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作者:戏好多      更新:2022-03-18 22:08      字数:10552
  家里不是没有电话,只是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得当面谈,更何况这还是求人的事情。

  俗话说得好,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难。

  曾经那些,不提也罢……

  接连跑了三栋楼,不是这位伯伯不在家,就是那位伯伯下了连队,再不然就是一脸为难的看着他,半天也说不到正题。

  顾新阳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世态炎凉,想了想,许是有竞争关系,或者人家是真为难吧。

  眼下这个大院,也是爸爸升职后才住进来的,找不到真心帮助的人,顾新阳干脆出了大院,往爸爸曾经的老部队赶。

  司部不行,下头部队自己爸爸还有铁战友吧?总不能真就一个伸把手的人都没有?

  等饥肠辘辘的顾新阳赶到顾西城曾经任职的作战部队,找到他曾经的老伙计邵政委,被勤务员领着走进办公室,看到这位慈祥的邵伯伯时,顾新阳心里才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安慰。

  见到了人,顾新阳开门见山的把事情这么一说,这为看着儒雅的邵伯伯,二话不说的抓起桌上的电话就打了出去。

  坐在邵伯伯办公桌前椅子上的顾新阳,看着对方接连不断的打了六七个电话,最后挂上电话,对方脸上才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新阳啊,好孩子,知道你爸妈现在在哪了,走,伯伯带你去。”。

  说着话,对方拿起桌子上的军帽带上,招呼着顾新阳就大步离开。

  上了吉普车,车子开出部队,路过人民饭店的时候,顾新阳还厚着脸皮喊了停。

  花了裤兜子自己所剩所有的零花钱跟粮票,一气买了二十个大肉包子,顾新阳捧着大油纸包,忐忑不安的坐在吉普车上,最终被带到了市红卫会里头。

  在这里,在红卫会后院一处破败不堪,甚至刮风漏风,下雨漏雨的杂物间里,顾新阳终于见到了面无人色的父母。

  “爸,妈!”。

  “新阳?是你吗新阳?儿子?”。

  暮的听到儿子熟悉的声音传来,挣扶着妻子坐在墙根安慰的顾西城,立时激动的站了起来,直勾勾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

  看到站在窗户外的大儿子,顾西城隔着窗户栅栏,一脸担忧,“新阳!真是你,你怎么来了?弟弟们呢,他们怎么样,四宝没哭没闹人吧?”。

  面对父亲一声接一声的紧张追问,顾新阳来不及回答,只赶紧把怀里的油纸包着的包子,往窗户栅栏缝往里头塞,因为份量足,油纸包鼓鼓囊囊的,不得已,顾新阳还把包子压紧,使劲的往里头塞。

  “爸妈,这是我买的包子,你们赶紧吃了垫垫肚子。”。

  等里头的顾西城终于把包子接了过去,顾新阳双手扶住栅栏,泛红双眼的紧紧盯着里头,自己那如山般的父亲。

  “爸妈,我跟弟弟们都很好,四宝也很乖,没闹人!爸妈,你们别怕,我已经找了邵伯伯了,眼下邵伯伯正在办公室里跟那什么破主任交涉,想来很快,你们就能出去了,你们别担心,我……”。

  听儿子说的轻松,可刚刚才跟那什么主任打过交道的顾西城,心里却不乐观。

  他今日有这一遭,不仅仅是某一方面的缘故,里头很复杂,而且最坏的是,边上还有个马宏兵在蹦跶。

  如今局势纷乱,哪怕你再清白,有些事却较不了真,更是架不住有人要你倒下,有人要黑你,要让你背锅。

  他顾西城,此番也是碍了人家的眼,挡了人家的路,被恶意针对罢了。

  这从刚才马宏兵在自己跟前嘚瑟猖狂的晃悠时,他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只可惜,如今儿子莽撞,还把老伙计也拉了进来,这不是什么好事,他得想想办法,最起码,不能连累了老伙计。

  “新阳啊,你长大了,是该自己飞的时候了。爸爸的事情你别插手,儿子你好好听爸爸说。等会你回去后,你就带着弟弟写一份断绝书,指明断绝跟我的父子关系,写好后,赶紧拿来这里,让你们妈也签字按手印。至于你邵伯伯,到时候你帮爸爸这样……”。

  “老顾!”。

  “爸!”。

  顾西城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机,不想连累妻儿的他,迅速的做出决断。

  只是他的想法是好,却架不住妻儿不乐意配合他呀。

  两个异常愤怒严肃的声音,不约而同的齐声打断顾西城的安排。

  刚才还站在边上,默不作声,看着他们父子团聚激动的何珉珉,在听到丈夫说,要她在断绝书上签字按手印时,何珉珉怒了。

  丈夫把她当成什么人?

  顾不得眼前还有大儿子在场,何珉珉当即发飙。

  “顾西城,你当我何珉珉是什么人?哦,现在要跟我断绝关系啦?当初你是怎么赖在我身后追求我的,难道你忘啦?顾西城,我告诉你,我何珉珉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我……”。

  “不是的,珉珉,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看到老婆大人发飙了,顾西城立马怂了,赶紧道歉,就差没有点头哈腰的扒拉老婆大人,那模样狗熊的很,哪还有顾大师长平日的威武模样?

  外头一时间被妈妈发飙,搞的有些愣神的顾新阳,透过栅栏缝隙,再次看到妈妈在里头发威,又看到爸爸怕老婆的熊样,莫名的顾新阳心里有些好笑。

  他老爸这绝对是自找的!该!谁让他说什么断绝关系的话,这绝对是馊主意。

  “爸,您是我爸,我跟妈还有弟弟们都是你最亲的人,不要说眼下情况不明,您是被冤枉的,就是今天我们一家子都要被押去刑场,我顾新阳也没有不认爸爸妈妈这么一说。”。

  “好孩子,这才是人话,不像你爸!”,何珉珉双手环胸,很是认同的同时,还翻着白眼的看身边的俯首做小的丈夫。

  母子二人一里一外,一唱一和的,搞得顾西城哭笑不得。

  但是在心里,他却又奇异的温暖满足。

  这就是他顾西城的妻子儿女啊,哪怕这一次自己真就立时死了,他也知足了。

  只是……

  他死了不要紧,妻儿怎么办?

  想到这些,顾西城又着急上火。

  “不行,珉珉,新阳,你们还是听我说……”。

  “说个屁!顾西城,你给我闭嘴!”。

  终于,温柔的何医生炸了,化身母暴龙,也不去看只会打仗却偏生脑子梗的丈夫了,她转头透过栅栏看着大儿子。

  “新阳,你听我说,如此这次我跟你爸真的出不去,你别急,也别想着捞我们,更别去麻烦你爸的那些老战友了,不能拉人家下水!你是哥哥,要带好弟弟们,只要保重好你们三个自己的安危,爸妈就很满足,很放心了!新阳,如果说事情不妙,最好的你领着弟弟们马上回会县去,找你姥姥姥爷他们去。”。

  在何珉珉想来,丈夫其实有点杞人忧天。

  如果这一次真的是要送命的大劫难,以自家爸爸的本事,不可能不来消息给她提醒,当初闹饥荒前,爸妈还给自己写信了来着。

  她猜这一遭可能有危险,但是绝对不致命,许困难也不是特别大,不致命,所以自家爸爸才没动静。

  因家有神棍父亲坐镇的底气,何珉珉倒是没有顾西城那般,心里想着最差的打算,只想着万一情况不好,让孩子们去找父母团聚去,她跟丈夫再如何不好,也能安心了。

  只是,这时候的何珉珉不知道的是,再神棍,人家李绍成也不是万能的呀!

  他所能预测的,只有跟自己最亲的,有血缘关系的人。

  至于何珉珉,那还是因为这是他打小养到大的女儿,因为生活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互相之间有气场,他才会算到一些变故。

  可是随着双方分开的时间越长,离的越远,这样的气场慢慢消散,老神棍自然是测不到所有变故的。

  不过总的来说,何珉珉的安排是对的。

  双方见面的时间很短暂,没多会,邵伯伯的警卫员就找了来,把依依不舍的顾新阳领走了。

  这一分别,让顾新阳没想到的是,后来哪怕邵伯伯再帮忙,哪怕自己再努力,哪怕他低声下气的去四处再求人,只可惜啊,在眼下红色浪潮翻滚的当口,顾新阳再也没能见到父母。

  据邵伯伯带回来的消息说,他的父母被关押,被定罪,被打倒,被下放到了更北,更冷的农场去劳动改造去了……

  顾新阳甚至来不及懊恼自己没用,更没能来得及给父母送去财物,送去保暖的衣物,他这边又面临了被赶出大院收回公房的窘境。

  最后实在没办法,那一晚,木呆呆的坐在家中客厅发呆的顾新阳,跑到自己的房间,从他床板底下的暗格里,找出了那个自己藏了十几年的空瓶子。

  是的,是那个他一直认为有问题的空瓶。

  这个线条流畅,装水不漏的神奇透明瓶子,虽然不复往日的透亮干净,但是莫名的,顾新阳心里就认为,能拿出这样神奇瓶子的妹妹,甚至是神奇妹妹的爷爷,蠢弟弟二宝心中的高人,他们一定很有本事。

  眼下,只希望妈妈指点的路是对的,希望姥爷妹妹他们能帮帮自己,帮帮不知在哪里吃苦的父母了。

  下定决心,顾新阳拿着瓶子走到厨房,放在煤炉中,闻着焦臭味,看着瓶子一点点化成火光,蜷缩成黑色,最后烧干殆尽,顾新阳握拳做出决定。

  再后来,他再次找上邵伯伯帮忙,请邵伯伯给他弄到了两个知青名额,而下乡的地点,正是西南省山窝窝里的会县。

  因为房子要被收回,顾新阳领着两个弟弟,匆忙的收拾好了衣裳被褥,打包好行礼,一气把存单上的钱取出。

  就这样,在情况越发紧绷危机之时,在接到爸爸辗转透过老战友传来的只言片语的焦急催促中,八月初五这天,弟兄三人包袱款款,走在汹涌激动的人流中,成为了上山下乡去支援农村建设大军中的一员。

  顾新阳带着弟弟们狼狈的坐着火车往南边赶的时候,李家这边也遇到了大难题。

  时间倒回前几天。

  得知虎姑婆出事,李唯一跟赵庆国,额,不对,是李庆国暗自乐呵没几天,这日,一大早送了爷爷与李庆国出门后,不用上学,完全自由解放,在家闲荡的某米虫,就被自家奶提溜到了单位上去。

  按照奶的说法,如今太乱了,而且上头还有政策,鼓励广大知识青年们,投身到农村那片更广阔的天地去。

  虽说现在看着政策,还讲究个自己积极主动报名,但是这一日比一日严峻的心惊肉跳日子,李绍成与何秀芬都觉得,还是赶紧给孙女安排个工作来的稳当。

  这不,看到药材收购站招会计,何秀芬准备先领着孙女到单位混个脸熟。

  至于李庆国?

  这丫的先前在畜牧站当了临时工,结果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没多久功夫,这丫的有一日回来就报告了好消息,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已经转为了正式工!

  成为了正式工后,他的户口,就不用放在长沙头大队上了,可以拿着户口转入畜牧站,成为端着铁饭碗,吃着国家供应粮的城市户口了。

  只是吧,在这样的好事背后,也有不少眼红心热的红眼病在暗地里瞎嘀咕。

  就拿着他先前改姓一事,某些知道了事情的红眼病们,就私下里调侃叨叨,说李庆国这是打定主意要当上门女婿了,没见着连姓都改啦?所以李老头给他搞了个正式工,端了铁饭碗云云……酸气的很!

  当然了这样的闲言闲语,当事人李庆国跟李唯一即便是听到了,也都不在意就是。

  童养夫什么的,结婚谈对象什么的,李庆国是怎么想的李唯一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说白了,还没开窍呢!

  话题转回来,只说眼下,李唯一对于爷奶的安排有没意见,老老实实的跟在老太后头去了单位,装乖的不行。

  跟着奶奶到了药材收购站,跟人问了一圈的好,才跟着奶奶到了前头收药材的门市,才跟熟悉的蔡姐等人问候了一声,不想,牛毛哥却突然出现,急吼吼的找到了门市里来。

  “何奶奶太好了,终于找到您了!”。

  牛毛哥脚步匆匆的奔进门市,一眼看到何秀芬就急切的冲上来,气都没喘匀,本想招呼着人就走,只看到何秀芬身后探头出来的李唯一后,牛毛虚出一口气,嘴里万幸,忙又道:“李唯一,你也在,真是太好了!”。

  何秀芬与李唯一祖孙二人都不明所以,何秀芬看着气喘吁吁的牛毛,她从柜台里走出来,上前给弯腰的牛毛顺了顺后背,嘴里关切着。

  “牛毛,好孩子,别急,有话慢慢说,怎么回事?”。

  “何奶奶,呼,呼……我,我到畜牧站,没找到,找到李爷爷跟庆国,所以赶紧就来找您了,看,看到您真是太好了,呼,呼……何奶奶,您赶紧家去吧,刚才我听……”。

  原来啊,牛毛在学校可是积极份子,也是小兵小将里的一员呢,还挺得队长器重的。

  也是,人牛毛学习不好,可个子却是南方人中少见的高大,力气也大,性子又直,是个很好很好的马仔,额,不对,是打手,额,也不对,总之就是很得器重。

  前些日子,县红卫会抄家队长,连同各个乡镇上来的那一批小兵小将一道,决心在县里干一番大事。

  听说了他们大队上虎姑婆干的坏事后,牛毛贼兴奋,跟着大家一道,打倒了虎姑婆梁改枚。

  虽然,事后他看着梁改枚夫妻是觉得他们惨了点,可回头想想李庆国儿时的可怜小样子。

  为了曾经的同伴同学,看在大家是同一个村长大的小伙伴的份上,牛毛觉得,梁改枚夫妻活该有这样的下场。

  他也自觉,自己能为小伙伴们出口恶气而感到骄傲。

  接连几天,他都处于自己是英雄,是好汉,是正直不阿,是打抱不平的勇敢战士的状态中。

  直到今天去了红卫会,没等他进门,在半遮掩的办公室门后,听到屋里头抄家队长说,今天又要去自己的大队找李家的麻烦时,牛毛才暗道不好。

  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出红卫会,他满脑子想的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找到李家人,通知他们做好防备。

  说来还是虎姑婆夫妻不好,太恶毒,太坏,太讨厌。

  不就是被□□游街了几天么,居然事后还把李家给拖累了进来,说什么李家能拿出四百五来买孩子也是犯法的,说什么,李家是地主阶级做派,家里米肉菜的吃不完等等。

  想着刚才队长跃跃欲试,眼里放着光的说要去抄李家,顺便发财时的神情,牛毛心里发寒。

  他第一次觉得,好像参加这什么小兵小将的,也不是什么正确的事情,更是觉得自己以前做的事情,好像,可能,也许,不一定都是自己认为的那样的正义……

  越想越不安,匆匆跑到畜牧站,可惜李爷爷带着庆国下乡去了。

  不得已,想到何奶奶在药材收购站上班,牛毛又拼了老命的往药材收购站跑。

  所幸两个单位隔的并不远,如若不然,他都怕来不及!

  因为他们是红色小兵小将啊,李家哪怕没人,按照他们以往的做法,那是可以直接砸门进去,先抄家,搜出东西来最好,他们带着罪证也能拿人去游街;搜不出有问题的东西也没事,他们也能跟没事人一样全身而退。

  都是干惯了的活计了。

  越想心里越不得劲,万幸,在药材收购站找到了何奶奶,更是看到了自己遍寻不见的李唯一。

  听了牛毛的报信,何秀芬当场一惊。

  倒不是怕家里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翻出来,而是眼下外头乱,她反倒是怕人莫名陷害。

  这么想着,何秀芬顾不上思考,强撑着担忧纷乱的心,请边上的蔡姐帮自己请假,她拉着孙女跟牛毛就往家奔。

  等出了门市的大门,李唯一不再保持沉默。

  刚才门市有外人在,如今这样的大环境下,她也怕节外生枝,所以没多话,这会出了门,李唯一赶忙拉住自家奶奶。

  “奶,您别急,别慌,我跑得快,先回家去看看,您信我。”。

  安抚完焦急的奶奶,李唯一看着身前好心来报信的牛毛,“牛毛哥,我奶拜托你帮我看着,你们慢慢来,我先回家去。”。

  实在是李唯一突然认真的气势,把牛毛唬住了。

  在牛毛等一众小伙伴眼中,李唯一就是个吃不得苦,家里日子好过,万事不操心,命很好的娇娇女,大家根本从未见过她认真的模样。

  用后世的话来说,人前,李唯一就一米虫的懒散模样,娇娇软软的好性儿。

  如今认真严肃起来,可不就唬住了没有心理准备的牛毛么?

  牛毛愣愣的,下意识的点头应好。

  等李唯一那家伙趁着自己愣神的这一会会,眨眼就跑了个没影,扶着何秀芬的牛毛都还有些醒不过神来。

  李唯一可没时间顾得上这些,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到一条无人的巷子,从批发市场取出一辆黑色变速自行车,踩上车就往家风驰电掣的飞奔。

  这会子她也顾不上,这有些异样的车子被人看到后会如何奇怪惊讶了。

  所幸为了赶时间她走的是小路,虽然道路情况比大马路差了很多,可是路程短,费时少,还安全,不会半途遇到小兵将,如此,路上倒是没有碰到人。

  等她累的够呛的骑车赶到家门口时,看着大门上完好无损的门锁,李唯一可算狠狠松了口气。

  赶紧掏出钥匙开门,把车子推进院子支好,转身关门插上门栓后还不放心,想了想,把压水井边上搓衣服的青石台子拿空间收了,然后放回门后抵着门。

  晃了晃青石,发现稳稳当当,即便此刻有人在外头撞门,着玩意也能抵挡一番后,李唯一才拍拍手,挥手收了变速自行车,开始在家里飞快是收起东西来。

  首先是二楼的仓房,里头除了一点点黑豆,绿豆,还有葛根粉,干木耳,以及少量的谷子跟红薯外,其他的她全都收到了空间里。

  家里要吃喝,不可能一点食物都没有,看着不像也太假了。

  收捡了两个仓库,李唯一赶紧下楼,先奔楼梯下的密窖,仔细查看入口确认无误不会被发现后,再直奔爷奶的房间。

  幸好她有爷奶房间的钥匙,开门进去后,直勾勾的奔着爷爷的宝贝去,从架子床的暗格里,翻出爷爷吃饭的家伙事,收了放空间后又跑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门,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红漆木头匣子,把匣子一股脑放空间。

  这里头不仅有家里每个月开支的钱票,还有爷奶每个月一半工资固定存入的存单,这些可都是宝贵的东西。

  至于爸爸的烈士补助,还有妈妈月约不断寄来的钱,那张存单爷奶早就交给自己保管了,此刻都在她的空间里,安全的很。

  收了这些,想到自己房间里放出来的一些,可能会引起事端的东西,她赶紧回房,也来不及看,只要是颜色鲜艳的,如她的衣裳鞋袜;

  只要是书籍,也不管是不是课本了,反正统统收到空间,不一会,自己的房间真是比脸都干净。

  想起书,隔壁庆国哥哥的房间里,不仅有自己给的外文书,还有爷爷给的推背图呢,那些要是被查出来,可是要命的玩意。

  不好还好,那丫的没有锁门的习惯,李唯一顺利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一通收收收,把但凡觉得有毛病会惹祸的东西都收光,她这才一边四处打量端详,一边拍手完工的出了房门。

  一出来,看到早已空了的神龛上贴着的主席画像,暮的,脑海中想起,上辈子有听谁说过那么一嘴,好像是在这个年代,哪家的倒霉媳妇懒,家里摆着的主席像落了一层灰,事后被举报,这一家的都因为倒霉媳妇侮辱主席被打倒,被□□游街下放吃土去了。

  想到这些李唯一急了,反手取出一包纸巾,忙踩着太师椅爬上去,拿着纸巾仔仔细细的把主席像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擦了又擦,确认觉得没有一丝灰尘后,她才满意的点点头下了凳子,顺便还把凳子给擦干净,纸巾则是顺手收空间去了。

  既然擦了主席像,李唯一又经由主席像延伸的想了很多。

  想着自己一气买的二十本,玩笑说留到以后当古董的语录,她刷刷拿出四本,爷奶还有自己与李庆国的房间,每个房间的书桌中央端正的放一本外,主席像的跟前神龛上也供奉上一本。

  如此还不算完。

  放好了语录,她蹭蹭的跑到院子里,又费力巴巴的把大青石放回原位,自己拉开了门栓出去,踩在门外的石墩子上,把门头上烈士家属光荣的铜牌也仔细擦干净。

  左右打量确认没毛病后,李唯一满意的点点头。

  下了石墩子,一双脚才踩在地上,突的,她就看到不远处,一队绿色的长龙朝着自家所在的方向迅速接近。

  李唯一眼眸暗了暗,心道来了!

  家里该收该藏的都收好了,还是收到除了自己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她还会怕这群脑子有病的愤青小兵将?

  望着越来越近的一队人马,李唯一笑的蔫坏。

  来吧,来吧,就怕你们不来呢!

  冷笑转身进了院子,连大门也不关了,院门就那样敞开着,李唯一转悠到堂屋门口的屋檐下,拖了张矮板凳过来一屁股坐下,翻手取出一本语录,捧着翻开到中间一页,低头镇定的看了起来。

  嗯,当然了,嘴里还不忘了念念有词。

  没办法,她也是积极寻求进步的知识青年,额,青少年呢!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一群小兵小将们气势汹汹抵达李家院门口时,透过院门,看到的就是眼下这么副场景。

  看到快要进门的人群,李唯一装着才发现不好的模样,强势的站在门洞里,堵住了来人的去路。

  “唉唉唉,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私闯民宅是违法的你们知不知道……”。

  看到一大群汹涌而来的小兵小将,李唯一手里举着□□,蹦跶起来就来拦人。

  对方确实气势汹汹,态度恶劣。

  为首的那位抄家队长,不客气的伸手来推搡李唯一,嘴里满是蔑视,“走开,走开,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家私藏封资修不过,平日里还是资本主义作态,身为无产阶级的人民,我们要检查!”。

  “开玩笑,你说我家私藏封资修就私藏封资修啦?还资本主义做派?呸!

  你看到没有,我家门牌上挂着的,可是我爸爸为国牺牲换来的烈士家属光荣牌!

  我家八倍贫农出身,是谁诬陷我家资本主义做派,私藏封资修的?不是什么坏份子在打击报复吧?

  这位同志,这绝对是对革命烈士的侮辱,是对广大劳苦群众的诬陷!

  我不服!我要求政府为我做主!我一颗红心向着党,坚定不移跟着党的领导指挥走的新时代青年,我是主席的儿女,主席万岁!”。

  李唯一可不惯得对方,手里高举着红皮书,嘴里的话一套套的,总之就是怎么好怎么来。

  随着她一声主席万岁响起,所有的小兵小将们也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双臂一震,高举欢呼,主席万岁!

  这架势,看的抄家队长眼角直抽抽,心说面前的死丫头还挺能的!

  只是想着那对狗夫妻嘴里说的种种好东西,靠着造反有理,背地里却捞了不少好东西家去的队长心痒痒的很。

  让他白跑一趟,不存在的呀!

  队长伸手抚摸上胸口别着的主席像,同样高声呼喝完主席万岁后,嘴里义正言辞。

  “这位小同志,你的觉悟很高,这样很好!

  但是既然有人举报,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我们自然是得搜一搜才行。

  你放心,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头头嘴里说的话还拐着三个弯,李唯一心说,面前的家伙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眼下来这么一拨人,不让他们进去搜一搜,看来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是今天把人堵了回去,可以后呢?

  没有防贼前日的道理。

  想想自己收捡的很干净,只要不是对方有意栽赃,她倒是不怕被搜查。

  心里是这么想,面上却一点都不带服软的。

  “你们这么多人来势汹汹的,说搜查就搜查,行,身为一个热爱祖国,热爱主席,配合工作的好同志,我可以让你们搜。

  但是同样的,丑话我也得说在前头。

  万一你们要是搜不出什么来,你们必须得门头上的烈士牌道歉,给我父亲道歉,给我家人道歉!

  你还要保证,以后都不许再到我家来搜查打砸!

  而且为了保证公平公正,在你们进去之前,我也得搜搜你们的身!”。

  “什么?开什么玩笑!”。

  听到李唯一的话,不止为首的队长黑了脸,就是他身后那群本还嗷嗷叫的小兵们,一个个也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都以为,面前的小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想他们可是积极响应号召的小兵小将,是得了上级的指示各处串联,造反有理,是到了京都主席都要接见的小兵将。

  自来都只有他们搜查为难别人的份,从成为小兵小将的那一刻起,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要反过来先搜查他们的说!

  李唯一一句豹子胆的话,瞬间就捅了马蜂窝。

  这些热血上头的青少年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恨不得提溜起李唯一,破开她的脑袋瓜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狗屎。

  气势特别紧张,人人都紧紧绷着,这让看到有小兵小将进村后,一个个也跟着紧张,跟着来看热闹的社员们纷纷暗道不好。

  得亏大队长以及支书,还有民兵队长他们来得快,长沙头大队又很团结。

  再想着当初饥荒年月,老李家拿出来的救命野菜干果,想着后头李绍成祖孙贡献出来,说是自己省吃俭用给队上送来的杂粮大米,他们长沙头大队的人也不都是白眼狼。

  见着李家最宝贝的乖乖要受欺负了,大家哪里肯干?

  更可况,李家背后还有长沙头最大的何姓家人在,那百十口子人拉出来,一人一口唾沫,就完全能把面前二三十号小兵小将们给淹了。

  闻讯而来的村里人一个个也冒了火光,一个个随着嘴里大声嚷嚷干什么的大队长一起,拨开人群,上来就把一群小兵小将们给围了。

  李唯一看着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她倒是天马行空的,有些心疼自家门前的地。

  嗯,小小一块地方站这么老些人,门前的小平地它估计承受不来,不会塌方吧?

  “二舅公,支书爷爷……”。

  见着为首的几位大队干部,面色不善的越过一群堵门的小兵小将走到自己跟前,李唯一乖巧的喊人,面上还做出一副受了欺负的表情。

  见此情景,特别是发现敌我双方实力悬殊后,抄家队长心里其实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只可惜,横行惯了的他,眼下没有台阶下,身后的一群蠢货,也不知道给他制造台阶下,队长暗暗发急,心里隐隐发虚,额角甚至还冒出了冷汗。

  “小伙子,你领着人到我们长沙头大队来,这是要干什么?”,老支书年纪最长,又做惯了政治工作,自是当仁不让的上来就开口。

  队长发虚的看着眼前背着双手,表情不善的老头,他强撑着场面。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老人家,我们也是接到了群众的举报,所以特意到这家来查抄封资修的……”,吧啦吧啦。

  老支书听着面前愤青小青年信誓旦旦的话,他挑挑眉。

  人老了,什么场面没见过?

  老支书也不废话,指着李家大门头上钉着的烈士家属光荣的牌子,语重心长的道。

  “小伙子,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是不错,我们这群老农民也很是应该配合。

  只是你知不知道,这门头上钉着的牌子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烈士?

  你知不知道,今天让你进门搜查可以,但是就如我家小妮子说的,万一你搜不到呢?

  这侮辱烈士家属的罪责,侮辱无产阶级贫农的罪责,你们谁来担?”。

  老支书一针见血,严肃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小伙子,我们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临了死了死了都闭不上眼睛,还不放心家里的亲人啊!”。

  这番软硬兼施的话,让面前的小兵小将们更是退却犹豫开来。

  李唯一趁机冒头。

  “支书爷爷,还有这位同志,二位听我一言。

  大家都好同志,既然有人举报我家,我也不能阻止大家办公。

  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配合你们的工作,也请你们给我安安心,丑话我们先说前头,进去搜查可以,想怎么搜,就怎么搜。

  前提是,在进去之前,我先搜查你们的身上,毕竟我也怕到时候你们不小心掉个什么东西在我家,事后让我说不清。

  所以这样,只要我搜了没问题,你们进去放心搜,你们安心,我也安心!两全其美,也不会有人说,我阻拦大家的工作,二位看?”。

  她今天还就得让面前的人,进到自家好好搜查一番。

  要是不让他们自己搜,不晓得情况的围观群众,指不定背后就要瞎议论,心里指不定的还以而自己家真藏了什么呢。

  而且万一这群小兵小将不死心,下次再来,她家可耗不起。

  老支书听到李唯一的话,也觉得甚是有理,看着面前的头头,老头儿拿出了自己身为支书的气势,一挥手做出决定。

  “我看行,小伙子,就按小妮子说的办,不然回头你们还不说我们长沙头的人凶悍,得理不饶人?嗯,就让你们进去搜,小伙子你看,你们是全进去啊,还是派一部份人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