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情况,应该是因为标记所带来的突然性刺激太大，所以患上了信息素依赖症。”

  “什么叫信息素依赖症？”

  “大概就是oga会对标记他的alpha格外依赖，以致于患得患失,为了不让alpha离开他，甚至会性情大变,变成他所以为的alpha最喜欢的样子。信息素依赖症期间,他们会将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变得合理化，换句话说,跟活在自己幻想出来的世界差不多。”

  “那这症状得持续多久啊,怎样才能好？”

  “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两三天吧？”

  “……”

  听完5066的科普，桑淼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她已经可以预想到,谢异清醒后想杀她灭口的样子。

  “你在苦恼什么事吗？”谢异在她耳朵上亲了下，得到alpha身体紧绷作为回应后,他恋恋不舍地从她背上跳下来,“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很厉害的。”

  桑淼嘴角抽了抽。

  换做之前，谢异压根不会管她苦恼不苦恼,更别说主动提出帮助。

  5066干脆没眼看了,率先走入暗道换潜水服去了。

  怕一会儿干正事的时候神志不清的谢异捣乱，惊扰到巨化血目蜂，桑淼垂眸，以一种哄骗的语气问他：“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

  谢异迟疑了下，点点头。

  兔耳朵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晃了两下，一副娇憨可爱的模样。

  “那你换上潜水服，一会儿我会带你下水,在这期间，你不可以说话，要安静知道吗？”想了想，桑淼又补充了句，“不会潜水也没关系，别害怕，抓着我的手就行了。”

  “好，我跟着你走。”

  谢异往前半步，脑袋在她颈窝处蹭了蹭，柔软的头发在皮肤上剐蹭出些许痒意，他全然信任地说：“有你在，我不害怕。”

  “……”

  桑淼莫名有种拐带无知少年的错觉。

  她刚把潜水服递给谢异，就见谢异非常自然地当着她的面儿脱下外套，解开衣服的纽扣。

  桑淼眼皮一跳，眼疾手快按住他：“我还在呢！”

  “我知道啊，”谢异语气和表情都很无辜，“你不想看我没穿衣服的样子吗？”

  桑淼：“……”

  我给您跪了。

  “等我走了你再换。”桑淼疲惫地说，“换好了就不可以说话了。”

  “哦……”

  谢异不是特别开心地应声。

  桑淼卡了个视野，确定互相都看不到人了，她才飞速脱下身上的衣服，最后，她把手腕上的机械手环也摘了下来。

  似是有所预感，aber第一次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自行结束了半休眠状态。

  “你要走了吗？”

  aber由粒子光所凝聚成的身体在她面前显现。

  “嗯，”桑淼坦然承认，“你现在可以选择立刻向安全中心发出警报提示，但5066将负一层的监控全都黑了，进入尸体处理房的门禁也已重新加密，等安保找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出海了。”

  “我、我不会警报的！”aber很悲伤地站在原地，他原本就看不太清楚的五官似乎更模糊了，“你带我一起走好吗？我不想被处理！”

  桑淼淡淡道：“你的系统里有定位，我带你走无异于自掘坟墓。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aber手一抬，悬浮屏在他手中展开：“你来到黑市的第一晚，我便察觉到有人篡改了走廊的监控权限试图覆盖。外人只知道黑市用的是独立的监控系统，殊不知整个监控系统的权限被分流到了各个区域，由每层楼资历最长的几名ai兼顾管理记录，这就是为了防止系统被人入侵。”

  “原本我打算将异常上传安保数据库，但我读取监控的时候发现，监控里的入侵者去的是你的房间。”

  aber嘴唇翕动，将系统被破解的所有警告信号调出来给她看。

  一个又一个异常红点。

  全都处于未上报的状态。

  “如果这样你还不相信我的话，”aber毫不犹豫道，“我可以自毁系统。”

  桑淼更迷惑了：“你都愿意自毁系统了，还在乎黑市处不处理你吗？”

  “不一样，”aber抬手指向自己心口位置，一字一句道，“有人曾对我说，我很重要，她让我保护好自己，因为她在我的数据库里留下了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桑淼问完自己先一顿，又道，“不方便可以不说。”

  “可、可以说的！”

  aber点头如捣蒜，怕她反悔，飞快道：“这些数据是一个人的成长档案，档案名字叫做‘ysweetaber’，但需要权限才能打开，如果强制破解，档案会立刻启动销毁程序。具体需要什么权限，我……我想不起来了……”

  桑淼紧紧盯着他，好半晌，才道：“我说过离开时会送你一件礼物。”

  “真的有礼、礼物？”

  “在你和我提会被处理那天，我就去跟边野说了这件事。他答应我会升级你的系统，让你安然无恙地退休，不会像处理其他ai一样全面销毁，所以不需要我，你那份很重要的档案也可以保存。”

  aber闻言，半点高兴也没有，反而变得很惊恐：“不、不能！”

  “为什么不能？”

  “不可以被改造alpha触碰到核心！”aber焦急地和她解释，“一直以来，都是我主动拒绝升级系统的，所以才会、会卡成这样……这是那个人为我设定的，最后一道指令。求你了，让我完成最后的kpi！”

  说完，也不顾桑淼答没答应，aber深深凝视着她，然后在数据备份的前提下，真当着她的面儿自毁了系统。

  看着在她手中熄灭光源的机械手环。

  桑淼只觉得一整个头大。

  好家伙，话说不利索，道德绑架倒挺熟练。

  桑淼叹口气，把手环重新戴回手上。

  “好了吗？”5066在暗道口压低声音喊道。

  “来了。”

  桑淼过去拉上换好衣服的谢异，一起进了暗道。

  -

  “7488的事有结果了。”

  秘书将下面查证到的记录传到了边野终端上：“ht强化剂不是7488购买的，是其他流放犯找了中介关系高价弄到的。买药的人花钱买了东西，自己不用，反而拿给7488用，目前还不知道这个人用意何在。”

  秘书汇报时，边野正在模拟器上和机甲师沟通机甲设计细节。

  这段时间桑淼捣鼓机甲的热情劲他看在眼里，决定等竞技赛过后，送她一台机甲过过瘾。

  他圈出机甲身上的几个适合装炮口的位置反馈给机甲师，一边问：“找到是谁了吗？”

  “是我们南边的人，编号5066。”

  怕边野不记得这人，秘书提醒道：“阿堇以前在流放区的老相好。”

  边野皱了皱眉：“他又为了阿堇的事来闹？你把人给我抓过来，我亲自审问。”

  秘书应声点头。

  然而没过十分钟，他便神情凝重地走了回来：“老板，5066人不见了，我们搜了整个黑市，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人又不见了？黑市就这么大，他能去哪儿？！”

  边野语气压着火：“监控系统是他妈摆设吗？”

  秘书被边野的怒火震得抖了一下，他连忙联系黑市安全系统中心，命令他们立刻让ai回执5066房间附近所有监控情况。

  不过片刻，回执就传了过来：

  “中心系统失去了两台智能管家的感应，他们的监控路段，分别是5066和309的房间附近。”

  听到涉及309，边野上了点心，道：“继续查，顺便通知309一声，让她今晚走贵宾通道来找我。”

  然而这次秘书回来得更快，连说话的语调都有些颤抖：“老……老板，309也不见了……”

  边野放大机甲细节的手一顿，而后想到什么，猛地站起身，脸色巨变。

  ……

  桑淼几人贴着摇摇欲坠的暗道护栏，小心翼翼地绕开血目蜂穿过暗道。

  当桑淼踩在黏腻的鲜血和内脏残肢上时，她忍不住庆幸这次戴了防护面罩，否则这味儿就不是人能忍受的。

  “309，你今天和7488比赛的时候，不是突发状况了么？”

  5066平静无波的声音忽然在前方低低响起。

  桑淼不解地看着他，而后指了指血目蜂，示意说话可能会唤醒血目蜂。

  “放心吧，血目蜂不是靠声音就能唤醒的。”5066又问，“7488畸变后差点把你一口吞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呢，真厉害。”

  “我利用机甲和刀卡住她嘴了。”桑淼道，“她没咬到我要害。”

  “这样啊。”5066叹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阿堇看不到你现在的模样了。”

  长长的暗道就快要见到月光的影子。

  5066似乎又陷入了回忆，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吗，虽然7488罪该万死，但其实阿堇的死和她没太大关系。”

  桑淼一怔。

  “阿堇撞见了一些秘密，知道监狱长一定容不下她。”5066道，“你是不是又以为监狱长杀了她？也不是。”

  停顿两秒，他回过头，莞尔：“她是自杀的。”

  桑淼被他笑得打了个寒噤。

  5066身后就是暗道出口，他摸出小刀，撬开门禁系统，连接智能管家，暴力破解了出口门的密码。

  门终于开了，灌入扑面的海风。

  咸湿的风裹挟着5066缥缈的声音。

  “309，阿堇是撞见了关于你身上的秘密，觉得对不起你才自杀的。”

  “她答应和7488决斗，本就抱着求死的心，可笑的是，她都决定要去死了，却还在思考怎么做才能让你更容易接受她的死亡。”

  “为了让你脱离监狱长的掌控，她费尽心机，多方周旋。”

  “可你呢？”

  桑淼隐隐察觉到不对，拉着谢异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可还是晚了一步，5066无情地关上了门。

  “喂！”她拍了两下门，愤怒道，“有你这么搞人心态的吗！”

  5066站在门外，苍白的脸形如鬼魅。

  “论起搞心态，谁能比得上你？”

  “你明知道阿堇的死和监狱长有关，还对他示爱，心安理得被他庇护，当傀儡，当走狗，宁愿自己去死都不愿意和他割席，你懦弱无能的样子让我作呕。”

  “偏偏就是你这么个废物，让我失去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凭什么，你哪里值得，值得她就这么丢下我？”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激动，比起对309的迁怒，更多的似乎是对阿堇的埋怨和报复。

  “我答应阿堇带你离开，今天走这一遭，也不算食言。”

  5066绿宝石般的眼闪过冷意，他倚门勾唇，阴鸷一笑：“你现在可以去死了。”

  桑淼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暗道里的温度却在逐渐升高。

  因着不可置信，她连抬起的手臂都有些颤抖。

  又一次，再一次，与目标近在迟尺时，反被人沉重一击，断了所有退路。

  身后响起阵阵窸窣。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巨化血目蜂苏醒了。

  桑淼捶门的手渐渐垂下，甚至有那么一刻，有点丧失求生的意志。

  哪怕她能杀掉身后的血目蜂，也于事无补。

  这道门连巨化血目蜂都撞不开，何况是她，5066还拿走了水下呼吸器，没有呼吸器，根本无法潜海，打开门也逃不过被抓回去的命运。

  这时，她的手腕却被人扯了两下。

  桑淼失神回头，发现是谢异，他眉头微蹙，指了指血目蜂，又指了指门，似乎想说些什么。

  看到他这动作，桑淼猜测问：“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出去？”

  谢异立刻点头。

  桑淼眼睛一亮，用力抓着他的手：“什么办法？”

  谢异没说话，但他的指缝中开始流散出缕缕精神丝。

  这些精神丝在黑暗中散发着月华般的光亮，又狠又快地缠上了怒吼着朝他们飞过来的巨化血目蜂，张牙舞爪地向它的脑域入侵。

  很快，巨化血目蜂血红的眼睛变得灰暗，同时收起了自己扑腾的翅膀，乖乖伏在了谢异面前。

  再然后，谢异示意她让开，而后抬起脚，对着那道门踹了上去。

  桑淼：“小心你的脚……”

  话音还未落，她就看见困着巨化血目蜂多年的，理应坚固无比的防护门，在谢异这轻飘飘的一脚下，碎成了好几块。

  桑淼：“……”

  是她对力量一无所知了。

  “可没有水下呼吸器，还是走不了啊。”

  想到这儿，桑淼连续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生怕吸的是最后一口。

  谢异又扯了扯她的手。

  桑淼不由被他这个行为逗笑：“你这是忽然哑巴了吗？”

  谁知谢异委委屈屈地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唇。

  桑淼这才想起，刚才她怕谢异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惊动血目蜂，所以让他不要说话。

  “……”

  他还真就全程不说一句话。

  太乖了吧。

  桑淼好笑又感动，忙道：“现在可以开口了。”

  “呼——”谢异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而后抬眸问她，“你想去哪儿？”

  “还不知道，”桑淼道，“不管去哪儿，至少得先离开这个海岛范围靠岸吧。”

  “简单，”谢异捉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兔耳朵，像是自己给自己奖励，“我可以带你走。”

  两分钟后。

  两人坐在巨化血目蜂的背上，自由地在海上翱翔。

  头顶皓月皎洁，星海璀璨，脚下浪潮滚滚，水波粼粼，海风从耳旁刮过，世界浸泡在黑夜中，海天连接着地平线，一切都美好得不似凡尘。

  除了鼻尖的腥臭，手中的黏腻。

  谢异紧紧挨着她，黑眸里坠着光。

  桑淼让他靠坐在自己腿上，尽量不和血目蜂的皮肤发生直接接触。

  谢异回过头，充满期待地问：“终于要离开了，开心吗？”

  “……开心。”

  谢谢你，带我坐劳斯莱斯虫。

  桑淼应着声，眼皮一撩，迎上他的眼神。

  这就是谢异所以为的alpha都会喜欢的样子？

  娇气，脆弱，有小脾气却体贴乖巧，会讨好alpha还热衷于性。

  完全和他本人相反嘛。

  桑淼有些不能理解，骄傲如谢异，为什么也会出现这种认知。

  难道年少成名、炙手可热的谢将军，也有过不为人知的自卑的时候吗？

  与此同时。

  爆炸声如同烟花绽放，在黑市内部各个角落响起。

  秘书死死抓着边野，不让他开飞行器离开：“老板，冷静点！联盟派来的人就盘旋在黑市上空，你现在出去怎么跟他们交代！”

  “我怎么冷静！”

  边野一口牙几乎咬碎，他眼睛里血丝遍布，脸色阴沉得骇人：“她跑了！她背叛了我！你告诉我，我他妈怎么冷静！”

  秘书不敢再说，只能死死拖住他。

  “桑淼……”

  “桑、淼。”

  边野一遍又一遍喊这个名字，暴怒到极点，他反而笑了出来。

  他望着风起云涌的海面，绝望又饱含怒意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节。

  “你好样的。”

  “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抓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