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作者:的卢      更新:2023-04-01 22:17      字数:3285
  裴闻好像早就料到了宋砚璟今日会过来,一点儿都不意外。

  男人一派气定神闲,方才从里间出来连衣衫都不曾来得及换,一袭墨色锦衣,玉冠束发,清冷若玉的精致脸庞如玉兰般高贵疏离。

  裴闻衣襟上染着的软香,十分明显。

  宋砚璟唇角噙着的笑意淡了几分,都不用问几乎就能肯定姜云岁在他手里,宋砚璟的眸光不动声色往里看了看,甚至说不定,她人此时此刻就在屋子里。

  宋砚璟悄然无声捏紧了手指,他也没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你把她藏你这儿了?”

  裴闻慢条斯理倒了杯茶,冷峻的脸庞罕见透出淡淡的笑意,男人反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砚璟盯着他看了半晌,当初阮洵期回江南的路上,是裴闻派周述一路护着他,不过那时候宋砚璟本来也没想要阮洵期的命。

  直到他从江南归京,提前设好的陷阱,就等着他跳下去。

  人已经捉拿下狱,大理寺是他的地盘,想要杀个人是一点儿都不难的,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说他死了。

  伤寒、癔症、重伤不治、惊厥过度等等,随意扯出一个由头就能要了阮洵期的命。

  陈王的人好端端为什么会诬陷都没见过的阮洵期呢?不过是宋砚璟提前允了他们好处,临死前给他们一个痛快,换来的条件。

  即便陈王的人不开这个口,要害一个人的法子多得很。

  伪造的往来书信,都不需要口供,就能定罪下他的罪。

  裴闻应该感激他才对,自己不敢做的事情,他来帮他做了。

  裴闻费力气把阮洵期从牢里救出来的时候,宋砚璟的确不满,甚至觉得裴闻就是对姜云岁太心软了,才会她落两滴泪,就什么都听她的。

  这会儿宋砚璟倒是懂了。

  他做了这许多,平白无故把机会送到了裴闻手里。

  裴闻冷眼作壁上观,任何事都不用亲自动手,姜云岁找不到旁人,就只会求到他面前。

  他倒是当了两次好人。

  “她人呢?”宋砚璟的这句话刚问完,里间好似传来瓷瓶落下的声响。

  陶瓷落地,碰出脆响。

  响声过后,便是片刻的沉默。

  宋砚璟的唇角勾起冷冷的笑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说的几个字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在里面?”

  裴闻没有否认,几瞬过后,男人缓声问道:“喝茶吗?”

  宋砚璟绷紧了面色,“不了。”

  他脸上的神色从未如此难看,逢人都给三分笑的宋大人,这会儿便是连做戏都做不下去,眼神亦是前所未有的冷漠,“裴闻,我原以为你比我心软,倒是我想错了。”

  停留了几息,他说:“你比我可狠心多了。”

  算计来算计去。

  谁都被他算了进去。

  裴闻绝对是故意叫他知道姜云岁现在在他这儿,故意让阮洵期他们以为是他把人劫走了。

  这个人,自幼就是如此。

  总是要显摆,姜云岁是她的。

  一起念书那两年,他们年纪尚小,便是对姜云岁有朦胧的好感,碍于她和裴闻的关系,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再去接近她。

  再者裴闻看得又紧,宋砚璟很难找得到机会同她靠近,连单独说两句话都是奢望。

  裴闻喝了口茶,“你说完了吗?”

  宋砚璟还未答话,里面又有陶瓷瓶落地的声音,裴闻扯起唇角无奈的笑了两声,“你也听见了,我没空陪你耗时间,里边这个要闹翻天了。”

  姜云岁只听得见外边模糊的声音,听得不是那么清楚。

  她甚至没有分辨出来是谁的声音,无论是谁,都是她的救星。

  只要有人知道裴闻绑了她,就会有人来救她了。

  她铆足了劲闹出动静,盼着能惹到

  外边的人的注意,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进屋来救她。

  姜云岁难免着急上火,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裴闻方才出去的时候也不忘记了用腰带在她手腕上打了结,他平时不会这样对她,今天偏要如此,肯定就是怕她闹,还往她嘴里塞了团起来的手帕,不许她出声。

  他越怕她做什么,她就要和他作对。

  宋砚璟如何能听不出来裴闻炫耀宠溺的口吻,他的眼神沉了沉,眸色彻底暗了下去,比起寒冬腊月里的寒霜也没好到哪儿。淬着冰冷的寒意,冷冷注视着他。

  他今天带不走姜云岁。

  他倒也想看看裴闻能这样将她藏多久。

  王府的人知道大婚那日,是裴闻把姜云岁给绑了,又会如何?

  总归不会心里一点儿芥蒂都没有。

  宋砚璟心口发胀,实在不甘心。

  裴闻叫周述送客。

  宋砚璟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往里看了两眼,又淡淡收回目光,“你这样也收不了场。”

  她的父母又怎么可能会不恨他。

  坏了大好的日子,真真儿是一辈子的阴影了。

  宋砚璟前脚刚走,裴闻绕过屏风,走到里间。

  坐在床上的人,已经将床榻上的被褥糟蹋的乱糟糟的,她自己的头发亦是很凌乱,发簪都被她蹭掉了,早晨那个发髻还是裴闻动手帮她梳的。

  他的手艺没有丫鬟那么好,却也不算太差。

  倒是能给她盘一个正儿八经的发髻。

  他近来很享受这种打扮她的乐趣,每日姜云岁都要忍着羞耻让他帮她穿衣裳,反抗也没有用,裴闻根本不听。

  可以说除了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不该看见的都看见了。

  姜云岁打碎了两个花瓶,床边的烛台也被她踢了下来。

  裴闻走过去,小姑娘的脸小小的,白白净净的脸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别的什么,气色红润,白里透红,像是特意染上了粉黛的绸丽之色。

  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裴闻伸手拿掉了她口中的手帕,吐出来的手帕沾着少女的延津。

  她的下巴有点合不上,男人伸出手指,指腹轻轻贴合在她的唇边,蹭了蹭湿润晶莹的唇瓣,“想让人来救你?”

  他的嗓音沙哑,细细听还能听见轻笑声。

  姜云岁扭过脸,不和他说话的同时也不想看见他。

  裴闻知道她现在怕是恨透了自己,他做这些事之前又怎么会不清楚她会恨自己,他以为自己能坦然受下,真正面对她看都不愿看自己的神色,心脏就似皱巴巴的拧成了一团,极其的不舒服,时时刻刻都被透不过气的窒息感折磨。

  不过裴闻向来能忍耐,痛也能忍,爱也能忍。

  他耐着好性子,手指不容抗拒掰过她的下巴,带着点强迫让少女面对着自己,眼睛里只能看见自己,他说:“你知道是谁来了吗?不是你的救星。”

  “是宋砚璟。”

  “他喜欢你,你恐怕不知道吧,你一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喜欢。”

  “这么些年,如果不是我看顾着你,你早就不知被人吃了多少次,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恶劣吗?他们比我无耻多了,到时候你哭都没有眼泪。”

  裴闻现在都有些后悔,这些年是不是将她保护的太好了。

  所以她什么都不懂。

  看不懂善恶。

  分不清好人坏人。

  不过她唯一一次眼光还算不错,就是阮洵期。

  他这个无用的师弟,确实是个好人。

  裴闻不会让他死,至少姜云岁还喜欢他的时候不能让他死。

  死去的白月光。

  会永远被她记在心里,再也忘不掉了。

  姜云岁吸了吸鼻子,好像听进去了他的话:“你把我的手松开。”

  裴闻解开了她腕上的腰带,短短片刻,就勒出了红印,

  她的皮肤实在娇嫩,他低头轻轻帮她揉捏手腕,过了会儿,不由自主将人抱在自己的腿上。

  姜云岁不喜欢这样坐在他腿上。

  不舒服,不自在。

  太烫了。

  顶的很难受。

  偏偏她面前的男人面上还是清心寡欲的清冷样。

  挂在天上的月亮也不过如此。

  姜云岁趁着他不注意,摸到枕被里的那根金簪,锋利的簪子对准自己的脖颈,她冷眼看着他,现在也只敢用自己的性命和他赌,“你放我出去,不然我现在就用簪子捅穿我的喉咙。”

  姜云岁也是这两天才敢确定裴闻怕她死。

  裴闻好像总是做噩梦,梦醒之后将她抱得特别紧,时常不安,临出门前会叫人收走屋子里所有能伤人的尖锐物件。

  连她的簪子都要给她拿走。

  今天这支,也是因为他在,才被留下了下来。

  男人眼神漆黑,深沉的像一泓幽静的湖水。

  姜云岁几乎没有勇气与这双眼睛对视,平静的可怖,死寂般的沉默让她觉得头皮发麻,她听见裴闻冷冷淡淡的声音,好像是在与她商量:“岁岁,收起来。”

  姜云岁心尖颤了颤。

  这道声音平淡,却又委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