摆动幅度很大，光从虚焦的神情上就能看出吵得很激烈，唐小闵分辨了一会,吵得最厉害的是犬槐和祝朦。

  镜头几乎发现了那边的情况,往解怔班飞了过去，唐小闵得以看得更加清楚。

  其他人并没有劝架的意思,左右商量着什么，祝朦推了一下犬槐，揪着他的衣领嘴巴张张合合，犬槐绷着脸色说了几句，脸上没有一丝平时的嬉笑。

  其他人也依次说了什么，犬槐转过头据理力争,镜头缓缓靠近,有人往这边看过来，跟他们说了几句,人群四处散开。

  解说：“欢迎来到下午场，两所学校目前得分比是4:2，x班暂时领先。解怔班能否扳回比分,x班又能否一雪前耻,获得这一届的胜利,下午场即将开始，我们敬请期待。”

  不在现场，唐小闵看不到解怔班的状况，只能跟着镜头看，此时镜头给到了x班。

  配药室传来一声细微的咕噜声，唐小闵跳下椅子，扒着门框往里面看了一眼。

  许诺在倒废水，抬头刚好看到了唐小闵，朝他无奈地笑了笑：“刚才的配比又失败了，不过没事，我们还有重新配的时间。”

  唐小闵点了点头，不再打扰许诺。

  在回到屏幕前，x班换了一个人，估计是解怔班又弃权了，现在大荧幕的比分是5:2，唐小闵放在椅子上的手紧了紧，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解怔班那边，没有及时派人过来，镜头转了过去，他们还在吵，最终祝朦跳了下来，鞭子在他身后如同狂蛇乱舞，眉宇间带着隐忍的怒气。

  既然弃权了一次，他们应该还是采取了匀一个人到夜场的方法。祝朦下来了，就还剩夏有雨和犬槐。

  风格在给夏有雨捏肩，其他人在旁边给他加油打气。

  犬槐独自坐在一边，双手握在一起放在张开的膝盖之间，眼睛盯着决斗场，像座一动不动的雕塑。

  犬槐哥哥要夜场出战吗，唐小闵看了一会，屏幕里彻底失去了解怔班其他人的声音，镜头来到决斗场中间。

  下午场没有看到唐小闵和许诺，这些人就知道他们要去干嘛了。

  在不知道唐闵能不能恢复的情况下，为了给夜场的人减少压力，他们必须在下午场最后两场比试中全胜。

  “祝朦在最后关头抓住了敌人一个细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破绽，一击制敌，拿下胜利！”

  乍一听到解说洪亮的声音，唐小闵睫羽颤了一下，恍然从刚才的决斗里出来。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斗，比的就是细节，两人步步紧逼，就看谁先露出破绽，每一秒都是双方的心理博弈，节奏之快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过还是他们赢了。

  看到镜头里祝朦收鞭回身的潇洒背影，唐小闵精神稍稍松懈下来，不过很快再次紧绷起来，这只是一次胜利，接下来还有更严峻的比试。

  最后一场昼场对决，不消多说，夏有雨和最后一名x班学生一起走了下来。

  祝朦还在回来的路上，两人掌心相击，擦肩而过。

  夏有雨是解怔班唯一一个a级念者，也是两班大战中唯一一个不是a+级的念者。

  在这些天的相处中，唐小闵知道解怔班是一个特别上进，性格又十分张扬的集体，里面就属夏有雨最内敛。昨天就越级的话题，夏有雨也是第一时间质疑了合理性。

  解怔班压力最大的，应该就是心思复杂的夏有雨了吧。

  唐小闵看到夏有雨呼了口气，目光沉沉地望向对面附上辅助念能而强度暴增的念者。

  这场对决打得比以往每一场都要胶着，唐小闵都分不清时间的概念了，视线始终盯着对战中的两个人。

  a级和a+级看着只多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加号，里面却如搁鸿沟，念能强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a级念者要想和a+级同台对决，需要在其他多方面压过对方。

  但是这些夏有雨都做到了。

  精密到无可挑剔的技巧运用，时机的精准把握，还附带对方想到没想到的体术式。

  扎眼的白光以蛮横的姿态爆发开来，太阳都为之避让，躲在了云层间。

  观众席一阵骚动，纷纷闭上眼睛，即使如此也从盖住的眼皮感受到了灼烧般的疼痛感。

  镜头自动开启护眼模式，让唐小闵隐约看到了笼罩在白光里面的两个身影，他们都倒在了地上。

  白光渐渐消散，露出决斗场内里，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手指动了动，膝盖撑住地面，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身上还向飘散着白光留下的烟。

  镜头给到胜利者的面部特写，唐小闵站了起来。

  “不敢相信！”解说一把抢过了话筒，“解怔班真的顶住了压力，在绝境面前展现出了极致的韧性。夏有雨以a级天赋者身份越级战胜了a+级！比分来到5：4！”

  解怔学校观众席沉寂了一瞬，爆发出久久不停歇的掌声。

  “夏有雨你做到了！！”解怔班传来的吼声收在听筒里，传到唐小闵耳中。

  下午两场的连胜，给夜场的胜利提供了可能性，剩下的时间里，解怔班没有放松，不知道许诺和唐小闵的进度如何，他们也不敢去打扰。

  犬槐在饭桌上大吃特吃，其他人的胃口倒没他那么好：“虽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办法逆转了，让犬槐去迎战吴叁，真的有可能赢吗？”

  “我之前和他交过一次手，算有点经验。”犬槐咽下嘴里的鸡腿，对其他道。

  “是吗，交手的结果怎么样？”风格问。

  犬槐想了一下：“他压制念能很强，连唐闵都没有办法完全克服。”

  其他人眼里俱是骇人：“唐闵都没有办法克服？”

  祝朦道：“他的天赋值很怪，不属于现有等级体系里的任何一个，压制念能的优先级比ss级还要高，我看过他的比试录像，他掌控力不高，不过那也是一个月前的录像了，他们应该也为这次交流会特训过，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犬槐：“打了再说吧，打过以后才知道，先不说我，如果唐闵上不了场，就得祝胧对战戚于，想要赢过戚于，比我对战吴叁还要难吧。”

  祝胧就是那个没有胃口吃饭的人，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戚于是s+级念体双修，天赋值，念力和体术，我哪一样打得过他。”

  “可恶。”祝胧锤了一下桌子，“都到这个份上了，好不想输。”

  祝朦拍拍姐姐的后背：“只能期待首席回来了。”

  犬槐：“话说唐闵真的可以恢复吗？”

  “不行，没希望的。”许诺在和唐小闵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收到了解怔班的短信，一个视频通话拨了过去跟他们诉苦，“以我的能力，药剂配比起码要两天，而且还要成功以后效果不出错，让我一天配出来，太难了。”

  唐小闵吃着饭，听着他们说话。

  虽然嘴里说着不行，许诺还是没有就此放弃，吃饭也不忘计算接下来的配比公式。

  “没事的。”犬槐接过通讯器，“我可以给你们争取时间。”

  “实在不行我上也行。”祝胧道，“夏有雨可以越级打，我也可以。”

  吃过晚饭，夜场还没开始，决斗场已座无虚席，好多非学生非教职工人的人也进来观看，没有位置坐，自己带条板凳支在旁边。

  天上除了圆型摄像头以外，还有各种不同功能的战斗录像仪，将战斗画面全方位完整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就连分割决斗场的保护罩都扩大了一倍，将除了观众席和人行道的所有空间都包含起来。

  “这也太夸张了。”犬槐走进决斗场就被这阵仗给震撼到了。

  “你以为。”祝胧斜眼看他，“次席，尤其是首席大战，就连解怔局都会关注，毕竟他们可都是未来解怔局顶梁柱级别的存在了。”

  犬槐看向漫天盘旋的战斗录像仪，这么多录像仪，到时候都会对准他，这么一想：“兴奋起来！”

  “现在兴奋太早了。”后面的夏有雨推着犬槐去热身场，“快去热身，记得你向我们怎么保证的么，输了有你好看的。”

  犬槐一进入热身场，空中三四个圆型摄像头就飞了过来。

  饶是犬槐这种粗神经，也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热身完毕，犬槐直起身，看到了另一边同样在热身的吴叁，吴叁一边拉伸，一边听着旁边戚于的叮嘱。

  孤零零的犬槐有点想唐闵了。

  -

  “欢迎各位来到夜场！”解说，“现场观众很多啊，看来大家都很期待这次首次席大战。”

  犬槐坐在热身场的板凳上等待，听到后面有人喊着他的名字。

  回过头，一个药剂瓶从上面扔了下来，祝朦：“犬槐，你的药剂都忘拿了。”

  犬槐伸长手臂，手指刚好够到掉下来的药剂瓶，一把握在手里：“忘了还有这个。”

  听到犬槐的话，祝朦气得向犬槐头上扔了一个瓜子壳：“马上就要比赛了，你给我靠谱一点啊！”

  两边观众席爆发尖叫声，属于解怔学校的口号在头顶响起，犬槐喝完药剂，将空瓶子扔到了十米外的垃圾桶里，往决斗场走去。

  对面的吴叁也面对着他走过来，犬槐：“这是我们第二次比试了，小金人。”

  由于犬槐是无天赋，用不到念能，辅助师将辅助念能加在了吴叁身上。

  吴叁挑起眉：“上次那也算比试吗，你明明被我压得动都动不了。”

  犬槐报以一个接受挑衅的笑容：“所以这次我要讨回来。”

  比赛铃叮叮作响，犬槐瞬间消失在吴叁的视线中。

  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从哪里消失的，吴叁一惊，沉下心观察四周，犬槐喝的是敏捷药剂吗？

  吴叁保持警惕，在某一时间骤然回身。

  犬槐从天而降，双手握在一起用力砸在了面前的光罩上。

  纤维般的念能从光罩上散逸开来，吴叁的脚下陷入了几分泥土里。

  好强的力量，难道是力量药水？

  吴叁将光罩主动裂成万千碎片，竖立在身前，如子弹般近距离朝犬槐射出，在经过的路径上射出一排痕迹。

  犬槐以极快的速度绕了一大圈的圆弧，却连地上的草都没有惊动。

  捕捉不到残影，吴叁皱起眉，不断转移自己的站立地点，移动了几次恍然发觉，他居然已经移动到了保护罩的边缘。

  而此时，犬槐的身影再一次出现，连续拳击纷然而至，一道念柱出现在了吴叁后背，吴叁砸在了念柱上，硬接下犬槐的攻击。

  吴叁额头冒出了一滴冷汗，用念能波轰开犬槐。

  犬槐几个翻身跳跃，落在几米之外。

  “哎呀！”解怔学校观众席传来惋惜的声音。

  江昊天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差一点，吴叁差一点就要出界了！”

  “哪有那么容易。”褚封蹲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决斗场，“吴叁怎么也是x班的次席，反应很快，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出界输掉比赛的。”

  大量散开的念能将一部分太阳光折射在犬槐身上，在一瞬间闪出了金属光泽。

  吴叁醒悟过来，跟犬槐喝了什么药剂没有关系，这是犬槐穿上外骨骼后本来的实力。

  “小金人变强了好多，唐闵知道了应该会欣慰吧。”犬槐喃喃道，忽然感觉脚下开始晃动，土地像被切的豆腐一样四分五裂开来。

  犬槐几个大跳往旁边躲，土地皲裂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追在犬槐身后，犬槐回头看去，却不知身前已浮现出了几米高的念能团。

  “轰——！”砂石飞溅开来，犬槐从爆炸中滚出来，脸上有几道划痕，身体弹到半空，调整姿势，脚尖落在地上的瞬间飞扑而去。

  要近身！

  但吴叁丝毫不给机会，犬槐朝吴叁跑过去几步，就不得不应付四面八方冲击而来的能量波，再回过头，吴叁早已躲到了离他更远的地方。

  “时间时间时间，我知道啊！很快就要开始比试了，我居然还有两样试剂没有配比好！”药剂室传来许诺暴躁的碎碎念。

  从夜场开始之后，许诺就变成这样了，一边碎碎念一边配比得飞快。

  坐在椅子上的唐小闵双手环住小腿，下巴搁着膝盖，看着屏幕里和砂石一起被念能轰飞的犬槐。

  “这人到底有完没完，不能换个战斗方式吗。”吴叁的念能一波一波拍过去，又换了一个离犬槐更远的位置，犬槐始终保持超高速，在躲避念能的同时绕过大半个决斗场追过来。

  可关键是，他们两个这样完全奈何不了对方。

  “这不是犬槐的老毛病了吗？”风格皱起眉，“接下来不就演变成纯消耗战了，长时间无法终结比赛，裁判可是要因为消极比赛给黄牌的。”

  “也不算消极比赛吧，吴叁虽然无法出全力，但也是被动消极，犬槐作为主动消极方，又一直在大量消耗自己的体力。”褚封道。

  风格：“可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裁判肯定还是要出手的，只是容忍的时间长一点而已。”

  江昊天百思不得其解：“犬槐特训后几天不是专练爆发式攻击，怎么不用？”

  “等等。”夏有雨忽然想起来，“他不会是想给唐闵的恢复拖延时间吧？”

  有了猜测再回头看，越看越像，江昊天：“搞不好还真是。”

  “在次席大战中，以高速消耗自身体力的方式拖延时间？”褚封啧啧摇头，“这人真不把自己当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