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能够让徐妄知道江耀到底去了哪里。

  但是【跃迁】无法控制。

  【跃迁】只能前往一个完全随机的世界线。

  或者说，世界线本身并无标志。哪怕徐妄清楚知道江耀在哪条世界线上，他也无法准确前往。

  只能大海捞针。

  幸好他有无限的生命,无限的时间。

  这并非因为他是变异种，而是【跃迁】带来的附加效应。

  既然都能穿梭在不同世界线了,那么【时间】和【空间】，本身就对使用者失去了意义。

  类似于一种……升格？

  成为神的前一步。

  【塔】级天赋就是这么一回事。成为神明的前奏。

  改变世间规则,也使既有规则无法加诸于自身的存在。

  【神明】啊……

  其实在最开始，徐妄对于【成为神明】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执念。

  他只要有师哥就好了。

  如今师哥已经不在了,徐妄百无聊赖地毁掉了整个世界。

  心中并无丝毫眷恋。

  当这个世界满目疮痍，徐妄毫不犹豫地动用了【跃迁】。

  前往下一个完全随机的新世界。

  随机性。

  这是以徐妄目前的能力,尚无法解决的一个问题。

  但,似乎是存在某种力量，可以控制【随机性】的……

  作为【序列002·全知】的持有者，徐妄清楚知晓着这一点。

  同时也知道，他目前无法获得。

  现在该做什么？

  不知道。

  【全知】并不是引导。

  并不能为他知名未来的方向。

  于是，来到全新世界线的徐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师哥。

  ……很难说这到底是平行世界,还是别的什么概念。

  徐妄在这里,看到和自己原本世界相似的人物，场景。

  却又略有不同。

  这里也有变异种,有管理局。

  人类同样和变异种历经了数百年的战争,并且持续在黑暗中奋战着。

  不知是否因为徐妄自己执念的关系，此时的时间点，恰好就在他和师哥在烂尾楼相遇那天。

  徐妄再一次地前往了烂尾楼。

  徐妄再一次地见到师哥，他激动到不能自已。

  他终于可以重新开始。

  他终于可以和师哥重新开始。

  这个世界,有师哥，有江耀，有陆执。

  却唯独没有他自己。

  于是徐妄理所当然地“扮演”起了他自己。

  一个更好的自己。

  这一次他没有露出马脚。

  他有了更多经验，而且他远比当初的自己更加强大。

  所以理所当然的，这一次没有人知道他是变异种。

  而陆执和江耀，也被他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没有人发现异常。

  ……这个江耀，并不是他在找的那个江耀。

  孱弱得不堪一击。

  陆执当然也一如既往地弱。连江耀都比不上。

  这是自然的。人类毕竟有局限性。

  不过可能还跟徐妄已经【跃迁】过一次有关。

  毕竟他不是什么都不做，平白穿越过来。

  他是把上一个世界吃干净了才过来的。

  污染度……已经高达几十万了。

  而这个世界线，在徐妄到来之前，最最强大最最厉害的s+++级变异种，污染度也不过五万。

  跟徐妄比起来就像蚂蚁一样好捏。

  徐妄轻轻松松，干掉了那个s+++。

  并因此成为管理局最受人瞩目的新星执行者。

  成为师哥引以为傲的存在。

  他毕竟是师哥救回来的嘛。

  他毕竟是师哥，第二次救回来的嘛。

  徐妄依旧热烈地爱着师哥。

  他幸福地和师哥在一起。

  再也没有外界的干扰。

  无与伦比的幸福。

  ……

  然后，师哥就坏掉了。

  可能是因为做得太狠了。

  师哥无数次地抓着他的手臂颤抖着要他停下，而他无法克制。

  他无法克制对师哥的爱意，对师哥的索取。

  他哪怕只是离开师哥一秒钟都会孤独到哭出来。

  师哥在无数次的崩溃以后，终于坏掉了。

  大片大片的血涌出来。师哥痉挛的手指从紧抓的床单上松开。

  死掉了。

  而徐妄直到几秒钟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为此感到疑惑。

  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么毫无节制呢？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明明以前，他会更早地察觉到师哥的极限。在真正突破师哥底线之前停下来。

  然后抱一抱，哄一哄，师哥就会继续爱他。

  师哥疼他。师哥永远不会因为这个怪他。

  ……可这一次，师哥怎么死了呢？

  徐妄感到无法理解。

  很久以后，他才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因为，这个师哥死掉了，他还可以去其他世界线，寻找下一个师哥吧。

  不像以前。拼命克制，拼命告诉自己，师哥只有一个，吃掉了就没有了。

  现在，师哥可以有无数个了啊。

  他也不用那么拼命地忍了。

  徐妄站在床边，看着师哥已经破破烂烂的身体。

  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到处都是深及骨头的牙印，紫黑的掐痕。

  完全是在发疯。

  完全是暴力。

  是他深藏在性丨欲里的，汹涌蓬勃的，食欲。

  徐妄舔了舔嘴唇，嗅到空气中死人的味道。

  死掉的人。

  死掉的人，哪怕是师哥，也没法吃。

  那下次，就先吃吃看吧。

  不要再忍了。

  忍了那么久。

  不用再忍了。

  反正师哥还有无数个。

  真好。

  师哥有无数个。

  他可以把所有想做的事，都在无数个师哥身上，做一遍。

  ……

  在无数个世界线里，徐妄无数次地回到那个烂尾楼。

  他无数次地在师哥面前濒死，师哥也会无数次地救他。

  师哥永远会救他。

  徐妄像一个陷入无限循环的囚徒。

  可那无限循环对他来说不是惩罚而是奖励。

  他每一次都幸福到哭泣。

  每一次都抓着师哥的手臂，热烈而激动地表白，追求，和师哥在一起。

  无数次地重复。

  而每次的结局都不同。

  却又都相同。

  师哥总会坏掉。

  不是身体坏掉，就是精神坏掉。

  哪怕把江耀和陆执提前杀掉，哪怕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再好再滴水不漏，师哥最终也会察觉蛛丝马迹。

  毫不犹豫地对他动手。

  他也试过直接把师哥异化，用自己的污染物把师哥变成属于自己的变异种。但师哥从来不会保留理智。

  师哥在异化的一瞬间就会失去人格。沦为纯粹的行尸走肉，没有自我意志的变异种。

  师哥……他的师哥。

  他的师哥，像一座永远坚定伫立在人类阵营的英雄雕像。

  他如果活着，只会是作为人类的英雄而活。

  把他强行弄到另一边，他只会崩坏。

  雕像会一片片碎裂，然后整个崩塌，崩坏。

  可是死掉的师哥对徐妄没有意义。

  他还是想要师哥，想和师哥在一起。

  想把师哥吃进肚子里。

  想和师哥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

  徐妄再一次，无数次，清楚地看到自己内心的空洞。

  不断旋转，不断鲸吞蚕食着周遭一切的黑色旋涡。

  无色之塔。

  是向往着师哥而生的无色之塔，有着师哥那样纯白无瑕的外表。

  本体却满是空洞。

  空虚。

  师哥曾为他填补空虚。

  曾经短暂地让他感到幸福，强烈的满足，和幸福。

  那么短暂。

  和他之后近乎永恒的人生比起来，那么短暂。

  徐妄无数次地想要重复那段时光，最终却只不过是让自己，更加空虚。

  回不去了。

  又或者只是，厌了。

  ……

  是厌倦了吧。

  再爱的人，重复相遇了几百次，重复失去了几百次。

  终究还是会厌倦的吧。

  徐妄审视着自己的内心。

  同时把气息尚存的师哥开膛破肚，捧起鲜活内脏把脸埋进去。

  心里已经没有一点感觉。

  不会觉得温暖，不会觉得快乐。

  不会再有满足。

  ……毕竟，哪怕是生吃，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徐妄甚至不太记得第一次吃掉师哥的感觉。

  好像……那时候还是很激动的。很兴奋。甚至边吃边和师哥做丨爱。

  但具体是什么感觉，已经不太记得了。

  也不太想要了。

  毕竟已经太多次了。

  真的太多次了。

  再好的东西，做多了，也没意思了。

  再喜欢的人，几百次了，也没意思了。

  他终究是厌倦师哥了啊。

  ……

  徐妄开始不再找师哥了。

  内心的空虚，却依旧在无限放大。

  无限地。

  无限地。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去哪里。

  好空啊。

  无论吃什么都无法补足。

  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无法填补。

  想做的事情全部可以轻易做到。

  想要的东西也全部可以直接获取。

  他还需要什么呢？

  他还想要什么呢？

  他已经是接近于神明的存在了。

  穿越了无数条世界线，他已经是半神了。

  他还想要什么呢？

  ……

  徐妄其实也不是有什么一定要成神的理由。

  只是觉得，如果成神的话，就能获得一切掌控一切了吧。

  哪怕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只要真正得到了，大概也会觉得满足的吧。

  无论怎样恣意妄为都填不满的内心空洞。

  只要把所有东西全都填进去，就一定可以填满了。

  ……

  成为神明，需要收集全部的【塔】。

  徐妄已经拥有【全知】和【跃迁】。

  然而在之后的几百个世界线里，他始终没能收集到更多【塔】级。

  有的只是乱七八糟，各种垃圾。

  不光人类有局限，其实变异种也有。

  真的，大多数是垃圾。

  徐妄渐渐想起来，管理局对于变异种能力的定义。

  力量的强度是看污染度。

  而天赋的多样性，则取决于【分化度】。

  分化度越低，自发变异获得新天赋的概率就越大。

  哪怕不通过吞噬，只是接触污染物，也会很容易得到新天赋。

  ……初始世界线里的江耀是【未分化】。

  而徐妄是【低分化】。

  差距其实很大。

  就像江耀在初始世界线里就已经掌握了七百多种天赋，而徐妄哪怕和他同样是【塔】级，手里的原生天赋却只有三百多种。

  徐妄是直到穿越了几百条世界线以后，才获得了九百种天赋的。

  大多数还是靠吃。

  所以，这才是天赋被称为“天赋”的理由。

  是生来就注定好的东西。后天再努力都无法弥补。

  不过幸好，时间对徐妄来说，是无限的。

  无数次的跃迁。他有无数次机会。

  只要耐心，只要耐心。

  无限的可能都可以被一一尝尽。

  ……

  徐妄的耐心终于迎来回报。

  他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世界线里，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找到了白。

  那时他还不知道白会为他带来多大的助力。

  实际上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开着【全知】，那样挺烦人的。

  徐妄只是，一时兴起。

  他看着那个被殴打得鼻青脸肿的少年，看着那孩子干瘪的、骨瘦如柴明显很多天没有进食的肚子。

  徐妄久违地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但，那孩子其实更像师哥。

  白化病。

  师哥不是白化病。

  而且师哥他也已经厌倦了。

  ……那他为什么会救下那个孩子呢？

  或许也谈不上救。

  丢着不管的话，那孩子就作为人类死掉了。解脱了。

  带回来却会变成怪物。

  和他一样的怪物。

  徐妄只是随手喂给他一些污染物。让【随机性】来抉择。

  他并没有主动去预测这个举动的后果。

  ……事实上，哪怕是【预知】，也已经无法告诉他答案了。

  从徐妄路过那个小巷的时候开始。

  从他偶然瞥过来，被那骨瘦如柴、皮肤白化的少年吸引开始。

  那一瞬间他作下的决定，注定了某座新塔的诞生。

  因而从那一刻起，许多事都变得无法预测。

  ……

  在白的帮助下，在【导引】的协助下。

  徐妄终于找到了江耀。

  找到了那个，【未分化】的江耀。

  ……

  那个世界线里，有师哥，有江耀，却没有陆执。

  和以往的无数个世界线不同。

  真正的江耀，那个被陆执送走的江耀，他所到达的全新世界线里。

  ——没有陆执。

  那一刻徐妄忽然明白了一切。随即暴怒。

  牙关紧咬，肌肉发抖。

  徐妄久违地，无法克制地。

  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