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里陈列的家具除了衣柜单人床,就是靠窗的一张旧书桌。

  书桌板下一大一小两只抽屉，最右靠底有一个带锁的柜门。

  很显然，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梁妍在程易洗澡的时候,试图拉过这扇柜门,然而就拉了那么一下，木质的门角就掉了木屑下来，有被老鼠咬过的痕迹。她又去扭那把锁,锁相当牢固，沾了她一手的铁锈味，于是放弃，只能等他回来。

  程易听了她的要求,说自己先出去一下，开门不知去了哪，回来后带了把小钥匙。

  他在书桌前蹲下,小心插进锁孔转动，随后吧嗒一声,柜门解锁了。

  梁妍坐起身,两条腿盘在床上,看见他从里面拿出一个鞋盒子。

  程易捧着鞋盒在床边坐下,抬手弹掉上面的灰尘，然后掀开鞋盖放在一边。

  梁妍坐过去,从背后趴在他的肩头看,鞋盒里面是一些拿塑料袋包起来的信件，整齐地倾斜放置，扫过去大致有二十多封。

  这些信封表面样式一致，都已被拆开看过。

  最上面那封信写着：致十六岁的许易。

  清秀的字迹一看就是女生写的。

  梁妍醋意大起，拿起信连番质问他：“哪个女生给你写的？初中还是高中？以前电影院那个女生？我说一个破门你还锁这么好,敢情里面有这么多情书藏着呢。”

  程易却坦然：“那你要不要看看？”

  她见他毫不介意地笑，内心更不爽，把信丢开：“谁要看。”

  程易把信重新拿起来，指尖轻轻抚着信角，不及重温信封里面的内容，旁边一只手快速把信抢了过去，嘴里嘀咕说：“我还就要看了，看人家究竟看上你哪儿了。”

  程易没戳破，好笑地将脑袋凑过去，打算跟她一块看。

  信纸从里面被拿出来，梁妍将折成四分之一的信展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同信封上那几个字一样，柔美中带着一股韧劲。

  梁妍扫到抬头处，只见第一行写着：亲爱的孩子。

  “今天是你十六岁的生日，妈妈祝你生日快乐，一年没见，你肯定又长高了，妈妈真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个很帅的小伙子。最近家里一切还好吗？外公外婆的身体都健康吧，你今年刚升了高中，学习上不要有压力，妈妈相信你是一个自律上进的好孩子。上学路上还是要多注意安全，雨天小心山路滑坡，最近天气非常冷，一定要记得穿暖和一点。我知道你也想妈妈，晚上你可以打开窗户看一会妈妈……妈妈不能说太多，不想让你哭，还有什么话我留到下次再说，一切都要好好的。”

  看到一半的时候，梁妍眼眶里就渗出了泪，直到最后一个字结束，她回顾整张信纸，发现中间门有一块糊点，那不是刚才被沾湿的，痕迹早已干透，诚然如写信人所说，不想让他哭，但他看到时还是哭了。

  梁妍红着眼睛，把面膜揭下来，看向身边的人，问他：“她给你每一年都写了信？”

  “嗯。”程易点头，“她给我五岁开始写信，十六岁以后的，我带去了北城。”

  去往北城以后的一切，许园秋都预判错了，但她对她孩子的爱，不分时间门不分地点，独一无二永不过时。

  “那怎么还有那么多？”梁妍看向袋子里的那些信。

  程易将所有信倒在床上，按拆信的顺序重新整理，边整理边说：“当时她不知道我是男孩还是女孩，就按每一年写了两封信，不过我都看了，虽然有封信不是写给我的，但是看起来也很有意思，因为我总觉得不够看。除了生日信之外，还有交友沟通信，职业规划信，心情低谷信……她把什么都给我考虑好了，所以有些时候我没有那么孤单。”

  梁妍依次接过他递来的那些，只看着开头短短几句话，她就想象出那是个温柔坚强的母亲，在孩子即将出世而她即将离世的最后时光里，写下这些温暖坚定又有力量的文字，提前庇佑他接下去的人生顺遂如意。

  梁妍吸着鼻子，最后把信还给他收好，又问：“她给你写到了几岁？”

  “三十岁。”程易将塑料袋口子扎好，“二十九的我们可以一起看，三十岁的大概要跟我漂洋过海了。”

  他是个尊重仪式感的人，亲生母亲写的信可以完好地保存到每一年特殊的日子再看，内心早已练得足够强大，才会有这样一颗温柔爱人的心。

  梁妍靠着他肩头说：“大概她相信你到了三十岁的人生一定圆满，不需要她再一直担心你记挂你。”

  程易笑了笑：“那等三十岁那天，我把她说的话转告给你，看你说的准不准。”

  “我肯定猜对。”她很自信，瞥见塑料袋下面还有一个信封，问那是什么。

  程易把那张压在最底下的牛皮纸信封抽出来，挤开信封口倒置，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

  只见数张一寸照掉了出来，都是他小时候的照片。

  梁妍惊喜地拿过来看，最小的是幼儿园，一张脸和现在简直是等比例缩小，标准的抿嘴动作，委屈巴巴的表情，看上去像刚被人欺负了一样。

  她被逗得笑起来：“你小时候有没有玩得好的伙伴？”

  他手撑在她背后的床板上，边看边回忆：“本来有几个，后来他们把我的猫和狗弄死，我就不跟他们玩了。”

  这的确是他这样好脾气的人会生气的源头。

  “那你没有朋友了，你不孤单吗？”这儿人烟稀少，没朋友可不得无趣死。

  “我可以看书，可以在外公的诊所和动物交流，想要获得乐趣不一定要和同龄人沟通，只要觉得快乐的方式都可以尝试。”

  “难怪你那么爱看书，思想境界果然和我不同。”梁妍接着看他小学时期的照片，“这张跟你爸还挺像的，原来我老公那时候就这么帅了。”

  程易从一堆小照片里找出两张说：“这是初中的，这是高中刚开学拍的。”

  不管哪一个时期，他拍照的表情永远不变，不苟言笑地看着镜头，少年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坚韧顽强。

  信封里除了小照片，还有两张塑封的毕业照，梁妍一眼就找着他了，看完后发现信封里还有一张塑封的。

  程易没有把它拿出来，但也没有藏起来，他半捏着似乎在等她发现。

  梁妍看见了自然要问：“这是什么？”

  她说时拿过来，仔细辨别了番，才明白照片里的人物是谁。

  “这是你妈和你爸年轻时拍的？”梁妍问完同时，还注意到他们所站亭子的方向，“这不是以前我们一块去北海公园拍照的地方吗？”

  “就是那儿。”程易承认，“那时候我是有私心的。”

  梁妍认真看了会细节，说：“搂肩的动作都和你爸一样。”

  程易回想起当时的念头：“那时候就觉得，想让她看见，我也带着我喜欢的人来了。”

  梁妍觉得眼睛又有点涩意了，轻轻抱住他说：“以后你都有我了。”

  程易心中一暖，正想低头吻她，忽然眼前飞过一只带声的蚊子，他赶紧上手拍了一下，双手打开，里面沾着血。

  梁妍见了叫嚷道：“肯定就是刚才那只，吵得我烦死了。”

  “大蚊子不会很多。”程易起身说，“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出去把衣服洗了。”

  “嗯。”梁妍抽了张湿脸巾，擦拭脸上黏腻的部位。

  程易走了出去，过了会又回来，递给她一把蒲扇，说：“这个风力比较大，能赶蚊子。”

  梁妍摇了两下，果然比风扇凉快，她躺下来一边扇风，一边看着天花板，想象他在这个房间门里学习长大，任何思想形态都在这儿长成，直到有了他们第一次的遇见，如果这中间门稍有偏差，或许现在他们还是生活在两个地方的人，她也不会在这儿放空脑子想这些事，更不会有急切等他洗完回来的心。

  晚上两人挤在单人床上，地方确实很窄，翻起身来底下会有嘎吱的木板响声。

  梁妍睡在靠墙的里边，微侧着身朝向他，在他不断摇着蒲扇产生的风力下躺得很舒服。

  程易解释说：“刚才去外面池塘看了看，没有萤火虫，不过我知道附近还有一个更大的池塘，那儿出现萤火虫的几率大，明天睡前带你过去看，今天已经洗好就不出去了。”

  梁妍目前只关心一个问题：“这床会不会塌啊？”

  程易提早考虑过：“下面有螺丝固定，承重力应该可以。”

  梁妍拉他手臂：“你睡过来一点。”

  “过去你就没地方了。”

  “叫你过来就过来。”

  风扇呼啦啦吹着，是老旧的按档式，为了和床板齐平，搁在凳子上左右摇着头，风声里还掺杂着前盖铁网松动的擦碰声。

  程易听她的挪了点背过去，还没挤着她就看见她撑起来，半个身从上方垮了过去，紧接着压下来抱住他。

  “这样不热吗？”程易好笑地从上面给她背扇风，一只手小心拢过她的长发。

  梁妍偏着脑袋听他心跳，问道：“如果你学习没有那么好，是不是会留在这里结婚生子？”

  程易把她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细想了下这个问题，说：“一个人的能力发展和见识挂钩，在我去北城之前，我不知道北城是怎么样的，但我去了那儿，就知道我未来一定要在那儿，同时我见到了你，我也知道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如果这一切没有机会，那你肯定不会认识我，你也不会想到问这样的问题。幸运的是我走进了你的世界，也争取到了靠近你的机会，现在我得偿所愿了。”

  梁妍没料到初见时那普通随意的一眼，在他那儿有这么难忘的意义，抬起头看他：“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就爱上我了？”

  程易停下摇动的蒲扇，盖在她背上，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说：“你只要站在那儿就好，我会努力让你看见我。”

  “现在看来，你以前也挺自信的，起码学习上就很有自信，是因为在我面前，你提不起自信么？”她说完给他鼓励，“那以后我就是你的自信，希望我的先生越来越强大，生活越来越幸福。”

  没等程易想好说什么话来跟着她这句祝福，看见她忽然起身往上坐，坐在了他的肋骨上，随后见她俯下来吻他，她的双手抓在他发间门，意乱之中他看见她的睡衣肩带掉了下来，在她的脸短暂离开了几秒之后，替换了覆盖性的肩身下来，程易只觉自己的嘴里突然被塞入熟悉的果味。

  风扇从床尾吹到了床头，程易感受到丝绸料子的拂动，冰凉丝滑，而他嘴里也是这个料子，早在张口的那一刻被透湿，通过吸附之力递往内部的神经。

  “今天听外婆说，你小时候早产还很瘦，都没好好吃。”她将他的额发往上翻，眼神里充满了爱的光辉，“现在补偿你。”

  她的补偿过于丰盛，压着他的鼻子呼吸不畅，全是沐浴后的那种味，程易看见两边肩带都掉了下来，索性将丝绸料子往下拨，这次毫无阻隔地含住了她，他边捧边吻，习惯适时收几下，丈量她目前的形态，顺便预防一些医学上的病变。

  风扇不知疲倦地摇过几轮，前盖铁网仍旧发出咣咣声，伴随着木板床一刻不停的嘎吱声，风从干净蜷缩的脚趾吹到男人低垂的额发，发尖的汗水滑到了下面微垂的睫毛上，眼睑被咸液激得闭起了眼，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各种称呼都叫过来，直到最后的猛顶让她将声音吞了下去，汗水相融间门他紧紧贴着她问：“妍妍，你喜欢小孩吗？”

  她在平息后摇头：“现在不喜欢，现在我只想跟你两个人。”

  程易从她的眼睛那儿慢慢吻下去：“那我们先过我们两个人的日子。”

  窗外的夜沉寂下去，房内依旧热火难消，直到早上嘎吱声又响了一轮。

  这回梁妍真正了解到什么叫下不了床，除去腿酸脚软，早晨退去了热，被固定的低档风吹起来很舒服，让她睁着眼睛想一直躺下去。

  程易知道她起不来，所以一早去外面买了早餐。

  车开回来的路上，距离老房子还有几百米，程易远远看见家门口坐着个人，她已经起来了，搬着把椅子坐在那儿往池塘里扔石子。

  听见车声靠近，她像个孩子一样跳起来，跑过来迎接他，看他买了什么好吃的。

  程易问：“刷过牙了？”

  她张口朝他吹气：“刷过了。”

  程易往她脸上亲了一下，奖励似的把一袋子热食给她，自己提着另一袋东西往屋里走。

  “你还买了什么？”她凑过去看。

  程易打开袋子：“咱们中午的伙食，给你做这边的特色饼还有小面吃。”

  他买了一大袋面粉，几样调味的佐料，从邻居那儿拔了几根葱，到了临近中午的时间门，开始刷锅烧水和面。

  梁妍在他点燃柴火后，就帮忙负责往灶下添柴，柴火够旺，她就起身看他翻饼刷酱，再是搓面下水，可以想见这些事早在他童年时期就已经做得很熟练。

  成品上桌后，程易洗了筷子给她，却见她已经着手拿饼吃了起来。

  “好吃吗？”他笑着看。

  “好酥脆。”梁妍连续咬了两口，边嚼边说，“你刚才做的我都记下了，步骤也不难嘛，以后回去我也可以做给你吃。”

  屋外天朗气清，程易眼底映着光亮：“那我可以期待了。”

  当天两人没有开车出去逛，闲下来屋里吹风看书，或是坐在院子里望天乘凉，偶有大雁成群从线杆上飞过，知了有节奏地叫着，时间门慢节奏地过去，心境随之沉了下来，一切都成了舒适的代名词。

  晚上吃过以后，程易提着手电筒，带上提前扎好小洞的空瓶，牵着梁妍往附近田间门的方向走，走到一片水中长满绿色植物的池塘边。

  程易关掉手电观察了会儿，让梁妍站在田埂高处别动，自己围着池塘转了一圈。

  等他回来时，梁妍眼前正转着一团密密麻麻的小蚊子，它们不咬人，但就是会缠人，跟马蜂似的。

  程易看她原地乱挥的样子很逗，牵着她的手沿池塘另一方向走，说：“我让你别动，你还真的没动。”

  梁妍紧紧抓住他的手，低头看路：“你又不会害我，在这儿我肯定听你的。”说完补充一句，“回去你就得听我的。”

  到了一处地方停下来，程易拿过瓶子，指着水中长叶飘动间门的数个亮点说：“看见了吗？它们在那儿。”

  梁妍将脑袋凑过去，眼睛紧紧盯着扑动的闪亮身子：“看见了。”

  程易试着踩了下池塘边的泥路，扎稳鞋底身体往前，同时将瓶口往那儿伸过去，嘴里说：“本来现在这时候还不会有太多萤火虫，看来你还是比较幸运的。”

  梁妍怕他栽进池塘，扯着他胳膊给他回力，程易见状笑了：“你这样，待会儿我站不稳，反而会带着你一起摔了。”

  她想了想问：“你会水性吗？”

  他说：“这儿长大的男孩子都会。”

  梁妍立刻松开了他：“那我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

  程易够不着，试图又往前走了一点，说：“即便我把你带水里了，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你小心点。”梁妍见他还往下，即便他水性再好，她也不想他栽下去，最终还是伸手上前攀住他肩膀咬牙说，“算了，摔就摔吧，夫妻同甘共苦。”

  程易听见这话也无憾了，眼见只剩一点距离，倾身往前瓶口一收，一抹亮光移进了瓶里，而与此同时，梁妍因为他的动作重心不稳，脚底一滑整个人往池塘里摔去。

  程易料到有这一遭，提前搂住了她下跌的腰，而她也快速抓住了他的脖子，双脚堪堪站在了水里。

  梁妍尖叫惊吓过后，低头看自己的腿才发现，这池塘的水只到她的半小腿处，脚下是软软的泥水，水温还有点暖和。

  “可恶你骗我。”她握拳锤他肩，“晚上不让你睡床。”

  程易低低笑着：“我说了这是池塘，是你自己理解错误。”

  “那你也故意误导我。”

  “妍妍。”程易将捏紧的瓶子递给她，“你先拿着，我再抓一个。”

  梁妍转着瓶子看，小心抱在怀里，看他倾身快速又抓了一只。

  两只瓶子碰在一起，从瓶身透视双方的面孔，萤火的光点在彼此脸上移动飞行，加上夜下照映的水光，像加了一层波纹滤镜。

  程易在这片滤镜中低头吻她，忽然起了年少时在水塘边的玩心，抬脚带起一片水往她腿上泼。

  梁妍想反击，却发现鞋底像被吸住似的拔不动脚，抱怨道：“我动不了了。”

  “那怎么办？不能站太久，水里有大虫，要游过来。”他语气平静地说着这句话，却是把梁妍给吓得不轻，鞋子都不要了，赶紧把脚脱出来，身体往上一跳，两条腿往他腰间门盘住。

  “快点上去。”她抱着他脖子哀求，“快点儿。”

  “那我晚上睡在哪儿？”他还记着她刚才那句话，“我能睡床上吗？”

  梁妍掐着他肩膀上的肉：“看你现在表现。”

  “老婆。”他轻柔地叫了声，“晚上老公能和你一起睡吗？”

  说时他颠了她身体一下，像在哄生气的小孩儿。

  梁妍受不了他这样，亲了他一口以示和好：“行行行，让你压我身上都行，快把我放上去。”

  程易闻言欢快地笑起来，将她抱到原来站着的地方，两只瓶子交给她，然后把她的鞋子从泥水里拔出来，最后再牵着老婆的手回家去。

  晚上梁妍果真是被他压了好久，只记得她快睡过去时，还看到放在桌上的萤火虫扑闪地亮着。

  萤火虫寿命很短，第二天梁妍醒来就将它们放了。

  俩人在老房子里面住了几天，期间门又带外婆回来了一趟，短暂休闲的日子很快过完，到了走前一晚，俩人回到镇上姨婆家吃饭。

  吃完饭外婆来到两人的房间门，从锦囊袋里拿出一只包着手帕的镯子，镯子颜色暗沉，不知传了几代，如今她把它送到梁妍的手中，握着她手说了一些话。

  无需程易翻译，梁妍也能听懂其中的祝福，握住程易的手向外婆保证：“以后我会好好爱他照顾他，外婆不用担心。”

  外婆欣慰满意地点点头，让程易也做保证。

  程易说：“外婆，外公和妈妈都已经晓得了，她是除你们以外，我最爱的人了。”

  外婆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定然是带她去见过他们了，高兴认可得眼里笑出了泪花。

  第二天吃过早饭，程易和梁妍就启程回去了。

  走之前家人们往他们车上装了很多农产品，即便梁妍都不知道回去以后怎么消耗完，最后还是任由他们多装了一点，因为无法预料下次来会是什么时候。

  离别总是伤感的，但和来的那天一样，家人们在道路上目送他们越开越远。

  梁妍将目光从车后收回来，低头捧着刚才菲菲给的苹果，说祝他们一路平安。

  程易开着车，看了她一眼问：“你难过吗？”

  “有点难过。”她问他，“你心里还要难过吧。”

  程易说：“看一次少一次，确实有点难过，不过这次你陪着我，回来见过外婆，就像是完成了一桩大事，我已经是有自己家的人了，外婆不用再挂心，我也不会像以前分别那样难过，而且再两个多月我们结婚，他们去北城，我们还会见面的。”

  梁妍听了他说的，难过的情绪慢慢消散下去。

  她想平凡的日子就该是这样，开心的时候两个人共同分享，不开心的时候一方安慰另一方，一起积极乐观地面对，所有生活难题终将迎刃而解。

  路程行到江州北部时，梁妍和程易下了高速，临时在附近一个山庄停留片刻。

  程裕去年拍的纪录片经播出后反响不错，目前正在这边拍第二季，看见程易和梁妍前来探望，停下手头的工作招待他们。

  期间门有一个漂亮的苗族女孩过来跟程裕讲话，俩人瞧上去关系很熟，而程裕看人时的眼神也不太一样。

  等女孩走后，梁妍打趣他：“我结婚的时候可以带来吗？”

  程裕笑笑：“拍片请来的顾问。”

  说是这样，到了程易和梁妍结婚那天，女孩却随着程裕出席了。

  婚礼定在十月第一天，宾客主要由双方男家长安排，所以有很多他们单位上认识的朋友，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亲友，有江州的有冰城的，周湘敏一家也从美国飞过来，见证女儿结婚。

  这大概是第一次，梁庆源和周湘敏同台，只为看着女儿出嫁，嫁给能带给她幸福的人。

  宋淑娴作为女方家人，也坐在主桌出席，如今梁晓定下了条件不错的未婚夫，将于次年结婚，过往家里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暂时也算过去了。

  整个繁琐的婚礼流程结束，当晚程易开车载着梁妍来到小公寓，里面每个角落都被布置成通红的喜色，早前这儿才大闹过一场，地上散落着很多搞气氛的礼花纸。

  进门后程易让她别动，自己弯腰给了她公主抱，一步步抱往卧室的大红床上。

  俩人一块陷入床铺里，程易深深看着她许久，把刚才在台上说过的那句话，再对她说了一遍：“妍妍，我永远爱你。”

  梁妍双手摸着他的脸，同样看着他：“我也爱你，这句话你可以永远记住。”

  他记在了心里，同时也吻住了他最爱的人。

  婚礼之后，梁妍和程易就从旧小区里搬了出来，住到了小公寓里，小白鼠也跟着他们换了地。

  三个月过后，程易正式启程去了美国，梁妍便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俩人但凡有空就视频聊天，聊各自的工作生活，聊最近遇到的事，小白鼠也经常被逼出现在镜头前问好，但它总是臭着脸，逐渐忘记了它原先的主人。

  闲下来没事的时候，梁妍尝试在厨艺上有点作为，学着网上的视频教学做菜煲汤，最开始一个人尝试黑暗料理，到后来逐渐有了长进，恨不得当即在他跟前炫耀一番。

  程易总是夸她鼓励她，说回来就想吃她做的菜。

  每当这种时候，梁妍就忍不住想哭，她太想他了，即便每天都能通过视频看见听见，可她想要触碰他真实的人，想要跟他拥抱。

  这样思念的日子熬到学校放暑假，她终于忙完学校里的所有事，第一时间门订了飞机票，半夜坐飞机跨越半个地球，抵达太平洋的另一边，去见自己的爱人。

  梁妍在程易那儿待了整个假期，期间门拉着他去逛了很多自己曾经玩过的地方，从一个人的感受替换成两个人的感受，给彼此的回忆录添加了新的印迹。

  程易三十岁生日那天，梁妍在他那边凌晨过后，而自己这边中午的时间门段，给他打了一个视频通话。

  梁妍开口便祝他生日快乐，祝完后说：“除了我，还有人也要祝你生日快乐。”

  程易在那边笑：“小白鼠不会说话吧。”

  他刚说完，就看见视频里面出现一张b超化验单，这代表什么他的大脑第一时间门就知道，可愣是没反应过来，好像瞬间门被什么东西装满，又好像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妍妍。”许久后他惊喜地笑出声来，“站起来让我看看。”

  梁妍站起来给他看肚子侧面，稍微有些变化了，她坐下来告诉他：“应该就是走前那次，刚好咱们结婚纪念日那天查出来的。”

  “那你一直没和我说。”

  “想给你个生日惊喜嘛。”

  程易还是觉得自己错过了分享的第一时间门：“你早告诉我，我可以每天都有惊喜。”

  梁妍模仿小孩的声音说：“宝宝想长大一点再告诉爸爸，现在宝宝祝爸爸生日快乐。”

  “等爸爸下个月回来，陪宝宝一块长大。”程易也跟着她说了两句，接着开始叮嘱孕期生活该注意些什么，询问医院那边做了哪些检查，另外便是让她开车速度慢一些。

  梁妍说知道，尤佳文刚生完孩子，早已把一些孕期知识全部讲给她听了。

  程易还是不放心，把剩下的日子熬完，终于带着成就学识回了国。

  回国以后，在双方家庭的支持下，两人在医院和学校之间门买了房。

  第二年，梁妍生下一个男孩，取名程随宴。

  上有家，易取日，妍取女，合为宴，音同妍。

  这一生，我随你。：，，