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作者:清途R      更新:2023-03-26 18:23      字数:3193
  大哭

  吃过饭后,周摇也是被傅沛送回去的,作为母亲,傅沛还是希望陈嘉措能抓紧时间多看一会儿书。

  陈嘉措只好目送着她们两个出门,朝着两个人各说了一声:“再见。”

  傅沛嗯了一声,让他一个人家里好好看书。她手里还提着等会儿要给丈夫送去的饭,周摇也让傅沛不要送自己了,诊所和十九道的方向不顺路。

  傅沛答应了,只是分开的时候看着周摇也。

  那张和自己儿子一样带着未脱的稚气的脸写了本人都不知道的倦怠,那倦怠和普通劳作后的疲倦不一样。她叫住了要走的周摇也:“孩子,压力的恐怖之处不是在于它有多重多大,而在于你选择被它困扰多久。”

  这种安慰的话在这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对周摇也起作用了,五月的天吃过晚饭之后天色都没有完全暗下来,附近有老人出来纳凉,周摇也不讲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傅沛然后说了一声:“阿姨再见。”

  她身体里控制她情绪的开关已经坏掉了。她又开始回归之前那种睡不着的亢奋状态,不得已她翻找出了之前心理医生给她配的镇定作用的药物。

  一开始还好,她渐渐地人稳定了下来,可是慢慢往后,她开始陷入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低落情绪里。

  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用,但是成绩告诉她,如果她没有用,那么这所高中不用再收学生了。

  后来回忆,周摇也有的时候庆幸,庆幸或许是这份自命不凡让她没有彻彻底底自我放弃、自我贬低。

  看野草,觉得亲切。就像是她此刻的世界,野草疯长。

  不过抬头,有一束光。

  那束光在巨大的黑暗中显得微弱苍白。

  她想要一轮更炙热更耀眼的骄阳。

  可她不知道那束光虽然微弱,但只为她而亮。

  骄阳悬在苍穹,属于蓝星上每一个需要阳光的生物。骄阳不会特意去照亮背阴处的人,但是只属于她的那束光会。

  无论她被黑暗桎梏多久。

  和傅沛告别之后她慢慢走回家,脑袋里空空的,有一场海啸在她身体里发生,她沿着海边那条路走,银盘代替了黄金圆盘悬在空中,海水的白色浪花还在前仆后继地拍打着沙滩,周摇也忽然觉得自己喉咙开始疼,她想到了饭兜还在家里等她,她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遛精力充沛的饭兜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周摇也越来越力不从心。她将饭兜遛到海边,回过神来的时候浪花已经到了她的鞋边,饭兜对着她叫了两声,她大梦初醒般地后退,湿掉的鞋底沾上了沙子,饭兜拽着她离开了沙滩。

  双脚踩在马路上她听见身后传来一身戏谑的声音。

  “哎哟,大家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病原体吗”

  病原体

  周摇也转身,冯棠他们就站在不远处。

  饭兜站在周摇也前面,压低了身子,那是血脉里狼的基因带来的狩猎本能。

  冯棠看见饭兜还是心里犯怵的,但是身边还有别人,不好太怂:“周摇也管好你的狗,它敢咬我,我他妈明天杀了它吃肉。”

  周摇也慢慢松开手里的牵引绳,只有一根手指勾着,那动作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我的狗有多贵你可能想不到,但是你敢砍,我就以你损害我财产把你送进去吃个三到七年的国家饭。”

  周摇也重新将饭兜的牵引绳拉住,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的人也就只能过过嘴瘾开始叫嚣:“艾滋病病原体,听说你爸爸喜欢男人啊,两个男人怎么搞还有还有,你爸爸喜欢男人,那么他对你妈能硬得起来吗你妈是怎么生出你来的跟我们说说啊。”

  一道伤口被撕开,然后往上面倒辣椒水的滋味。

  周摇也牵着饭兜没有回头。

  那些话一直等她走到十九道才消失在四周。她一直以来从不让崩溃和落魄占自己便宜,但是那一瞬间她脑袋就只剩下一个落荒而逃。以往她能用成绩去打别人的脸,但是今天别人嘲笑的,大部分都是事实。

  比起自己吃完饭回家的时候,四周已经暗下来了。四周很安静,直到口袋里的手机来电铃声将这份安静打破。

  那是一个许久没有来过电话的号码。

  周摇也按了接听键,电话那头的人是将卖房子治病的主意打到了周摇也身上。电话那头男小三的声音比她爸爸的还大。

  ——没钱看病了,会死的。

  冗长的沉默之后,周摇也笑了一声:“……那你就去死吧。为什么你犯的错要让我来承担啊,你既然喜欢男人你为什么要骗我妈,我做错什么了我要有你们这种家长……你给我留一条生路吧,算我也求你了。”

  这晚上的黑暗就像是压在周摇也心里的黑暗一样。

  她慢慢走过自己的家,饭兜只是以为今天是个好日子,能多在外面溜达。

  周摇也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走一直走。她又想到了《写给无神论者》这本书,此刻她也想把痛苦寄托着神佛。

  但是教堂已经关门了。

  她只能牵着饭兜站在教堂外面看着黑夜里的十字架。

  她脚步一直没有停,等回过神,面前是一片墓地。

  外面有一个招牌,招牌上面写了三个大字——先人居。

  四周一片死寂,和先人居隔了一条河的对岸是矮矮的居民房。

  周摇也坐在路边,手里拽着饭兜的牵引绳。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她那一刻只是很想哭。和之前躁狂的时候是两个极端,她将胳膊放在膝盖上脸埋在胳膊里,或许是听见她的哭声,饭兜一直在用胳膊和爪子扒拉周摇也。

  两种情绪的极端就像是水深火热,她有些承受不了这两种极致情绪的转换,身体里说不出来的痛。

  -

  林桥在今天晚上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目睹周摇也崩溃大哭。

  在他看来周摇也是什么样的人

  聪明、毒舌、发生了那种事情照样考年级第一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不得不承认的漂亮,坚强。

  今天他月考考砸了,虽然每一次他月考都会考砸,但可能是因为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个月考还是这么惨目忍睹让赵芳有些接受不了了。

  被烦了好久之后,他也决定离家出来了,来他爷爷奶奶家吃晚饭。

  原本林桥准备晚上在这里过夜的,但是赵芳一个电话打过来,态度和意思都很明显:“今天不回家明天棍子吃得更多。”

  于是在爷爷奶奶家暂避风头的林桥左思右想后还是准备回家。提着一袋子爷爷自己种的青菜,拿了一篮子自己家老母鸡生的鸡蛋,再书包空隙和衣服口袋里塞几个盛情难却的苹果,林桥决定回去了。

  从小就在附近长大的小孩,先人居里埋的都是以前的邻居,林桥一点都不怕。

  结果他刚到走附近就看见了坐在先人居门口哭的周摇也,说句实话,听见哭声的那一刻林桥还是有点怕的,懊恼自己提着为什么是鸡蛋喝青菜,要是洋葱大蒜说不定还更安全一些。

  ‘女鬼坐骑’还是条狼,林桥这才反应过来那是周摇也。

  一个放声大哭的周摇也。

  林桥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走过去,结果饭兜先做出动作,朝着他狂吠了两声。

  那两声让周摇也抬头。

  眼泪布满了脸颊,那双总是在蔑视人的眼睛此刻脆弱的像是摔在地上的玻璃珠。

  马尾有一些乱了,她含着眼泪的眼睛看着他,那种脆弱但坚韧的的感觉矛盾地出现在一张脸上。林桥愣住了,原本即将路过她的脚步还是停住了。

  怎么说作为一个男的,看见一个女生坐在这里崩溃大哭也不能置之不理吧。

  林桥喂了一声:“你没事吧”

  周摇也盯着他,将手里饭兜的牵引绳松开:“你觉得呢谢谢你妹妹和你妈妈。”

  林桥听懂了,当时学校里传出周摇也爸爸有艾滋病的时候,林桥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林溪说的。

  虽然不理解林溪为什么要这里做,但是错了就是错了。

  他觉得林溪应该也没有想到事情回变成这样。林桥理亏,自觉矮一截,语气放缓了:“对不起,但是你爸做了这种事,也别全怪别人嚼舌根。”

  “所以……”周摇也听罢,缓缓站起身:“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你们凭什么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攻击我了说难听点你妹妹那是人身攻击加名誉侵害和诽谤。你妈妈那张嘴是不是得吃回牢饭才能知道对别人的闭口不谈”

  周摇也还是周摇也即便在这种时候还是透露出一股不服输的感觉。只是那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林桥听见别人这么攻击自己妹妹和妈妈自然是生气的,骂了句脏话上前一步,但立马被饭兜一声叫声吓回了原地。

  周摇也拿起饭兜的牵引绳:“我这么说她们你就生气了那她们说我的时候你就当个笑话听一听当场戏看一看”

  沿河的路灯特别少,大多数时候他们都走在黑暗里。林桥跟在周摇也身后,身上大包小包的,因为饭兜不敢靠近周摇也,但嘴巴没闭上:“我知道她们做的不对,学校里那群人说话难听了,你也别在意就当没听见,好好高考吧。”

  周摇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我要做的不是当作听不见,我要做的是撕了她们的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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