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醒过来时,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意识尚未回笼，他迷迷糊糊地想去摸墙上的开关，这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绑住了。

  他怔了一下，刚动了动脚踝,黑暗中就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直到此刻,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绑架了！

  不对,昏迷前他明明是在家过十八岁生日，和他的父母——

  “吱呀”一声，厚重的门缓缓打开。

  一丝明亮的光线泄进来，林煜下意识睁大了眼眸,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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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眸微敛,他看向举着烛台走进来的人。

  来的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步履稳健，衣着讲究,怎么看都不像是穷凶极恶的绑匪。

  “你将我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林煜主动开口问道，“谋财还是害命？”

  胡伯在他面前站定,房间内响起沧桑的声音：“不是我将你绑来这里,而是你的父母将你献给了我的主人。”

  林煜蹙了蹙眉：“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一百多年前,你的祖父与我的主人订下契约，每隔一百年献给主人一名林氏子孙，以此换取家族长盛不衰。”胡伯缓缓解释道，“你出生时正值一百年之约，你的父母恳求我的主人让你长到十八岁,如今正是兑现契约之时。”

  “轰”的一声,林煜脑海里炸开一声巨响。

  分明是极其荒唐的说法，但他却从平常生活中轻易找到蛛丝马迹。

  难怪他父母从小到大百般宠他,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捞月亮，却从不给他过生日。

  难怪十八岁生日前，家里的气氛变得极其怪异，爸爸整日唉声叹气，妈妈也魂不守舍，一见他就捂住脸流泪，他还以为是父母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眼见跌坐在地上的美丽少年露出怆惶的神情，胡伯心中生出一丝不忍，叹了一口气：“主人外出办事，还有三日归家，这几日你先住在这里。”

  说罢，他将手中的烛台放到桌子上，转身往外走去。

  “你的主人……”林煜终于找回声音，语音艰涩地问道，“他会把我怎么样？”

  听这位老人的描述，他的主人肯定不是人类，说不定是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胡伯脚步一顿，“这几天不要试图逃跑，只要有契约在，无论你去哪里都会被找到，还会连累你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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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煜被独自留在房间里，只有一支不会熄灭的蜡烛做伴。

  也许是可怜他马上就要死了，胡伯一天三餐定时定点给他送饭，只不过全是素食，一丁点的腥荤都看不见。

  当然他也吃不下任何东西，这三天对于他来说就是硬生生等死。他躺在地上回忆自己过去短暂的十八年人生，并不知道时间究竟流逝了多久。

  昏昏沉沉间，似乎又有人来到他身边。

  “主人回来了。”胡伯开口说道，“主人有洁癖，你需要先去沐浴。”

  林煜清醒过来，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

  那只老妖怪果然是要吃了他，竟然还要他先自己把自己洗干净……

  他心头不禁升起一股怒气：“我不去！”

  胡伯好心劝道：“主人生气的后果，我想你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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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洗干净了，老妖怪吃他的时候就不会弄得太血腥？

  而且他已经三天没洗澡，自己想想也很受不了，最后还是拖着沉重的脚链，摇摇欲坠地走去沐浴。

  热水兜头盖脸地浇下，很快便将娇嫩的皮肤冲刷成粉红色。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很讽刺，父母将他当成掌心里的珍宝养了十八年，到头来只是为了送给老妖怪当食物。

  “时间到了，你该出来了。”浴室外，胡伯沉声提醒道。

  林煜回过神来，拿起毛巾囫囵擦了一下身体，套上准备好的黑色丝质浴袍，走出浴室。

  确定他洗干净后，胡伯领着他往楼上走。

  林煜这才有机会打量自己身处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一座中世纪古堡，处处透着陈旧的气息，四周极为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墙壁上吊着的蜡烛。

  随着他们走动，木质楼梯发出有节奏“咯吱”声，像是某种神秘的催魂曲。

  片刻后，胡伯在一扇门前停下：“先生，人到了。”

  里面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唯有紧闭的房门打开一道缝隙。

  林煜胸腔里的心脏控制不住狂跳起来，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胡伯并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抬手直接将他推进门内。

  饿了三天，他的身体变得很虚弱，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但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这是一间同样昏暗的屋子，从他脚下开始铺满柔软的长毛地毯，一直延伸至台阶处。

  台阶往上是一座高台，一个男人正双手交握，姿态慵懒地坐在椅子上。

  小刷子似的眼睫沾上水汽，林煜噙着泪摇头：“都不要……”

  与此同时，冰冷的手指松开下颌，蜻蜓点水般来到颈侧。

  “将你献给我？”男人慢条斯理地接过话，“假如没有那个契约，林家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你敢说你没有享受契约带来的好处吗？”

  高挺的鼻梁蹭上滑腻腻的肌肤，薄唇即将触碰青筋时，耳畔响起小猫似的叫声。

  来不及再多看一眼，男人已经俯下身，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捏住他的下颌，恩赐般说道：“我可以让你自己选择死法。”

  男人的语气堪称温和：“收回林家现有的一切，包括所有人的生命。”

  幽暗的古堡，长着獠牙的非人类，站在他面前的是只活了一千年吸血鬼！

  “啊！”他低叫一声，“你要干什么……”

  林煜惶惶不安地仰起脸，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下一秒，那只大手扣住了他的脖颈。

  他刚刚沐浴过，乌黑的发丝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发梢流下的水珠浸染如墨似画的眉骨，蜿蜒而下时像一道泪痕。

  “什么意思？”林煜有些迷茫，“你要收回什么？”

  男人抬手扶了扶额侧：“无关公平，契约就是契约，如果你要毁约，那么我就要收回我给出的东西。”

  “可……”林煜一时语塞，无力地重复道，“可这对我来说根本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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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煜不明白这笑声是什么意思，正想睁开双眼，身下一轻，竟是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贺沉目光自秀挺的鼻尖往下滑，在殷红饱满的唇上略微停留后，落至纤细修长的颈上。

  那截脖颈生得实在漂亮，肤白如玉，散发着莹润的光泽，颈侧鼓起的青筋微微跳动，他几乎能嗅到藏在薄薄一层皮肤下血液的香气。

  一双琉璃般纯净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林煜脊背紧紧贴着门板，尾音不自觉细细发颤：“我……我可不可以都不选……”

  高眉深目，眼眸漆黑，肤色异常苍白，一头黑发松松束在脑后，不显一丝阴柔，反而有种吊诡的俊美。

  掌心下的搏动速度变快，血液中的香气也愈发浓烈。

  林煜打了个冷颤，条件反射般往另一边躲去。

  他咬了咬下唇，稳住心神：“我知道，但是……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从容不迫，但幽深的瞳孔却悄然浮现出一圈慑人的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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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有道理。”贺沉抱着他走上台阶，“一顿饱，不如顿顿饱。”

  林煜双眸紧闭，湿得一簇簇的眼睫剧烈颤抖：“请、请您留下我，我可以持续不断地……为您输送新鲜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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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光火石间，林煜忽然串联起了一切。

  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男人的声音好似优雅醇厚的大提琴音，听起来很年轻。

  美味可口的食物说：“请不要一次性吃掉我，请慢慢地享用我。”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空荡荡的房间内，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这一笑，也将他用来刺穿猎物的那对尖齿露了出来。

  这是他对于美丽的人类少年的怜惜，旁人从未有过的待遇。

  他的祖父人都死了，总不能刨出尸骨来要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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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使他是个毛头小子，恐怕早在少年踏入的第一秒就扑上去咬破大动脉，獠牙深深刺入皮肤，让新鲜的充满香气的血液喷灌而出。

  林煜微微一怔，神色警惕地望向男人。

  “哦？”男人似乎觉得有点意思，“怎么说？”

  贺沉起身，转瞬间便来到少年身前。

  指腹按在动脉上轻轻摩|挲，贺沉嗓音微哑地蛊惑道：“乖孩子，我会轻一点的……”

  “等等……”林煜努力做最后的挣扎，“您能不能别一次吸、吸干我的血……”

  他的脸完全隐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一双皮鞋和干净笔挺的西装裤腿。

  但他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大多数时候他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嗜血的本能，优雅而从容地进食。

  冰凉的手指撤离，取而代之的是微凉的气息。

  对方不是上来就要吃人的千年老妖怪，林煜稍稍松了一口气，大胆地与男人讲道理：“与你签订契约的人是我祖父，但每个人生下来都是独立的生命，我祖父并没有权利将我……”

  “我比较推荐的一种，是咬这里。”贺沉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的尖齿刺进去时，会注入一种麻痹毒素，你并不会感到痛苦，反而会很舒服。”

  林煜蓦地回过神来，蜷缩着身体往门口挪动，脚链带出清脆的声响，一直到脊背抵在门上。

  明明怕得要死，还敢大着胆子跟他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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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讨厌，将食物弄得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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