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苏醒过来, 与盛柏年商议后，将时间回转，回到程郁死去, 但是程归远与程嘉言还没有发现的那段时间中，至于关于虚无之地，关于现在的记忆, 程郁同样选择了保留。

  程郁再次从那间他熟悉的卧室中睁开双眼, 他再一次死而复生，好像还拥有了新的身体, 盛柏年站在门外,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程郁坐在床上，听到开门声, 转过头去，对他笑了一下。

  漫天的血色终于褪去，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去, 盛柏年快步走到程郁的面前，张开手抱住他，程郁犹豫着抬起手，想要回抱一下他, 只是不知怎么的胃里突然翻涌起来，他连忙推开盛柏年，去卫生间中干呕了一会儿。

  盛柏年低着头，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

  程郁出来后对盛柏年解释说同他没有关系，是他自己有点不习惯。

  他从房间中离开, 到楼下去找程嘉言去了, 盛柏年愣愣站在原地, 很久后才从房间中出来。

  不久后程归远也找来了，他将程郁与程嘉言都接回了程家去，一切好像真的又重新开始了。

  只是当程郁走后，盛柏年环顾自己空荡荡的别墅，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神明彻底苏醒，他已经不需要睡眠了，只是盛柏年仍旧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生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猛地惊醒过来，摩挲着身边的床铺，要用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反应过来程郁其实已经回来了，只是不在他的身边罢了。

  纵然他现在已经是掌控世界的神明，他有时候依然会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仍在一场梦境当中，当他醒来的时候，程郁还是消失不见，再也不会回来。

  可就算程郁真的回来，但是他已经不会像从前那样爱着他了。

  盛柏年有时悲哀地想着，那时候自己倒不如早早死去，那后来的那些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虽然程归远与程嘉言都很不欢迎盛柏年，但他依旧是风雨不误地经常到程家去，约程郁见面。

  只是程郁对他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很冷淡，有些像是盛柏年刚从国外回来时待他的那样，盛柏年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他有时候很想问问程郁，你有一点喜欢我了吗？比前一天更喜欢我一点了吗？

  只是程郁现在太难讨好了，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再叩开他的心房了，他已经将那里彻底封闭起来了。

  程郁不知道该怎么向盛柏年解释，他不是将自己的心房封闭起来，只是真的没有从前那么丰沛而磅礴的感情了，就连对程嘉言，好像也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了。

  他坐在沙发上，歪着头看向盛柏年，神情茫然又无辜。

  盛柏年想要抬起手默默程郁的头顶，又怕他又避开，自找难堪。

  他想问问程郁到底要自己怎么做呢？可这些话其实不必说，他都能想得到程郁会怎么回答自己，他定然会说自己什么都不用做的。

  梦里，程郁还像从前一样热烈地爱着他，压在他的身上，笑个不停，盛柏年的手放在他的腰上，感受他的呼吸扑在自己的脸庞上，不久后程郁闭上眼睛睡着了，他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面，倾听着沉稳的心跳声。

  要是能够永远沉醉在这场美梦当中就好了。

  盛柏年从梦中醒来后怔忪地望着四周，忽而抬起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程郁已经死而复生，而他也该清醒过来了。

  程郁见盛柏年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考虑到怎么说他们两个也认识这么多年了，表达关心问了一下。

  在知道盛柏年在想什么后，程郁犹豫良久，还是将自己现在的状态同盛柏年说了一下，好像从他死后，就再很难感受到快乐和痛苦了。

  盛柏年看了他半天，最后背过身去，对程郁说是我的错。

  程郁不知道这件事与盛柏年有什么关系，在他看来，这件事说到底与盛柏年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他倒不必这样将所有的责任都归结在自己的身上。

  他该怎么样才能将过去的程郁找回来呢？

  程郁看着眼前的盛柏年，怎么突然间觉得他好像要哭出来似的，不过再一眨眼，盛柏年还是和从前一样，沉静地站在自己面前。

  盛柏年心中难受得厉害，不过至少让他知道程郁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他总能想出个法子来。

  盛柏年回到过去的那五年，他已经没有办法经过程郁曾经历过的这一切，只是在每次程郁处理亡者书时，提前将亡者书中蕴藏的情绪吸去大部分去，也将程郁被冲散的情感一点点收集起来。

  他像是一个即将要过冬，还没有储备好足够食物的松鼠，小心翼翼地收集着自己现在能够找到的任何一点情感，他一遍遍地走过那五年，一次又一次直面程郁的死亡，最后终于将程郁在岁月中冲散的情感寻找回来，他将它作为礼物送给程郁，至于程郁要不要接受，由程郁自己来决定。

  盛柏年心中忐忑了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把他的心都给了程郁，程郁能不能再爱他一点，不需要像从前那样，但是只要有一点就够了。

  一周后，程郁约他出来见面，盛柏年看不大出来他有没有接受自己带回来的那份属于他的情感，他像是一个法庭上的被告人，正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程郁看了他一会儿，低低说道，他很讨厌安锦然和叶锦。

  盛柏年不知道程郁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又听着程郁继续说道，盛柏年在那段时间却和叶锦的关系很不错，即使盛柏年不知道程郁的用意，但是这种事情也不需要去想用意了，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应该怎么做，盛柏年立刻同他解释自己与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程郁笑着点头，但盛柏年总觉得他好像并不信任自己。

  他没有其他办法，赶紧带程郁看过去的那些回忆，那些回忆中他不管是与安锦然，还是与叶锦确实都没有任何过线的动作。

  只是程郁看完后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盛柏年小心翼翼问他怎么了，程郁说想了想，对盛柏年说，那段时间，为什么盛柏年都可以对叶锦露出笑脸，对自己又那么苛刻？

  盛柏年一时语塞，那个时候他待程郁确实太不好了，他不记得不程郁，却仍然对他抱有他自己也察觉不清楚的心思，后来更是得知程郁是在与自己交往期间就有了那个孩子，心中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面对程郁，于是把一切弄得更糟了。

  然而现在不是他逃避的时候，盛柏年沉默半晌后，将自己那时的心意一点一点地剖析给程郁听，不加修饰地将自己的心里的阴暗、难堪，全部都告诉他。

  程郁听后，许久都没有做声。

  盛柏年不知他是否还愿意原谅自己，他半蹲在程郁的面前，仰头看着他，说着不会了，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程郁低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岁月的长河在目光交汇的刹那间奔腾往复，他在盛柏年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笑了一下，轻轻说道：“那下不为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