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阳还没有出来, 朵朵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 大床上前面没有人, 翻身看看后面, 拱了两下坐了起来。

  爸爸搂着妈妈, 他们还在睡, 她知道, 他们分房睡好多天了，现在看见她们在一起, 高兴地叫了声妈妈，随后又觉得爸爸碍眼, 爬了妈妈的身上来。

  “妈妈！妈妈！”

  裴红叶醒了，扶稳女儿, 小家伙把爸爸的手臂从妈妈身上拿开, 挤着要到二人中间, 到底硬塞了进去。

  裴红叶转身过来，搂着她：“朵朵怎么这么早醒了, 再睡一会吧。”

  朵朵是孩子的小名, 她的名字叫做萧云朵。

  两个人结婚以后，没有什么避孕措施，都是顺其自然的。

  孩子的到来，两个人都很高兴，还约定好了, 第一个姓萧, 第二个姓裴, 云朵出生的时候就白白净净，很可爱很漂亮的孩子，萧珩为女儿取名云朵，希望她一直在宠爱当中长大，一生无忧，将来能做个自由自在的人。

  母女两个一动，萧珩也睁开了眼睛。

  不过很显然，小家伙用脚踢着他肚子，直蹬着他：“你离妈妈远一点，远一点啦！”

  他哭笑不得地捏了下女儿的脸，靠后一点：“不是你说要和爸爸妈妈一起住的吗？为什么妈妈要近一点搂着你，爸爸就要远一点？”

  朵朵天真的小脸上，也有片刻的犹豫。

  只不过，她举着小拳头想了想，终于找到了理由：“因为你是男生！我和妈妈是女生，男生要离女生远一点！”

  裴红叶已是失笑，孩子黏妈妈是天性。

  朵朵就是不想任何人太靠近她，她往一边动了动，睡裙肩带滑落下来，露出肩头和胸前的几处红痕，昨天晚上战况激烈，本来就加了几天的班，躺下就睡着了。

  抬头看了眼时间，才六点，裴红叶又闭上了眼睛。

  萧珩被女儿逗笑，按着朵朵让她再躺一会儿：“对，男生就要离女生远一点，你说的没错，再睡会吧！”

  朵朵可不想睡了，她向来起的早，一骨碌站了起来，踢开被子，就在大床中间跳了跳：“起床啦，起床啦！爸爸快起床！”

  被子一掀开，红叶的半个身子就露出来了，那修长的腿微微蜷着，吊带睡裙只遮住了大腿根，半遮半掩的模样，形态十分诱人。

  萧珩起身下床。

  他穿着背心睡裤，这是有了女儿之后的习惯。

  绕着大床走了另外一侧，俯身看了红叶，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忍不住唇边笑意：“听见了吗？朵朵叫你起床呢！”

  裴红叶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底，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她叫的是你。”

  果然，朵朵看见萧珩到妈妈身边了，立即又从红叶身上爬了过来：“对，爸爸快起来，我和妈妈要睡懒觉。”

  她推开爸爸，再次钻进被底，搂着妈妈宣布自己的拥有权。

  萧珩起身，余光当中瞥见裴红叶的手机还在床头柜上，他站了一站，弯腰拿起来，送了红叶的身边来：“昨天晚上有个人不停地在给你发信息，可能有事，你看见了吗？”

  昨天晚上，的信息？

  红叶抬眼，拿过手机看了眼：“哦，一个朋友，没什么事。”

  说完将手机塞了枕头下面，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朋友怎么会和她这样说话，朋友怎么会一直等她。

  萧珩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小朵朵乖乖躺在妈妈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咯咯地笑，母女两个相拥而眠，他转身走了出去。

  裴红叶又睡了十几分钟，有她陪着，朵朵很容易就睡着了。

  六点二十，等孩子睡熟了，她连忙起床。

  公司还有事，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事上面，红叶从枕头下面拿出了手机，上面蓝天的信息有一半是显示是已读的，她没看过，那应该是昨天晚上萧珩看过的了。

  她从上往下看了一遍。

  这个名字标记蓝天的人，是她的初恋男友蓝天逸。

  说是初恋，很勉强。

  上高中的时候两个人是同桌，他是少数民族，老师对他很照顾，平时也总因为样貌俊秀很受同学欢迎。裴红叶上学的时候，很珍惜读书的机会，从不玩闹，他总是想哄逗她笑一笑。

  高中的时候都很懵懂的，后来考大学一度也有点联系，他对她是不同的，那么一点小暧昧，也曾芳心暗许，不过后来也失去了联系。

  裴红叶是前段时间联系上他的，因公出差曾去了一趟云南，纯碎是巧遇，碰见了回老家的蓝天逸，他现在是一名律师，巧的还在一个城市当中。

  他还是那样的性格，大男孩一样的，遇见她很高兴，互相加了好友。

  因为婚姻上的不如意，她曾咨询过一些财产分割的事情，他了解到她的婚姻状况，很为她担忧。

  裴红叶是一个很干脆的人，她已成年，不喜欢暧昧不清，婉拒了蓝天逸的关心。

  她棱角太尖锐，爱都是相互的，和萧珩总是缺乏沟通和柔软，这是她们婚姻当中最致命的问题。感情也是一件很迂回的事情，性格当中融入了三分旁观者的冷静，自然有所改变。

  从前是太尖锐，太直接。

  现在也开始学会了婉转，之前吵架是因为裴然，裴红叶直接要求萧珩与裴然断了任何联系，他觉得没有不要，理解不了她的想法，觉得她不可理喻。

  现在，她不提裴然，昨天晚上是故意让萧珩看见的蓝天发过来的信息。

  其实之前，是她拒绝蓝天的话，都删掉了。

  给丈夫危机感，也是婚姻当中重要的一课。

  早上萧珩果然问了，裴红叶含糊地说是一个朋友，他似乎没太在意，但是站在床边的那一刻停留已经暴露了他的不快，还不够，现在的危机还不够。

  红叶到衣帽间去换衣服，她工作时间，通常

  都是利落的西装西裤，今日到了衣帽间翻看了一阵，才走出来。

  春日阳光虽好，但是乍暖还寒，她穿了一件肉粉色的衬衫，外面黑色的俏皮西服，手臂上搭了件同色大衣，整个人看起来温暖而又不失干练。

  洗漱下楼，萧珩已经在餐桌旁了。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眼，随后低头喝粥。

  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是分开走，彼时不见面的，见面就是吵架，保姆陈姨看着两个人的脸色，小心窥探着，生怕又吵起来。昨天晚上她可是亲眼看见裴红叶打萧珩那一巴掌的，她以为家里会爆发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没想到后面安静下来，忐忑了一夜，一早他们夫妻又一起出现，她的心脏病都快要犯了。

  紧紧盯着这两个冤家，陈姨手都抖了。

  可没想到，萧珩拉开了身边的椅子，竟然跟没事人似地了：“快坐下，刚好新盛的粥。”

  红叶落座，将大衣递给了陈姨，拿了粥碗过来喝粥。

  萧珩与她同岁，还很年轻。

  这对新夫妻，和刚结婚的时候一样，还不太了解对方。

  公司才进入轨道，工作上的事还是有默契的，萧珩看她低头喝粥，侧目：“需要帮忙吗？你们销售部最近问题很多。”

  工作上的事需要解决，但是家庭的问题更重要。

  裴红叶低着眼帘，还算配合：“不需要，我只是有点累，一会你开车去公司的话，我搭车就行。”

  萧珩嗯了声，当然不会拒绝。

  事实上，她说累，想要坐他的车，他还很高兴。

  二人都很忙，平时很少一起走的，近日冷战，家庭氛围更是差到了极点。

  夫妻之道，冷战是大忌。

  裴红叶是个太要强的人，从来不愿依靠谁，也从不服软。

  有时候被需要也是一种幸福，可她从来不懂。

  朵朵没有下楼，可以预见，应该是被妈妈又哄睡着了，萧珩看着红叶，心中漾起一丝温柔来：“朵朵睡着了？”

  她嗯了声。

  难得安静的早晨，就连普通的对话都显得是如此的温馨。

  萧珩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助理小桃，她打电话过来说之前帮裴然联系的影视城老总有回信了，约他带裴然过去见一面。裴然的公演场地出现了点问题，很沮丧，之前就答应她了，帮忙联系投资人，没想到一早就有了动静，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看了眼红叶。

  裴红叶心里明镜似地，应该就是裴然的事，不然他不会那样的表情。

  她拿过纸巾擦了下唇角，假装没听见，起身在陈姨手里接过了大衣穿了身上：“你有事就先走，我不坐你车也没事，主要是一会约了盛唐的徐总，今年服装部最新数据，订单比往年少了百分之三十，我得看看怎么回事，和他谈谈。”

  盛唐的徐总，有名的色鬼，专门喜欢在女人身上占便宜。

  萧珩也站了起来：“今年销售额的确下降不少，不只是他一家的事，以后不要单独约他见面，今天就这样，我替你去。”

  这样的场合，别人去没有用，只能他们夫妻出面，可徐总那样的人，让他多看一眼心里都不舒服，怎么可能让裴红叶一个人去。

  若是从前的裴红叶，多么难搞的客户，多么苦，她都不会说出来。

  今日试探着说了，萧珩果然不让她去。

  她穿好大衣，唇角微扬，靠近萧珩。

  他身高一米八八，站在他面前，扬起脸来才能看清他的目光。

  裴红叶就那么扬起了脸来，定定地看着他。

  萧珩也看着她，有一种陌生的冲动在体内喧嚣，红叶突然对着他笑了，然后低头，两手抓着他的衣领，一低头额头就抵在了他的胸前。

  二人除了火热的夜晚，白天很陌生。

  缺乏沟通，缺乏彼此靠近的心，这也是裴红叶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脆弱。

  “萧珩，谢谢你。”

  她声音轻轻的，难得的低柔。

  萧珩低着眼帘，伸手拥住她：“说什么谢……”

  裴红叶靠在他胸前，再抬眼时候，像才想起来似地：“刚才的电话，你不是有事要出去？”

  昨天晚上裴然就故意提起了这件事，她认为萧珩这点事不会对红叶说，一旦裴红叶知道了，那将又是一场狂风暴雨的吵架，看起来是坦然公事公办的模样，其实是有心挑衅。

  裴红叶问出口了，萧珩也就说了：“没什么事，裴然的公演场地出了点问题，经费和地点都得重新规划，我帮她联系联系了下影视城的赵总，换了投资人，引见他们见一面应该就没问题了。”

  他的人脉，裴红叶都是知道的。

  影视城的赵总也是认识的，裴红叶站直了身体，两手插在了口袋里：“徐总那个人你知道的，他那边我是真不想去，这样你要替我去应酬的话，那我帮你带裴然过去吧，赵总我们也认识，你打好招呼的话，我给他们引见一下，剩下的他们自己聊就好了。”

  这样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裴红叶和裴然之间，一直不太友好。

  萧珩还有点疑虑：“你们，没事吧？”

  裴红叶大度得很，又多了一分笑意：“放心，以前可能是我对她有点误会，以后不会了，先去公司，我处理点事，回头让小桃送我去接裴然。”

  误会这就是裴红叶给裴然和萧珩关系的定位，是一道线，不允许超过。

  她这么一说，他反而觉得没什么，更加未把裴然的事放在心上了，二人一起往出走，红叶的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萧珩去车库取车，等他回来的时候，她一通电话还没有聊完。

  上了车，只剩下两个人了，裴红叶才结束了通话，然后一言不发。

  他不禁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些信息，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蓝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